书城文学守望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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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斯坦因与新疆探险史(1)

作为自传体的纪实之作,《斯坦因西域考古记》是着名学者向达先生的旧译,从1936出版以来,受到普遍关注。

英国探险家奥利尔·斯坦因和他在中国西部的考古探险活动,存有较大的争议。他是尼雅遗址的发现者,也是敦煌藏经洞劫经的始作俑者。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但是,只要涉及新疆探险史,对斯坦因和他在中国西部的考古探险则不能避而不谈。

从19世纪后期到20世纪前期的大约五十年间,是探险家们重新发现西部的时期,与此同时,“丝绸之路”受到举世关注,成为世界性的流行话语。借助探险家们在新疆的流沙湮没下寻找失落的古代文明的举动,人们读到了另一种版本的《人类文明史》:更真实,更有教益,更耐人寻味。其间进出中国西部的探险家,来自世界上十数个国家,有上百人次,可以说是“相望于道”,出版的各种有关着作,足可以装备一个专业图书馆。探险家中最有代表性的(也可以说在世界上知名的最高的),当属俄国人普尔热瓦尔斯基,瑞典人斯文·赫定,英国人斯坦因。这就是中国西部探险史上的“三斯”。

普尔热瓦尔斯基(1839~1888)其人,在动物学界更知名,世上唯一一种野马,学名就叫“普尔热瓦尔斯基马”(简称“普氏野马”)。新疆特有的野生动物新疆虎与野骆驼,也都因他始为世人所知。从1870年开始,他一生四次到中国西部探险,初衷总是为了抵达西藏的拉萨,可他从未能实现这一愿望,在新疆却走完了前无古人的路程。他的兴趣主要在记录动植物和地理考察。因他发难的着名的“罗布泊位置之争”成为地理学科从19世纪过渡到20世纪的桥梁,此外,新疆“三山夹两盆”(阿尔泰山、天山、阿尔金山-昆仑山,准噶尔盆地、塔里木盆地)的地理结构,最初就是由他标注在中亚地图上的。

斯文·赫定(1865~1952)自幼迷恋探险书籍。时逢19世纪“世界地理大发现”的高潮,他受到法国探险小说家儒勒·凡尔纳影响,还亲手为《海底两万里》《格兰特船长的儿女》等画过插图。但儒勒·凡尔纳是纸上谈兵的高手,出门旅行是一生罕见的事。赫定的崇拜对象曾是普尔热瓦尔斯基。正是这个俄国人,最终把赫定引向了干旱、荒凉的中亚。中学没毕业,赫定将普尔热瓦尔斯基的探险记翻译成瑞典文,出版后,销量居然还不错。幸亏赫定并不满足于介绍、引述别人的成就,不止于隔岸观火,而要自己实践,走进荒漠,否则,以后的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1894年春,斯文·赫定越过帕米尔到达中国新疆的喀什噶尔。当时,喀什噶尔的外国人社交界正在筹备救援在昆仑山中遇难的法国杜特雷伊探险队,赫定决定参与其事。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提前进入了自己的位置。

1895年2月17日,还有两天过三十岁生日的斯文·赫定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喀什噶尔,走进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事实证明,这次需要救援、而又得不到救援的,却正是赫定自己!直到1935年,在“最后的探险营地”——135号营地经历了不眠之夜,赫定才退出中亚探险第一线。40年间,在新疆、甘肃、内蒙古、青海、西藏,特别是新疆与西藏,他有许多标志式的发现:比如丹丹乌里克、喀喇墩、楼兰古城……许多地方因他而知名,阿提米希布拉克、通古孜巴斯特(大河沿)、谢别斯廷、冈底斯山、喜马拉雅、玛旁雍错、班公湖、和阗河岸边的“天赐水池”、玛扎塔格等都与他的行迹联系到一起。

1896年初,塔克拉玛干古城——丹丹乌里克的发现,是新疆探险史的里程碑,从此,重新发现新疆的精彩纷呈的“连续剧”算是拉开了序幕。正是通过这些探险发现、坎坷曲折,世人才确认,在风沙肆虐的塔里木,在“生命的禁区”塔克拉玛干,有高度发达的、神秘难解的人类生存遗迹,死寂的红柳沙包成了灭绝无传的古代文明的从葬地。今天的黄沙、白碛、古道、荒村是人类文明退潮之后的海滩。发现西部,发现新疆,这个令人振奋、使人沉思、开阔人眼界心境的辉煌历史过程开始了。

斯文·赫定一生,实践与着作并重,每次探险都有两种着作为证,一种是通俗的探险记,另一种则是科学考察报告。他的许多着作都已经成为探险史的经典。前半生自传《亚洲腹地旅行记》(《我的探险生涯》)有数十种文字的译本,中文就有两个版本,印了十数万册,据说是目前印数最多的探险书籍。

奥利尔·斯坦因(1862~1943)是英籍匈牙利人,出生在布达佩斯。1888年,他应聘前往英属印度拉合尔地方的教育部门任职,担任当地东方学校的校长。1899年,斯坦因担任了加尔各答大学校长。利用假期,他在印度作过探险考察。其间,喜马拉雅山脉的那一面,不断传来发现文明遗迹的惊人消息,特别是斯文·赫定1895~1896年穿越中亚的戏剧性经过和重要成就,使他感受到了山的那面,沉睡的古老文明在苏醒,同时他认定,喜马拉雅山脉两侧的文明,有其特殊的姻缘关系。1898年,斯坦因向印度政府提出了前往新疆(主要是和阗)作考古探险的计划,并获得批准。通过古代和阗来解读印度是他的切入点。有意思的是,斯坦因总是有意无意地与先行者赫定竞赛。听说赫定于1899年又自斯德哥尔摩启程去新疆了,斯坦因马上提前了行期,要抢在赫定之前到达和阗。1900年5月,利用一年的假期他终于步赫定后尘亲自进入塔里木。

进入新疆,斯坦因首先去攀登几年前赫定未能登顶的“冰山之父”慕士塔格,抵达了六千一百米的营地时,同样铩羽而归。

1900年12月,斯坦因从和阗出发,进入塔克拉玛干沙漠,在丹丹乌里克,他作了重要发掘,所谓“东国公主传入蚕丝”的壁画画板为塔克拉玛干树立了文明迁转的“广告牌”。丹丹乌里克出土的和阗语文书,则是和阗文明的《史记》。

1901年1月,斯坦因从和阗沿丝绸古道东行,在民丰县的尼雅河下游的一个人迹罕至的遗址,发现了楼兰王国的完整的档案库。大致与此同时,1901年3月,斯文·赫定随即在罗布荒原发现了名着史册的楼兰城。

正是这两大发现,直接引发了持久的“丝绸之路热”。

民丰,当地原来的地名叫尼雅,含义据说是“遥远的地方”。斯坦因来到尼雅的世纪之交,这里本是没有新闻的、被遗忘的绿洲。斯坦因派驼夫找当地人了解情况,驼夫拿回两块写了东西的木板交差。只是大略看了看木板,斯坦因目瞪口呆。他在印度工作过十几年,对印度古史颇有研究。他一眼就认出木板写的蝌蚪般的字迹,与公元前后贵霜王朝的文字十分相像。光是它能在这天之一隅出现,已经是奇迹了。这些字他并不认识——当时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能识读,但他认定那无疑是惊世发现。他立即与驼夫回到巴扎,送给驼夫木板的是不识字的农夫,木板是他在从尼雅绿洲前往大玛扎的路上拾到的。这“大麻扎”是尼雅仅有的名胜,全名叫“伊玛姆扎法萨迪克麻扎”,据说是圣者的陵墓,所以历来以朝拜“大麻扎”为荣,秋冬之际,那条路上来自塔里木各绿洲的居民相望于道。想找出在一两个月前的任何一个时间里,是谁随手将两块木板扔在了路旁,那想必比大海捞针容易不了多少。斯坦因为发现感到鼓舞,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在尼雅向遇到的每一个人询问:谁见过这两块木板?谁知道它们的来历?就这样,他竟然找到了两块木板的主人:打馕人伊布拉音。伊布拉音回忆说,上一年秋天,他在沙漠穿行,路经了一个遗址。遗址没有传说的金银财宝,可到处是这种写了字的木板。他随手拿了几块,想给孩子当玩具。嫌重,路上扔了两块。伊布拉音所言不虚,3天后(1901年1月28日),斯坦因来到保存有写了字的木板的遗址,竟找到了整整一个楼兰王国时期的档案库。还发现了世界上最早的一把椅子,最古老的一具木桥。木板上写的文字,就是“死亡”十几个世纪的楼兰国官方文字——佉卢文。

斯坦因从不讳言,他是考古学家,他的目标与普尔热瓦尔斯基、斯文·赫定有所不同,在于收集文物。至于怎样收集,是亲自挖掘,还是在民间购买,在他并没有差别。

离开尼雅遗址,继续东行,他在安迪尔河尾闾发现了一个遗址,被认为就是在《大唐西域记》中玄奘路经的“睹货逻(吐火罗)故国”。

1901年5月,斯坦因经喀什出境,返回伦敦,结束了第一次中亚考古探险。几年后,出版了探险报告《古代和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