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八千湘女上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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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后记

社会的进步和文明的发展为我们提供了检讨历史的标尺。很多东西我们虽然无法挽回它,但至少可以记住它,至少可以使我们不再去重复那些应该检讨的行为。文明和进步,正是由此而来。唯有如此,那些做出牺牲的人才不至于白白地做出牺牲;唯有如此,才不至于有新的牺牲发生。

这是我写下这部报告文学的初衷。

作家左夫棠的爱人是祥是一九五一年从长沙参军的湖南女兵吴琴,他对湖湘文化在新疆的影响有过深入的思考。这位湖南女婿说:“湘女带来的是湖湘文化,她们通过自己的工作和言行影响着这里的人,让这种伟大的东西在这里扎根,并与其它文化交融,这种东西是很了不得的。”

人们把五十年代初来疆的女兵誉为“荒原上的第一代母亲”,这是非常确切的。但她们不仅仅是孕育了儿孙,还孕育了一种独特的人文景象。

我相信,他们所经受的一切和所奉献的一切,这里的土地已铭怀在心。

大部分湘女乡音未改,她们所经历的一切,使成人难以想象的,文字所能表达的,不及一二。但对于她们,最大的苦来自内心的疼痛,来自我面对那些被异乡的萋萋荒草埋没的坟莹。

越往后采访,我的内心越觉得难以承受。因为我每采访一个人,面对的都是她们的一生,她们的命运就那样一一呈现在我的面前。她们让我承受那无数个人生和无数种命运。

我所报告的湘女的命运其实是全体湘女命运的一个缩影,也是一部进疆湘女的集体回忆录,一份由她们口述的文献。它唯一的价值也许就是对抗对大众记忆的抹杀。

还有一个最深的感受,就是她们对故乡对她们的遗忘感到悲伤。她们是那么真诚地、努力地期盼娘家人来看看她们的女儿,无非是想让老家人放心,无非是一种乡愁,无非是远嫁几十年后为内心寻找丝缕慰藉。我一直记得一位伊犁老兵唱的那首歌——

乌孙山啊金色的摇床,

那是英雄辈出的地方,

碧绿的草原像丝织的花毯,

心爱的姑娘像天鹅在歌唱。

乌孙山啊金色的摇床,

英雄喜爱自己生长的地方,

假如叫我在异乡做一个国王,

我情愿在故乡当一名靴匠。

她们唱得老泪纵横,我也听得泪流满面。

这本书原是湖南文艺出版社的编辑、现《芙蓉》杂志主编颜家文先生2000年初约我采写的。希望我能从人性的角度文学化地反映这一历史真相。我从2000年3月开始采访,原以为半年就可以完成。但新疆实在太大了。一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你凭想象,不凭脚步去走,是根本难以体验她的广阔的。加之湘女们都已退休,流散各地,很难寻访,加之我想尽量走到最底层,去寻找那些普通的,在艰难困境中生存的对象,使采访的难度增加了许多。我环塔克拉玛干沙漠采访完南疆,再沿准噶尔盆地周边采访完北疆,不觉五个月过去了,粗略一算,我已走了近两万公里路程。后来,我又通过各种方式,利用各种机缘,来充实我的采访内容,搜集更多的被尘土淹埋的史实。所以,最后定下这个的文本时,已是5年之后。还从来没有一部作品让我写得如此慎重和艰难。

在这里,我要首先感谢颜家文老师,没有他提供给我这个采访的机会,我既不可能面对人世里那个特殊的群体,不可能体验到那个时代留下的疼痛。

至此,我要感谢所有为我采访提供了帮助和方便的人和单位,特别感谢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宣传部以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军事部政治部宣传处给予的支持!

感谢诗人洋雨、作家李桦、丰收以及当年的湘女、后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直属党委书记的谢树仁给我提供了珍贵的采访线索;本书还参考了丰收先生所著的《铸剑为犁》(新疆人民出版社1999年12月版)、李桦所著《多情湘女满天山》(载《中华儿女》杂志1995年第七、第八期)中的内容,在此特别致谢!

同时,还要感谢刘威武、朱楚湘、戴庆媛、陶勇、刘玲玲等长辈给予我的无私帮助!

也就是在改完这部书稿的2002年2月28日,我书中采写过的王庆国阿姨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她哽咽着告诉我,新疆话剧团剧作家尚久骖阿姨不幸病逝了,次日就是她的葬礼!我十分悲痛。我一直无以为祭,就用这浅薄的文字为祭吧!

愿所有已经去世的阿姨们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