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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有我陪着你 (1)

在江北辰最难过的那段日子里,冯晓蓓同样受着病痛的折磨。

手术并没有如陆予浩计划的那样顺利进行,因为冯晓蓓抵达美国后出现了严重的水土不服的现象。

好在她积极的配合着医生的治疗方案,两个星期以后,这种环境带来的困难被克服了。

开颅的手术就定在今天。

冯晓蓓被推进了手术室。

这一次和前两次的情况不同。之前冯晓蓓都是在昏迷了以后毫无知觉的接受手术,但今天她却是清醒的。

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冯晓蓓其实非常非常的担心,她担心手术成功后她会不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除了失忆以外,会不会也丧失了基本的认知能力?她更担心手术会不会失败,她会不会就这样躺在手术台上,再也没有机会醒过来?

这段时间她已经努力学着勇敢一点,但事到临头,她才发现那些精神劝诫法完全起不了作用。她想告诉所有人,她害怕。

只是,她的害怕能改变什么?又有谁会发现她很害怕?

除了让自己更加紧张以外,对其他的人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吧。

冯晓蓓只能认命的接受未知带给她的恐惧。

陆予浩也已经准备就绪。

他最后检查着冯晓蓓的情况,发现她有些细微的颤抖。

“晓蓓。”他轻轻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冯晓蓓睁开一直紧闭着的眼,“嗯?”

陆予浩才发现她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才一直闭着眼睛不敢去看,“你是不是感到很害怕?”

冯晓蓓知道陆予浩比一般的人要细心,这是出于职业的需要,只是现在这种她被恐惧和脆弱包围了的时候,他的任何一点关心带给她的都是满满的感动。

冯晓蓓觉得鼻子有点酸,她的声音也有了哭腔,“嗯。”

陆予浩温柔的替她拭掉眼角无声滑落下来的泪水,柔声安慰她,“别怕,有我在这里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你也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出现任何危险的。”

冯晓蓓当然想要相信陆予浩,只是她长期以来都极度缺乏安全感,又怎么可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轻易安心下来。

她很想告诉陆予浩:“我相信你,我不怕了。”

只是这种口是心非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陆予浩也看出来了,冯晓蓓还是很担心。

他又试图开导她,“你别把这想象成一场手术,就当作自己睡了一觉,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等到你睡醒了,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了。明天会是崭新而美好的一天,你的生活也会翻开全新的一页,到时候你不会再受病痛的折磨,每一天都是健康而快乐的。”

冯晓蓓依旧是不安的样子,她喃喃的低语:“要是这一页翻不过去呢?”

陆予浩坚定的说:“不会的,一定可以翻过去。”

只是他的保证对冯晓蓓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陆予浩看得出来,冯晓蓓一直以来承受的心理压力太多,前段时间,她也只不过是故作勇敢,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让大家以为她已经变得很坚强,但直到这一刻,算是生死关头的时候,她所有的真实情绪才全部倾泻出来——她还是一如从前一样,那个比普通人需要别人保护的样子。

陆予浩很心疼冯晓蓓。

该怎么样做才能让她不那么忧虑呢?这样的精神状况对手术来说有极大的影响,他必须想办法让冯晓蓓的心情放松下来。

想了想,他问冯晓蓓:“晓蓓,我送给你的幸运星呢?你有没有带过来?”

冯晓蓓不知道陆予浩现在问她这个有什么用意,但还是老实的告诉他,“在病房里面。”

陆予浩点了点头,说:“那好,你等我一下。”

冯晓蓓目送着他离开手术室,那种恐惧的感觉愈发的深了。

还好陆予浩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看见他推开手术室的门走进来的那一刻,冯晓蓓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陆予浩走到冯晓蓓身边,把她左手的手掌摊开来,把幸运星放在她的掌心,说:“你拿着它,什么都不要想,其他的交给我就好。”

冯晓蓓把注意力分散到了那一颗陆予浩特地拿过来为她加油打气的幸运星上,当真没有那么害怕了。

陆予浩见她的情绪稳定了不少,征求她的意见,“现在我们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冯晓蓓露出个乞求的眼神,“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点就好。”

陆予浩耐心的等待着她。

冯晓蓓很努力的说服自己不要害怕。她拽紧了那颗幸运星,左手终于不再抖了,只是没有依托的右手,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栗着。

陆予浩一直无怨无尤的给冯晓蓓时间准备,但其他的医生和护士就没有他那么好的脾气和耐心了,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冯晓蓓却清晰的听到了一声声叹息,那是他们在表达不满。

冯晓蓓知道不能继续这样任由恐惧的感觉占据她的思绪,她变被动为主动,向陆予浩请求道:“陆医生,我想要抓着你的衣角,可以吗?”

陆予浩思索了片刻,答应了冯晓蓓的要求,“没问题。”

冯晓蓓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接受了麻醉。她的眼睛慢慢闭上,很多发生的过往在这一刻闪现在她的眼前。

冯晓蓓看见了江北辰的脸,她看见他恶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面露凶光的说:“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冯晓蓓又看见了冯老头的脸,她看见他气冲冲的拿着扫帚打她的屁股,满脸怒容的训斥她:“你已经九岁了,还一点不懂事,整天只知道贪玩好吃,现在还把你的妈妈害死了,我打死你。”

冯晓蓓最后看见的,是她妈妈的脸。她慈爱的抚摸着她的头,笑得温柔的说:“晓蓓,跟妈妈走吧,妈妈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冯晓蓓的眼睛完全闭上了,只是她的双手一直死死的拽着陆予浩给她的东西,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抓住活下去的机会。

手术进行得不太顺利。

陆予浩早就预料到了,事隔这么久以后冯晓蓓才动手术,情况会很不乐观,尤其她身体里又有一种因为想要自我保护而产生的对外来的所有事物的抵触情绪。

冯晓蓓的性子有些倔,这种脾气用在这种场合更不是什么好事。

手术一开始,陆予浩就遇到了难题。

那些瘀血好像自己有了意识,存心和陆予浩玩躲猫猫的游戏,本来该是简单的取出的动作,却因为瘀血的位置不断游移,很难实施。

陆予浩的额头上全是汗水。

时间拖得越久,冯晓蓓就会多一分危险,但贸然的动手,只会损伤她的头部,就算手术成功,也会有料想不到的后遗症出现,因此陆予浩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

陆予浩想要换一个角度,寻找一个更合适的位置。

他往前挪了一点,不够理想。

又挪了一点,身体却像被什么扯住了一样。

陆予浩低头一看,原来是因为他的衣角还拽在冯晓蓓手里,这限定了他能够活动的范围。

陆予浩皱了一下眉,“拿把剪刀过来。”

一旁负责递手术工具的护士递过来一把剪刀,陆予浩隔着离冯晓蓓的手远远的地方一刀剪下去,重新获得了自由。

然而就在陆予浩那一剪刀落下的一瞬间,冯晓蓓的情况恶化了。

她的脑袋里汩汩不断的向外冒着血,心跳急速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紊乱。

旁边的心电图一直发出刺耳的异常的声音,反映着冯晓蓓现在十分危险的情况,也敲打着陆予浩紧张万分的神经。

负责数据报告的护士不停的念着冯晓蓓的心跳和血压数据。

“高压180,低压110,心跳200。”

另外一个监测呼吸的护士在她之后报告,“病人出现缺氧的情况。”

陆予浩和另外一个主刀医生Doctor Johnson对视了一眼后,迅速达成共识,“启动第一套急救方案。”

手术室里的气氛变得凝重了,空气的流通仿佛都慢了起来。

陆予浩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了,为他擦汗的护士已经换了几条毛巾,仍擦不完他脸上像刚刚洗完了脸没有擦掉的水一样多的汗。

他的脸因为紧张泛出了不正常的红色,但他的手却十分稳健,动作也相当麻利。

陆予浩清楚,现在这个时刻,不容许他出一点的差错,他必须保持冷静,否则他就会亲手葬送掉冯晓蓓才二十二岁的生命。

他尽量不去看冯晓蓓的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无旁骛的专心每一个下刀的动作。

“止血钳、胶带、剪刀……”

他的嘴里不停的念着每一个需要的工具,双手飞快的一边为冯晓蓓止血,一边趁情况暂时缓和的空档替她取出脑中的淤血。

陆予浩知道,他现在就是在和死神争分夺秒,他要从阎王爷的手里把冯晓蓓的命抢回来。

数据报告还在继续。

“高压170,低压105,心跳180。”

急救算是有了一点点起色,但冯晓蓓的情况依然危险。

陆予浩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心无杂念的按照预定的方案为冯晓蓓实施手术。

象征她生命体征的数据陆陆续续传出来。

“高压160,低压100,心跳160。”

“高压150,低压95,心跳140。”

“高压145,低压90,心跳120。”

“高压140,低压90,心跳100。”

情况总算控制住了。

陆予浩松了大大的一口气,此时距离冯晓蓓接受麻醉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个小时。他把手术刀交给Doctor Johnson,这才放心的在一旁稍坐一下,补充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