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京葉新都心星際大飯店,頂層大廳。
伊藤開司望著眼前的場景,只能張大著嘴看著眼前這離奇卻又讓人興奮不已的場景。雖然開司手摀著斷耳處,卻因為情緒亢奮而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同樣在大廳裡,那些因為參加『橫渡鐵馬』比賽而受傷的人們,也是聚精會神地望著賭桌上的兩人。
佐原與石田兩人,也看著眼前這超乎常理的局面,絲毫不敢說出任何話來,就怕打擾了這場賭局。
開司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積欠了大筆債務,被迫參加了這場賭局派對。
第一場的橫渡鐵馬比賽,是要走過高十公尺,全長二十五公尺,寬度只有十五公分的數座鐵橋。
賭法也相當簡單,走過鐵橋者便能拿到錢。第一名能拿到兩千萬,第二名能拿到一千萬。掉落者則淘汰,手觸摸到鐵橋一樣淘汰。
開司等人就如同賽馬一般,被觀眾所下注著。
這遊戲殘酷的地方在於,當最先開始走的人猶豫不決的時候,底下的觀眾們便開始發出『推下他』的聲音來。許多人都被後方那渴望大筆金錢的人所推下鐵橋,一個個身受重傷。
然而……開司下不了手。
就在開司後面的人與開司拉扯的時候,兩人的手因為觸摸到了鐵橋而落敗。
可是比賽結束後,第一名的佐原與石田,還有其他人並沒有拿到現金,而是拿到了現金兌換卷。在眾怒之下,利根川指著對面的大樓,說出了「兌換錢的地方在對面」。
出現在所有人面前的是連接另一棟大樓的兩根鐵橋。但這次是離地面七十四公尺,全長二十五公尺的鐵橋,摔下去必死無疑,與橫渡鐵馬比賽完全不能相比。
而且為了不讓參加者的手觸摸到鐵橋,鐵橋上還通上了電流。
但即使如此……
『像你們這種無法持續努力的傢伙,巨款對你們來說本來就是遙不可及的美夢,可是你們還是想得到對吧!』
『既然如此無論如何你們都想要得到,那就只好把命豁出去了!』
『當然啊,你們不用花費十年、十五年的寶貴青春……只要一天,只要一天就可將遙不可及的巨款弄到手。所以……來吧!!』
『走過去!快走啊!錯過這個機會的話,你的一生就永遠無法得到兩千萬了!只要走過去就好,這次保證沒有任何條件!輕輕鬆鬆地走過去吧!』
『抓住機會!抓住未來!不要猶豫!你們一定辦得到!這和剛才的橋的長度和寬度都一樣,只是把剛才做過的事情重復一次而已!而且這次不用推來推去!每個人都可以拿到高額獎金!』
『只要能夠抵達對面,所有人都保證拿得到錢!換言之,這一次已經不是比賽了!只是要你們去對面領錢而已!以自己的速度走到對面,這樣就可以了!』
在利根川似是而非的理論煽動下,包括開司在內的十個參加者選擇過橋領錢。
然而慢慢地,死亡的恐懼逐漸侵襲了參加者。再加上夜晚的海風強力吹拂,以及不知不覺中越來越窄的鐵橋,領頭的大田失足掉了下去。
儘管其他參加者大喊大叫地想要放棄,但利根川仍然不肯切掉電源。
一會兒的功夫,參加者一個一個掉下了鐵橋。只剩下開司、佐原、石田,以及走在石田後面的少年。
就在走到鐵橋一半的時候,開司身後的石田也終於崩潰了。
『開司……我要拜託你……我知道這是很自私的作法。但是希望你代替我,拿這張兌換卷去換錢……』
『然後交給我的太太……她現在仍然活在被債主追討的日子裡……這一切都是我害她的……』
『開司,不要安慰我……我再如何努力,都無法將害怕掉下去的恐懼壓抑下來……即使我想要向前走,腦海中馬上就浮現掉下去的影像……』
『開司你快點走!絕對不要再回頭看……你絕對不可以再回頭看!因為如果你看到我掉下去的情況,我怕或多或少會影響到你的心情……』
『……開司,要贏喔……一定要贏喔!開司你跟我不一樣,我是個一生徒勞無功的人,但你是有辦法獲勝的人……要贏!一定要贏!』
參加比賽的開司等人並不知道,自己的比賽實況,被人全程拍了下來。
在鐵橋的對面,有好幾十個人正在昏暗的燭光中一邊享用宵夜,一邊凝視著這場精彩好戲。
他們並不是在『橫渡鐵馬』的橋下大聲喧嘩的那些爆發戶,而是在這個世界中暗中管理經濟命脈的資產家,或是孤獨的老企業家。
這『高空電流鐵橋』,正是為了他們而設計的。為了排解他們內心的空虛……
『高空電流鐵橋』這賭博已經進行過了許多次,然而這些看戲的人們卻並沒有下注。只因為不用賭也無所謂,不用賭……也可以很快樂。
在安全地方看著別人懷著恐懼的心情,來走過驚險萬分的鐵橋;在安全地方看著參加者們,一邊哭一邊過橋,光是看著那個樣子,就會讓人感受到自己很幸福了。
平常並不會覺得『安全』這東西的重要性,但是看著參加者們的樣子,卻會讓人感受到擁有『安全』,竟是如此地令人歡愉和愉悅。
只要一想要這裡,就會覺得一切都很美好了,所以他們根本不用去賭。
不過……這群人今天,卻是注定要失望了。
就在開司回頭,打算對石田說些什麼的時候,卻發現……橋上已經沒有石田的蹤跡了。
當時正走在鐵橋上的開司,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身後的景像。就連身處安全地帶的利根川,也忍不住站起身子來。
石田緊咬著牙關好讓自己不會慘叫,卻沒有發現到……
……身後的少年,穩穩地抓住了自己的手。
『石田兄,你的一生決非是徒勞無功。因為你剛才,誠心誠意地為開司祈福了。』
少年如此說著。
『一個再怎麼成功,得到了再多的金錢,要是到死之前,還只是考慮自己的人。甚至臨死之前,也想不出一個可以讓他有所掛念的人。比起這種爆發戶來,石田兄你比他們偉大多了。』
少年說出了開司的心聲。
『你絕對沒有白白浪費了你的人生,跟那群只會在安全處看著戲的老人們比起來,你贏得非常漂亮!賭上我的名號,我在此跟你保證。』
就像是神的宣告一般,石田在少年的幫助下,再度站上了電流鐵橋。
少年居然敢伸手拯救石田,這份力氣、技術與膽量是從何而來的?在場沒有人知道。
甚至連佐原踏入了最後陷阱,被內外氣壓差所形成的陣風吹走時,也是少年瞬間跳到另外一座鐵橋上抓住佐原的手,才使得佐原沒有被吹下橋。
少年仿若無謀的勇者一般,以近乎捨身的方式,拯救了佐原跟石田。
面對一打開就會出現陣風的魔之門,在這兩難關頭,少年更是馬上找出了那唯一的逆轉活路。
本來應該要在窮途末路之時,才會發現的玻璃之路,少年幾乎是瞬間指了出來。隨後少年更是以身作則地踏了上去,確定這條活路並不是陷阱。
開司、佐原、石田三人以及少年,成功地通過了『高空電流鐵橋』。
然而,更加絕望的事態還在後頭。
『很抱歉,那些兌換卷已經無效了。」
『時間上確實沒有問題,但你們是在其他地方失去資格的。你們在途中的時候,不是曾喊過:我們不要錢了,快把電流關掉嘛。』
『我們接受了你們的請求,隨即就把電流給切掉了。不過切掉電流的時間有點晚了,所以才會造成令人哀痛的犧牲。』
『明白了吧?也就是說,是你們自己宣布放棄的,將換錢的權力放棄。可惜、可惜,真是可惜。呵呵呵……』
面對利根川這番完全否決掉努力,以及近乎老千詐騙手法的話語,開司等人自然無法接受。
之後,在幕後主謀兵藤和尊的指示下,開司與利根川以『皇帝牌』進行對賭。
在佐原、石田、少年,和先前在『橫渡鐵馬』比賽受傷的人們注視中,兩人的賭局開始了。
「人是不會那麼輕易地就把性命豁出去的。」
這是利根川在與開司開始對賭皇帝牌前,所說過的話。
但是,在面對作弊的利根川,開司幾乎沒有勝利的希望。在十局的賭局中,開司只獲得了兩百一十萬,可是卻陷入了耳膜隨時都有可能永久破裂的危險。
到了第十一局,開司看穿了利根川作弊的手法,將貼在自己耳朵上的感應器,連帶著耳朵一起狠狠割下,獲得了第十一局的勝利。
最後一局,開司更是利用了利根川的聰明,賭上自己的性命,反過來將他一軍,獲得了九百萬元。
但……意外發生了。
「兵藤和尊,陪我玩一場皇帝牌吧。」
少年坐到了先前開司的位置上。
從利根川落敗後那殘酷的處罰,開司體認到了自己真正的敵人並不是利根川,而是兵藤和尊這個喜好積蓄錢財,與欣賞別人痛苦的帝愛集團總裁。
但是少年搶先一步,在開司說出來之前,對兵藤和尊提出挑戰。
讓開司驚訝的不只如此,少年居然提出了希望十二局都讓自己當奴隸陣營的要求。而且同時在眼球與耳朵上掛上機關,以自己的兩個器官為賭注與兵藤和尊對賭。
兵藤和尊像是看出了什麼,笑著對少年說。
「世上有些人認為,以百人的希望來成就一個人的富裕是不對的,一定要協助那些人才行。其實我非常討厭這些人,如果他們真的這麼想的話,立刻送錢給那些人不就得了?何必說那麼多呢。」
「我很有錢,我可以揮金如土,但是我不幫助人。你知道為什麼嗎?這其實是觀念的問題。盡管別人如何痛苦都不是問題,唯一的問題是自己的幸福。」
「而你,居然想幫他們報仇?」
「屁話一堆,你到底要不要賭?」
少年沒好氣地回答著。
「賭!當然賭!我看過各式各樣的死法,但是用針穿入耳朵跟眼球,通過耳膜跟水晶體,然後刺穿大腦而死。痛苦會是一瞬間嗎?還是蔓延了好幾個小時?會嘔吐還是會失禁呢?是痙攣還是發狂呢?我可是很期待看到這種場面啊!」
於是,少年賭上自己的性命,與兵藤和尊決一勝負。
前三場,少年輕鬆地贏過了放水的兵藤和尊。
原因是因為兵藤和尊想要看到少年樂極生悲的樣子,以及確認少年在出牌時的血壓、心跳、脈搏。
沒有人發現兵藤和尊的行動,兵藤和尊身為帝愛集團總裁,其歷練與經驗不知超出常人多少。連開司都沒有看出兵藤和尊的作弊行為。
不過此時,少年嘴邊卻掛起了一抹賤笑。
少年藏在口袋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小裝置。裝置的設計看上去相當簡單,只有一個按鈕跟一個綠色LED燈而已。
第四局,由於後出權是兩人輪流,在少年先出完第三張牌後。兵藤和尊憑藉著手杖上顯示的少年資料,判定少年蓋上的是平民牌,於是出了皇帝牌打算讓少年漸漸絕望。
皇帝對奴隸,少年勝。
第五局,少年出完第一張牌後,兵藤和尊判定少年不會第一張就蓋奴隸,因為這太過冒險。再加上少年的血壓、心跳、脈搏,與第四局出奴隸牌時完全不同,於是蓋上了皇帝牌。
皇帝對奴隸,少年勝。
第六局,兵藤和尊緊盯著少年的面孔,以及不斷分析手杖上所顯示的資料,想要利用平民牌徹底擊潰眼前的少年。然而,在連續四次完全不同的血壓、心跳、脈搏的資料影響下,兵藤和尊四張平民牌都出完了,卻依然不見少年的奴隸牌。
皇帝對奴隸,少年勝。
事已至此,兵藤和尊也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
眼前的少年,有著與普通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內在。
「你到底是誰!?」
驚怒交雜之下,兵藤和尊站起身來,大聲質問著眼前的少年。
「奇克。」少年笑了一下接著說:「奇克.巴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