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克.巴斯基?那個被世界公認的最年輕冒險者,冒險王奇克?」
難以置信的神情,爬滿了兵藤和尊那滿是老人斑的臉。
即使這名字與商場政壇毫無關係,兵藤和尊的依舊在第一時間內,想起了有關眼前少年的資料。
奇克.巴斯基,出生地與經歷皆不明,異常喜愛極限運動與危險挑戰。十二歲時開始出道,僅僅十四歲便加入了許多考古隊跟冒險團,就像是將危險與恐懼當成糧食一般,奇克.巴斯基屢屢作出令人瞪目結舌的事情來,並創下許多看似不可能的奇蹟。
諸如:安赫爾瀑布懸崖跳水(註一);單車飛越美國大峽谷;珠穆朗瑪峰最快與最年輕登頂者(不列入官方紀錄,因登山有年齡限制,該次登頂實為非法行動);在加拿大巴芬島索爾山的垂直懸崖進行極限燙衣(註二);大氣外氣層高空跳傘;為找出美國開國時的國家寶藏征服南北兩極冰地;前往亞馬遜流域探險,並找出傳說中的亞馬遜一族;與怪盜魯邦三世合作,在倒金字塔中找出法老王遺物;以及最近剛傳出來的事蹟:找到傳說中印度洋領域神秘的失落島嶼骷髏島。
也因為奇克.巴斯基的事蹟眾多,於是在十六歲那年,除了被各大國私下通緝之外(因為有些事情不適合擺在檯面上),仰慕其事蹟之人皆稱為『冒險王』。甚至有好事者將奇克稱之為:『現代印第安那.瓊斯』。
兵藤和尊終於明白了,為何眼前少年能夠在七十四米高的電流鐵橋上,奮不顧身地拯救石田跟佐原兩人。
只因對眼前的少年來說,過往的任何一個冒險,都比高空電流鐵橋危險無數倍。
雖然不知眼前少年是如何混進經過嚴格篩選的欠債人裡,但在得知少年身分後,兵藤和尊當下立刻站起身來,準備放棄這場賭局。
為了掩飾心虛,兵藤和尊還說出些「一時的勝敗不算什麼」、「輸了一次而已根本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所謂強者,是在相對情況下才能被認為是強者」等話,想要輕描淡寫地帶過這件事情。
「鬼話連篇。」
奇克毫不客氣地戳破了兵藤和尊的心思。
「真照你這樣說,那剛才的利根川作何解釋?剛才你根本沒打算原諒他的一次失敗,不但罵他不知羞恥,又要他跪在高熱鐵板上磕頭謝罪。做出這種行為的你,根本沒資格說這種話。」
「對部下的失敗非常嚴厲,當眾做出那麼殘忍的處罰。但當輪到你自己上陣之時,卻又想用這種方法閃躲脫身?說什麼即使輸了也不算什麼,你也只會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而已!」
「如果這樣你還是害怕的話,我再送你一個優勢……之後六局,都由我這奴隸先出牌。」
面對奇克的挑釁,以及那近乎徹底優勢的誘惑下,兵藤和尊再度坐上了賭桌。
然而在接下來的六局中,如同惡魔的低語,從奇克的嘴中緩緩道出。
「兵藤和尊,你曾經說過:如果大家都不愛錢,或者窮人團結起來,你這個王就無法存在。但你認為,窮人在自知無法稱王之後就輕而求財,反而會讓目前稱王的人基礎更加穩固。而為了能獲得金錢,窮人就不會推翻這個王,而願意繼續接受束縛。」
「然而,若是真有什麼東西可以動搖這個王的地位,那就是連金錢魔力都無法挽救的自暴自棄之人。因為以法律來說,這個王是無法被推翻的,但是這種人卻會以突然的暴力動搖王的地位──你是這麼認為的,對吧?」
奇克一邊說著,一邊放下了第七局的第三張牌。
面對奇克的話語,兵藤和尊的臉上露出了不像人類的笑容。
根據手杖上的探測器儀數,在第七局時奇克的血壓、心跳以及脈搏都沒有變過。
兵藤和尊認定奇克現在所說的是實話,同時放下的也是能讓奇克安心地排。為了以防萬一,兵藤和尊還刻意拿出平民牌在奇克面前晃了一下,試圖動搖奇克心思。
確定了奇克身體的各項數值都沒有絲毫異常,讓兵藤和尊肯定了奇克第三張蓋上的是平民牌。
「所以,你想說你這個冒險王,其實是個一心求死的自暴自棄者?」
因興奮過度,兵藤和尊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口水。一邊滴著口水,兵藤和尊一邊蓋上了皇帝牌。
「不,我只是想打你臉。」
等到兵藤和尊蓋上了牌後,奇克翻開了第三張牌。
皇帝對奴隸,奇克勝。
「這怎麼可能?!你──你作弊!」
「作弊?沒想到兵藤和尊你這傢伙的老人癡呆症這麼嚴重啊。先出牌的是我,先翻開牌的也是我。在不知道你打算蓋什麼牌之前,你倒是告訴我,我要怎麼作弊?」
面對奇克這番說詞,憤怒的兵藤和尊也冷靜下來,陷入了長考之中。
奇克在前六局,每次都壓十五公厘為賭注。由於同時追加兩個裝置,因此身為奴隸陣營的奇克,每壓一公釐的籌碼是一百萬元。再加上代價是眼睛與耳朵,所以獲得的金錢還要乘以二。
也因為如此,奇克在前六局就獲得了一億八千萬。而從第七局開始,奇克改壓二十公厘為賭注。換言之,奇克單是第七局就獲得了四千萬。
一億八千萬加四千萬,這兩億兩千萬的金額看似龐大,但對於兵藤和尊這帝愛集團總裁來說,只能說是九牛一毛的程度。
兵藤和尊所無法忍受的是,眼前的奇克那一副老神在在,將自己玩弄在掌心裡的行為。
兵藤和尊敢肯定,奇克必然使用了某種作弊手法,只是自己到現在還沒發覺。
畢竟這個世界上,不存在著有必勝法的紙牌遊戲,尤其是皇帝牌這種玩法簡單,可以輕易算出獲勝機率的遊戲。
更別說奇克還大放厥詞,打算之後六局都由他這奴隸方先出牌,等於將所有主動權雙手奉上,這已經不是膽量大就可以解釋。要知道,奇克可是賭上了自己的眼球跟耳膜,如此舉動根本是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給別人掌握!
這樣一來,眼前的情況就只有唯一的可能:奇克有著兵藤和尊還沒發覺的作弊手法。
看著奇克那滿不在乎的樣子,絲毫不擔心眼睛與耳膜上的機關。兵藤和尊瞬間反應過來,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手杖。
「終於發現啦?你這蠢老頭。」
奇克向後攤坐在椅子上,笑著對兵藤和尊說道。
「身為一個冒險家,我不知經歷了多少危機,甚至好幾次被別人俘虜。他們為了從我口中得知情報,測謊機什麼的根本是家常便飯,自白劑也是屢見不鮮的東西。然而,我成功地控制了自己的脈搏、血壓跟心跳。不然沒有失去價值的我,早就死到連骨頭都能拿來打鼓了。」
「不光如此,我經歷過的死亡危機更是多如繁星之數。倒金字塔地下一千米處,在崩塌中與怪盜魯邦、警部錢形一起拼死逃亡;與瑞克.歐康諾合作,將大祭司印和闐送回冥界;在印度洋的骷髏島上,跟無數巨大生物戰鬥……若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恐懼,早不知曝屍在哪個荒郊野外了。」
「而你,兵藤和尊,居然想區區探測器查出我的想法?」
聽到奇克的說明,除了當事人兵藤和尊之外,在場眾人皆是驚愕地望著賭博中的兩人。
一旁的開司得知兵藤和尊竟是再度作弊,當下便想開口罵人。
但最後,開司卻忍下了這股衝動。
因為……如今的情況,不就正好符合所謂的『自食惡果』嗎?
若是兵藤和尊沒有在奇克身上裝上探測器,自然也就不會被奇克所控制的身體資訊所誤導,導致連輸七局的下場。
「呵呵呵……不愧是被人稱為冒險王的傢伙。」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兵藤和尊竟是怒極反笑,眼神中更是流露出不屬於老人的神情與活力來。
在憤怒與亢奮的情緒影響下,兵藤和尊捨了手杖,猛然站了起來。
「我好久沒有這麼興奮了……在勝負未知的情況下,施展渾身解數擊敗對手,還能親眼見到自己親手奪去對手的性命。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興奮過了……來!來一場公平且能讓我亢奮的生死決鬥吧!」
「不是來!是來喔!不過有一點兵藤和尊你恐怕要失望了……」
奇克聳了聳肩說道,同時拉起兩手衣服袖子。
「這賭局,打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而且是對兵藤和尊你來說。」
第八局。
「在開司跟利根川對賭的第十二局中,兵藤和尊你曾經說過:太過珍惜性命的傢伙,根本成不了氣候。生命如果太過保護的話,就會淤積發臭。所以生命應該要更加寬鬆地來面對。」
「我是說過,但那又怎麼樣呢?」
第一張,平民對平民,平手。
「你覺得他們太過畏縮,無法掌握機會。只會拖拖拉拉、猶豫不決,逐漸向下沉淪。但我卻覺得,會猶豫反而是一件好事情。」
「我還以為是什麼呢,沒想到會從你這冒險王口中聽見如此懦弱的話語,我真是看錯你了啊。要知道生命的真諦,就是在把握機會或是死亡之間做決定啊!」
第二張,平民對平民,平手。
「但……若是生命根本沒有自由意志的話呢?」
「什──」
第三張,皇帝對奴隸,奇克勝。
兵藤和尊臉上的神情,就連震驚一詞都不足以形容。
僅僅一局,奇克便將兵藤和尊那想公平競爭的心態,轟殺到體無完膚的程度。
兵藤和尊陷入了沉默,乍看之下,兵藤和尊似乎被第八局的結果所嚇到。
不過,那只是表面而已。
在兵藤和尊的心中,以驚人的速度猜測著奇克的手法,同時判斷該如何逆轉劣勢。
這種精於計算的能力,對於在狡猾、陰謀與背叛的泥沼裡打滾多年的兵藤和尊來說,他絕對具有這種本事。
奇克偷換牌?不可能,就算奇克蓋上的是平民牌,然後再開牌時以超高速手法替換成奴隸牌,但是所有沒用過的牌都擺在桌上的夾台上,這種事根本辦不到。
而且就算奇克有多準備一份皇帝牌,但他在第七局時就拉起了袖子,手中與手臂根本沒有藏牌的地方。
奇克會讀心?不可能,從第七局開始,後出者一直是兵藤和尊自己。就算奇克蓋牌前真看出了兵藤和尊的想法,兵藤和尊自己也有可能在蓋牌後突然改變主意。
僅僅三秒,兵藤和尊便得出這兩個結論。
「很不錯,真是不錯啊!不愧是被稱為冒險王的少年,你確實有著與膽量相符的智慧啊!再用這種隨處可見的皇帝牌來玩,就顯得我太過小氣了啊!」
兵藤和尊哈哈大笑起來,吩咐護衛們收起桌上所有的牌來,再去拿一副新的皇帝牌。
不到五分鐘,新的皇帝牌被擺在兩人面前的桌上。但讓在場所有人震驚的是,這皇帝牌竟是用金屬打造的!
「這副皇帝牌可是內含十八K的黃金,擺到市面上拍賣至少也價值幾十萬元。也只有這種牌,才配得上我們的身分阿。」
「哼,還不就是擔心我在翻牌時偷換牌,或是先前多準備了一副皇帝牌,才會現在拿出金屬皇帝牌來。不過……不論兵藤和尊你怎麼做,你的『宿命』就是敗在這阿。」
面對兵藤和尊的舉動,奇克毫不在乎地說著。
第九局。
奇克看了一眼手中的牌。
這一瞬間,兵藤和尊的思緒瘋狂運轉著。金融風暴、股市升跌、幣值匯率、軍火買賣、許多事情在兵藤和尊腦中不停流竄著。即使是讀心術者,也無法在此時看出兵藤和尊接下來會出甚麼牌。
像是看出了甚麼,奇克笑了一下後,毫不猶豫地蓋上了一張牌。
然而在奇克蓋上牌後,整整五分鐘,兵藤和尊沒有任何動作。
一股莫名其妙的危機感,正不斷襲擊著兵藤和尊的意識。
從何而來?不知道。
出現原因?不知道。
來源是誰?不知道。
兵藤和尊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好像不屬於自己一般。可兵藤和尊比誰都還要清楚,那只是自己的錯覺,自己還掌握著身體的主導權。
沒錯……那是兵藤和尊本以為早已消失的,那股屬於自己的恐懼感。
「怕啥?用性命當賭注的是我,又不是你。」
兵藤和尊狠盯著奇克,想從他的反應中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可奇克像是不知道兵藤和尊先前心裡的掙扎,看上去就只是對兵藤和尊的出牌速度感到不滿罷了。
一咬牙,兵藤和尊從夾台拿出一張牌蓋在桌上。
蓋上的剎那,奇克臉上再度露出了笑容。
「……兵藤和尊,你自己翻牌吧。」
聞言,兵藤和尊死盯著奇克,眼中的驚懼早已壓抑不住。就連旁邊的開司,都看得出來兵藤和尊內心的驚恐。
因為兵藤和尊看得出來,奇克確實不打算出牌了。
「開司,既然他不打算開牌,就請你幫忙開吧。」
開司聽到後愣了一會。開司本也以為奇克是在開牌時用了什麼手段,才能夠八戰連勝。可如今奇克卻要開司幫他開牌?
開司那顫抖的手,也緩慢伸向了奇克與兵藤和尊所覆蓋的牌,將兩張牌一口氣翻了開來。
皇帝對奴隸,奇克勝。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整整九場,奇克都以奴隸陣營獲勝,在排除掉作弊因素後,連開牌都是由開司負責,這已經超出好運與心理戰的程度了。
就好像,連上天都庇護著奇克一樣。
「奇克.巴斯基,這是我現在的名字。但是在用這名字前,人們通常稱呼我為……」
奇克先是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
「……彌賽亞(Messi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