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浦斯打马奔驰在去莫非农场的路上的时候,水怜儿正坐在莫非农场最漂亮的大房子里,被几个佣人围着,她们拿婚纱的,拿头花的,拿粉的。忙乱着向她头上,脸上装扮。水怜儿此时已经后悔了。后悔刚才就应该跑掉。在小屋里的时候,就应该想法子跑掉,不,昨天晚上就应该想法子跑掉。就是跑了被捉回来,也比现在这样好啊。
现在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这么多人陪在她的身边。她怎么可能逃得掉呢?
太可怕了。后悔,太后悔了。
水怜儿皱着眉,坐在桌子前,凭这几个女佣人给她穿上了白色的婚纱。这洋鬼子成亲,和大清国就是不一样。大清国是从娘家走的。要穿的大红大紫的。这洋鬼子却要穿这白色的纱裙。前面还带着这么一大蓬白色的花边儿。
水怜儿最初只想着逃跑和后悔了。等到她回过神来,佣人已经给她装扮好了。
水怜儿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不敢相信是自己。这镜子里的女子长发披肩,直到腰际。脂粉轻扫。蛾眉弯弯。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戴了一头的鲜花,鲜花缀在白色的轻纱上,好奇怪的装扮。
水怜儿不禁捂住了胸口。这一捂,让她一惊。逃看来是逃不掉了。福子还没有回来,看来大使馆也指望不上了。她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死了。
想到死,水怜儿这才想到她随身带的匕首。
她的匕首还在内衣里。此时隔着婚纱,她依然能感觉到它的硬度。是的,她没有退路了。只能死了。要死,她也不能死在那个华尔先生的面前。她不想让他碰她。哪怕是她的尸体。她想了一会,决定就在佣人扶她出莫非农场的时候,走到大门前,上马车前,她就在那里,把这把匕首插进自己的胸膛。
她倒下去的时候,她会面朝着东方。那里,有她的家乡。她的亲人。
她死了,她死在异乡。
可是,她的魂就是隔着千山万水,依然会回到北京城。回到庄王府。人不在,故土依旧,也许那时候,她就会和阿玛,额娘在一起了。永远都不再分开。
水怜儿死心已定,她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她平静的坐在桌子前,她仔细的看着镜子里的人儿。
在走之前,好好的装扮一下自己,死了,也要做一个美丽的女鬼。不过,听人家老人说,人在死的时候,穿的什么衣裳,到了地府里,也是穿什么衣裳的。不知道,到了地府,她穿着这身衣裳,阿玛和额娘还能不能认得出来她。
水怜儿盯着镜子发呆。
“水小姐,时候到了,我们该出发了。”
一个体魄魁梧的黑女人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拿着一束艳红的玫瑰。她把玫瑰花递给水怜儿。“拿着。我们走。华尔先生都该等急了。爱索比大教堂离这有一个小时的路程。那边早该准备好了。就等我们的新娘子了。水小姐,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了。笑一下。大喜的事。”
水怜儿下意识的接过黑女人递过来的玫瑰,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不错,真的不错。在死的时候,还能见到这么美丽的鲜花,死的也是美丽的。
水怜儿想到,在大门前,她把匕首插进她的胸膛,她倒在了地上,一身白色的婚纱铺在地上,她就倒在这一片白中,鲜红的玫瑰落了一地。她的血流出来,一直流,一直流到她失去最后的意识。她在这个人世间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满眼都是美丽的鲜花。
也许这样,她到了地府,也会手里拿着这一束鲜花。不错。想到这里,水怜儿笑了一下。
那笑让黑女人脸上的笑更大了。
“不错,新娘子,就是要笑吗?水小姐,你笑起来真美。哦,不,过一会,我们就要叫你华尔夫人了。美丽的新娘子,我们走吧。”
黑女人把一只肥胖的手,伸过来,抓住了水怜儿的小手。四个佣人跟在后面,拉着水怜儿的衣裙。前面还有两个拿着东西的小女佣,一行人走出楼房。走到莫非农场的大道上。
风轻轻的吹,太阳不再热烈,两边的树叶在风中,哗啦啦的向人招着手。水怜儿的目光掠过莫非农场上空,看到天真的很蓝,云白的像一团,一团的棉花,浮在她的头顶上。
两个女佣走在前,走出了莫非农场,走到了大门外,大门外边的大道上,停着一辆扎着红花,点缀着鲜花的马车。
高壮的车手,穿着整齐的衣裳,正坐在驾座上等着新娘子的到来。看到新娘出来了,忙下来,跑到后面,打开车门。
水怜儿的一只手,摸到了那把匕首。
她慢慢的抽了出来。她对这个人世间看的最后一眼。就是把目光定格在大道的尽头,那里无边的绿野向远方伸去。宽敞的大道的转弯处,一株茂盛的树。正在绽放着最泼辣的生命。而她还不如一棵树。因为树还活着,而她就要死了。
水怜儿收回了目光,在她目光的最后一瞥里。她似乎看到了一匹马飞驰而来。她没有再去看,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就要死了。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重要了。
阿玛,额娘,怜儿来了。
水怜儿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猛的抽出怀里的匕首,高高的兴起,狠狠的落下。
水怜儿下定决心求死。下手很重。她可不想杀不死自己,被人家再救回来。那时候,可就是求死不成了。
匕首在阳光里,闪过一阵亮光,流星般向水怜儿的胸部落去。下一刻,就是血闪人亡。面前的几个女佣,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晕了。她们谁也没有动。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闪亮的匕首向新娘子美丽的胸前落去。
水怜儿闭上了眼睛。她不再想什么。她已经准备承受那最后的刀刺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