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琴声,传到庄园的角角落落,大地万物都枯萎了。庄园里的人们每天在这样悲伤的琴声里,也感染了悲伤,庄园里一时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和生机。
梅妮伯爵夫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时候,她已经不再恨水怜儿了。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接受做作自己的儿媳妇。可是,水永远也不会愿意的。
六个月过去了。楼上的水怜儿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
她恨自己的肚子,她更恨自己。
楼下浦斯更加消瘦了。
六个月过去了。罗琳娜来了,又走了。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在看到浦斯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男人完了。他永远不会属于她了。他只属于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梦。
欧律狄克来了,看到失魂落魄的浦斯,她也走了。她是想作伯爵夫人,可是,她却不想做一个寡妇。谁都看的出来,这个男人活不长了。他已经没有魂了。
最后,大英帝国的女王来了。
她在梅妮伯爵夫人的陪同下,来到后院,那里紫藤萝架下,正坐着浦斯,他浑然忘我的吹着竖琴,忧伤的琴声,让女王也流下泪来。
“浦斯,你的悲痛感染了我。你的琴声比痛苦还要让人悲伤。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女王,那歌声是我心中的悲声。”
浦斯没有回头,他的声音空洞无力。
“这一生,我已经万却不复了。谁也无法帮我。”
“浦斯,我可以用女王的名义命令大清让那位姑娘做你的新娘。你愿意吗?”
“你能让她当伯爵夫人,可是,你不能让她爱我。没有她的我,这一生,我注定痛苦。”
女王叹了口气。她也知道威塞克斯家族的血情咒。那真的是无解。
“如果注定痛苦,那么有一天的快乐也是要珍惜的。你最大的愿望不是让她成为你的新娘吗?明天我会让人去大清使馆办这件事。”
“多谢女王。如果真能让浦斯好起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梅妮伯爵夫人流下了眼泪。
“我将封那姑娘为你的伯爵夫人,亲自为你们举行盛大的婚礼。”
女王说完,和梅妮伯爵夫人转身离去了。
痴痴的望着面前的水凝烟阁,浦斯低下了头。
她永远不会爱我,而我不能不爱她。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
女王的话又在耳朵边响起,
“我的孩子,如果欢乐只有一天,我们也应该快乐的度过。在这最后的两年里,我只能为你做一件事,那就是给你一个你最想要的婚礼。”
是的,女王舅妈说的对。这一生,只拥有她一天。娶她为妻。下一生,但愿没有诅咒与仇恨。
九月的季节,威塞克斯庄园如期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这是全英国最盛大,最奇异的婚礼。
女王亲自主婚,整个的威塞克斯庄园一片热闹,在热闹里又充满了悲伤。
高大宽敞的礼堂,高耸的楼堂。众多的宾客。
穿着礼服的牧师站在高高的台子上。女王和梅妮伯爵夫人坐在高高的座椅上。
音乐响起,鲜花落下,一地鲜花中,远远的教堂的大门开了。
大清的外交官曾纪泽一手挽着大清庄王府的格格,一步一步的向教堂走过来。
曾纪泽的心里百感交集。当初收到水怜儿的求救信后。一个大清格格居然沦为了英国女佣。大清颜面何在?为了天朝上国的面子。他们把一个格格谎称作杀人凶犯。
没想到还没有救回来人,却收到了英国女王的信,册封大清的水怜格格为威塞克斯伯爵夫人。
做为格格的娘家,大清不能在这样短的时间派人来。他就成了水怜格格唯一的娘家人。
挽着格格向礼堂的深处走来。
一身黑礼服的浦斯站在高高的台子上,一地的鲜花印着他的脸。那双琥珀眸子依然是那样冷峻,只是人清瘦了许多。他看着被曾大人挽着向他,一步步走来的水怜儿,目光中慢慢充满了柔情。
如果我这一生注定不能拥有你,那么,就让我这一刻拥有你。
看着一身雪白婚纱包裹下的水怜儿,高高隆起的腹部,浦斯的心里难受极了,又幸福极了。
她瘦了,她这些日子一定比自己还要痛苦。可是,她依然美丽。
水怜儿一步步向浦斯走来,所有的人都在她的眸子里淡去了,她只看到教堂中间的他。
他瘦了,他夜夜在她的楼下弹琴。他的悲伤,她全听到了心里。她知道,她不再恨他。她摸着自己的腹部,她的孩子,她孩子的父亲,可是,她却不能爱他。
曾纪泽把水怜儿的手放在了浦斯的手里,
浦斯望着水怜儿,
“我爱你,我疯狂的爱着你。可是,你却永远也不会爱我。我知道,可是,我还是爱着你。”
他的眼睛告诉了她一切,他心中所有的想法。可是,他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水怜儿也望着浦斯,她的眸子中渐渐有了泪,
“我爱你。可是上天注定我不该爱上你这个仇人。上天惩罚我。那么,我和你成婚。然后,我依然会杀死你。我爱你,就让我这一刻成为你的新娘吧。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永远也不要相遇。”
他们相望,在彼此的目光里读懂了彼此的内心。
音乐响起,鲜花再次落下。纷纷扬扬,就像一个美丽的不会醒来的梦。
牧师的声音在教堂里庄严的响起,
牧师说了什么,他们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听到。他们只知道彼此相望。这一刻,他们是一对爱人,一对正在举行婚礼的爱人。出了这个教堂,他们将永远是仇人。
最后牧师把圣水洒在他们的身上,大声的说,
“我以神的名义祝福你们,这一生,直到死神来临之前,你们将永远相爱。”
浦斯一手拉着水怜儿,一手拨开水怜儿的额头的发丝,深情的望着水怜儿说,
“即使死神把我们分开,我也只爱你一个人。”
他的眸中有爱,有悔,有……
他诚恳的望向她的眸子深处,在她眸子里,他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宁愿付出所有,去换他那一夜的杀戮。
红色的玫瑰映红了他的一双琥珀明眸,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要为他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从来也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
他也不会例外。他当时并没有想过,他杀的那些人,他们也有他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他们死了,他们的亲人一样也会悲痛难过。
直到他遇见了怜儿,他才会体会到那种深切的椎心之痛。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宁愿不会有这个可憎的夜晚。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倒流,他不会那样爽快的举起他手中的屠刀。他不会在血光灯影里笑的那样快意。
就是上天早已注定了,要让他下地狱。他,依然选择遇见她,他的水怜儿。
就是上天早已注定了,他们的相遇,只能让她恨他,看着她满眼的恨意,他的心都碎了。就是心碎了,如果让他选择,他还是选择和她相遇,他的水怜儿。
只要能让他看到,她眼里为他滴落的,哪怕只有一滴泪,那么,在她举起的利剑下,他也是心甘情愿把胸膛献上去的。
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不让他和他的水怜儿相遇。哪怕相遇过后就是死亡,他还是会向上帝祈祷,祈祷,让他和他的水怜儿相遇。
浦斯望着水怜儿,一直望到她的灵魂深处。他的眸光渐渐暗了下去。他的脸向水怜儿伏下去,
“如果杀了我,可以让你快乐。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取你心灵的宁静。如果我愿意用我的鲜血洗涤你的双眸,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
浦斯的声音暗下去,在水怜儿的耳朵边似乎轻的听不见了。
泪从水怜儿的眼睛里慢慢流了下来……
浦斯的唇向水怜儿的脸上落下去,
“我最想做的就是再吻一下你。”
浦斯的话落到了水怜儿的心上,浦斯的唇落到了水怜儿的唇上,浦斯的整个人都软软的倒在了水怜儿的身上,血从浦斯的胸口流了出来。和着地上的红玫瑰,成了最美丽的风景。
一把刀,插在浦斯的胸口,正中心脏。那刀不是水怜儿插的,是浦斯自己。
“天啊。”
教堂里的人们乱起来。
浦斯的人从水怜儿的身上滑下,倒在地上,一地的鲜花,一地的落红,映着浦斯苍白的脸色,他闭上了那双琥珀眸子。他再也不会醒来了。
水怜儿木然的看着地上已经永远失去生命的浦斯,那个恶魔,他走了,他永远的走了。
“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
他的话还在耳朵边回响,没有了他,她真的会幸福吗?
水怜儿木然的转身,向教堂外走去,
“我最想做的就是再吻一下你。”
那么,她呢?她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呢?是想让他活过来吗?
不知道?
水怜儿走着,踩着一地的红玫瑰花片,雪白的婚礼服前胸上是一朵血红的玫瑰。那不是鲜花,那是鲜血……
教堂外起风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