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已经逃脱不了“萧可蓝是向予城天生克星”的这个命运了。
也许他赢了,却没有丝毫胜利的优越感,多瞧一眼她那可怜的模样,他就多心虚内疚一分,后悔不矣,登时尴尬得不知所措。
叉子上的牛排,一下变得食之无味,有些令人作呕。他丢下刀叉,拿起热牛奶又灌了一大口,想要别去那股至少二十年不曾造访过的手足无措。
该死,怎么会变成这样?
请原谅咱们曾经在欧亚黑道叱咤风云的向老大,现今于碧市一执牛耳的向董事长,的确从来没谈过恋爱,经验浅薄粗糙。此番针对第一次喜欢上一位纯洁的良家妇女,感觉比处理三国联合扫黑还熬神棘手,也是情有可原的。
房间里陷入一片窒息的沉寂,从那个身形强壮如钢筋铁壁的男人身上,不断辐射出冰冷的气息,迅速将室温降下多度。
可蓝猛吸着鼻子,不想暴露自己的懦弱无能,胸口翻滚澎湃着太多的情绪,矛盾冲撞得最终只剩下一个本能,终于让她豁出去地先开口。
“你……”
一个音节,男人黑沉的眸光立即射来,配上冷酷森严的表情,让怯弱的声线着实一颤,有些难以为续。
她别开视线,吞吞口水,继续,“你真的……要杀了我?”
冷气仿佛骤然增强,直朝她扑来。
她一缩脖子,浑身得瑟,“你……你要把我分尸,来……来抵债?”
一个大大的抽气声,在她耳边炸开,一抬头,正对上男人怒火滚滚的双眼,鸷亮得蛰人。
下巴被大掌钳住,高高抬起,男人就像个俯瞰天下小的君王,居高临下地瞪着她,一字一顿,宛如冰珠般迸向她,“萧可蓝,我是恨不能杀了你,把你的脑袋剖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一团败絮,还是豆腐花儿。”
她吓得一眨眼,两串泪水滚落他掌心,“你真的……要杀我?”
这完全符合她看惯的港城黑片桥段,以及少年时期黑社会给她留下的糟糕印象……先歼后杀,分尸沉海。
男人气得鼻孔一翕一合直喷气,一把将人甩开。他怕再晚一步,就真会发生“强暴案”。
“把东西吃了!吃饱了,好上路当个饱、死、鬼。”
他愤愤离开,用力甩上了大门。
那声震响,轰得她脑袋瞬间空白,只剩下三个字,像小鸟一样在头顶边飞边叫:饱死鬼,饱死鬼,饱死鬼……
倒数十秒后,小女人拖着一床被子,宛如蜗牛覆壳,缩到餐桌前,拿起那根大大的烤红肠,一口咬下,鲜美的汁液直入喉底,比她想像的更棒。她仰着头咽下一口又一口,吃完一根后,就着刚才男人还没喝完的牛奶,一口闷了,又拿起另一瓶,就着男人切好的牛肉块,送进嘴里,大口咀嚼。
萧可蓝,坚强,振作。有什么好怕的,人生自古谁无死啊!我就喝饱吃足了,死了也有力气变鬼回头来报复你个黑社会,强暴犯,向予城,我嚼,我咬,我嚼死你!
终于,吃饱喝足有力气了,不能一直当蜗牛。她托着绵被,先在屋里转了一圈儿,没有衣物,甚至连一件浴袍都没有。
那个邪恶无耻的大色狼!总理套房,主侧卧都有齐备的浴室,怎么可能没有浴袍,一定是他藏起来,怕她穿了衣服就跑掉。
事实上,由于昨晚数度使用浴室,用过的浴袍都被向予城丢进了换衣箱里。一直为照顾她,也没让人进屋来换洗。
于是可蓝拖着大绵被,出了侧卧门,路过主卧没敢进去,因为那男人正站在床边上不知道干嘛。她迅速跑过,闪进一间门内,左右壁柜里放着满满的一排西装衬衣长裤,正是衣帽间,立即弃了被子,将门一关,上了锁。
换衣服,跑路。
她冲进里间找窗户,可怜四壁都是橱柜,满满的衣饰,是个完全封闭式的换衣间。
中间一面高大的落地镜,她怔愣在镜前,看着浑身刺裸的自己,脖子、胸口、手臂,都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紫印,一时百感杂陈。
六年前,她还只是个大二新生。那时候,和寝室里的同学们一样,少女怀春,最爱讨论的就是男人。就一个吻痕如何制造出来的问题,她们常会兴奋地叽叽喳喳讨论到舍监来查房,都睡不着。
她记得,自己还傻傻地问过他,他也一副学术派地跟她一起推理讨论。
更夸张的是,暑假某一晚,他突然给她打电话说,“蓝蓝,我很用力地在自己手臂内侧的嫩肉上吸了三分钟,吸得我腮帮子都疼了,终于弄出一个吻痕来。”
“真的?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唇形的呀?”她一听,又羞涩,又兴奋,又好奇,又甜蜜。
“呃……”他故意托了好长一个神秘的音节,急得她这头直跺脚。
他噗嗤一笑,说,“蓝蓝,明天去游泳吧,我让你观摹。”
她的脸轰地一下爆红,“呸,你不要脸!”
他嘿嘿直笑,“蓝蓝,去不去啊?有新鲜出炉的吻痕可以看,晚了,怕消了就看不到了哦!”
什么跟什么嘛!男生最无聊了。
当时的所有甜蜜和期待,都悄然化为成长立世之后,她情路上的丛丛荆棘,她总也无法越过的坎儿。
不过一夜,还在大家都幸福浪漫的白色情人节,她坚守多年的堡垒,终于崩塌了。
恰时,房门响起。
“开门,萧可蓝,你关里面做什么?开门……”
门外,向予城颇为不耐地扒了扒头发,搞不懂这小妞儿又在做什么。衣帽间是全封闭式的,难道她以为从这里就能偷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