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楚楚,时而隐没在乌云之中,时而崭露头角,朦胧的光芒笼罩大地,照射在凤殿的内殿窗栏之上,忖托出黄色塾衣的女子羊脂的面颊,她眯起眼帘,听见微弱的声音,低下眼帘藏住眼中的笑意。
终是来了,孚……
“找我何事?”轻拢散落的额前的长发,她状似无意地出口,眼角睨着窗口的那颗大树,黑色的身影耸然力在树梢,也只有他,才会使用燕过无痕的轻功悄然立于树叶之上,此等轻功,世间无人能及,只是,也不轻易展示给众人知晓。
他并不讶异她会知道自己的到来,每次他夜间偷偷出去练功,回来之时,总是被她逮到,虽是奇怪,可为了让她不告诉别人,只得用糖果收买。
“你和贺兰轩紫的戏到底要演到何时?”近日看着媚儿眼眶红肿地回来,也不与自己写些什么,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陷入沉思,又不时地咬着下唇隐声哭泣,他们两人,到底要伤害她到如此,才会放手?
如此虚假的演戏,或许也只有媚儿才会去相信,内心倔强而又善良,总是被别人的话语所欺骗,可又单纯得不懂得思考其中的破绽,尤其,是有关于贺兰轩紫,她根本就无法思考。
“演戏?我们没有演戏。”她摇头说道,倒也是被他看出来了,可是,那又如何,只要自己矢口否认,根本就奈何不了自己,更无法去告诉妹妹。
没有演戏?他认真地审视着她此刻的表情,柳眉轻挑,凤眼清澈,小唇勾起,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真的没有演戏?疑惑地瞅着天上的月亮,下一刻已然陷落云里。
他,也突然间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我不相信。”他低低的呢喃,那虚假的笑容,根本就不是快乐,她以前的笑,与现在的根本就大不相同,叫自己如何相信?
不相信?他凭什么说不相信,是因为他可笑的感觉,还是因为,胡口瞎说?
轻抚指寇上已然擦去的黑色涂液,他可知道,自己学着弹琴,学着武剑,学着研制毒药,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为什么,会这样的错过了十年,她真的好恨纳!
“无论你信与不信,都无所谓,子桑孚再也不是以前的子桑孚,哥舒妖柔,也不再是以前的哥舒妖柔,不是吗?”他的心变了,可她,心中仍留有一块圣地。
“其实,在媚儿回廉国之前,你们的爹就已经过世了,是你,派人打点好一切,只告诉她,他是出去走亲戚了,是与不是?”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隐瞒媚儿这个事实。
讶异地抬起脸,看不清楚他是何表情。
“你怎么知道!”爹的死,除了自己和管家,不再有任何的人清楚,管家,看着自己长大,也绝不会把爹爹的死透露出去,因为,那是她的请求。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日,他怕秋风骤冷,回哥舒府提媚儿拿披风,看到管家偷偷在自个的房中放置哥舒皖的零位,泪流满面,求老爷保佑两位小姐都能历经此劫,重新做人。
他就清楚,哥舒皖已经仙逝,可为何,管家会不告诉媚儿,还有,柔儿并未回过哥舒府,为何管家会求哥舒皖保佑两位小姐,可见,他知道柔儿还活着,也就是,柔儿让他如此去做。
“你不用清楚我怎么知道,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媚儿!”他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
“媚儿媚儿,你倒是很重视妹妹。”她苦涩的闭上眼帘,想不到,他来找她,也都是为了妹妹,真是可悲,柔儿,你在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任何的分量,要认输了吗?
不,游戏才刚刚开始!她要赌下去。
沉默不语,他仿佛能感应到她内心的酸楚,怕自己说出口的话会更加的伤害与她,只要一想到当日春意的死,心中就燃起熊熊大火,他怕,怕自己克制不住自己,要与她同归于尽,更怕自己,分不清楚她是柔儿,还是媚儿。
“开个玩笑而已,”冷冷一笑,单手支撑着绝美的脸,她隔着夜空,瞧不见他的表情,“我说,是怕她伤心难过,你相信吗?”
自小,爹与她们姐妹二人相依为命,无处不去为她们二人设想,可他老人家过世之时,自己才赶了回来,心中不觉惭愧万分。
如若不是自己因为偷偷换了圣药,不敢前来见他老人家,也不会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自己真是不孝啊!
眼角干涩,留下晶莹的泪滴,月亮躲在云梢之中,她以为,他看不见她此刻的一切。
不料,像是个调皮的孩子一般,就在他望向她之际,月儿又从云缝中钻了出来,令他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的泪痕,是那般的楚楚可怜,与她往日强势的模样相差甚远。
“你哭了?”不自觉地问出声,他一愣,搞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般的去关心她。
“没有。”她赶紧掏出怀中的手绢擦拭泪水,心中暗自诅咒这个该死的月亮,让自己的柔弱暴露无疑,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让他见到自己的这一面。
“是因为爹的死?”自己已经娶了媚儿,如此叫,也该是自然的吧,子桑孚想着。
爹?呵呵,是因为媚儿,他才会叫爹,自己与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关系,在他们面前,自己还是贺兰轩紫的正室,与他子桑孚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也不是,”她低小头,看着窗栏上细小的蚂蚁仍在爬走,“爹的事,请暂时不要告诉妹妹,有许多的事,是不为人知的,可也是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致命伤口。”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点到为止,若他硬是要告诉妹妹,恐怕,后悔的,不会是自己。
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致命伤口,是媚儿的吗?也只有她会在乎自己的爹,那么,柔儿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哥舒皖的死,有着什么重大的事,才会去瞒着媚儿?
“柔儿,我似乎,越来越看不透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权利,荣华富贵都已经在你的手中,为何,还不放过我们?”
想得头快炸裂,他用指腹轻揉着太阳穴,为什么所有的事都会变得如此复杂,哥舒妖柔没有死,贺兰轩紫爱上了媚儿,小小心思诡异,凤慈太后欲除去哥舒妖柔……太多的事,让他无法理清。
“是啊,有了荣华富贵,我缺少的,还有什么?”她怔怔地凝视着他,在余光下,他俊美的面容令她舍不得移开视线。
尴尬地别开脸,他无法去面对她渴望的双眼。
“无论你想要的是什么,请不要伤害媚儿,她,是我的妻子。”清楚的感觉到娇小的身躯僵硬地顿住,他也不再言语,脚尖轻踩叶鄂,一个跳跃,已然离去。
妻子吗?她的眼眶微红,低下头,看着被水滴阻挡去路的蚂蚁慌乱的绕路而行,发出清脆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