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虚弱地笑了一下,这大概是元彻第一次明确表达对她的感情。明明是很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她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但从来不将眼泪示于人前的倔强,还是使她硬生生将泪水逼回了眼眶。
被皇帝抱着离开被关押足有十天的小屋,举目环顾,她这才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城郊,而是皇宫最北面一处早被废弃的戏楼。
传闻称,前朝有位妃子在这里自尽,因怨念太重,冤魂不散。大家听信传闻,都不敢靠近这里半步,所以,即便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发现她,平南王为避免她起疑,故意围着皇宫绕了一个大圈,让她误以为马车走了很远。
面对死里逃生,夏清并无一丝一毫的喜悦,反而心中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却又无处可寻。
潜意识中,她不想回王府,而元彻也并未通知元睿,而是将她带去了自己的寝宫。
昏沉沉躺了一日,第二天总算有些力气。
醒来后,发现自己竟躺在龙榻之上,窗外漆黑一片,连月亮都被乌云遮盖,偌大的寝殿内,只燃着一只小小的蜡烛,整个殿内一片寂静,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她静静躺了一阵,忽而坐起身,欲翻身下地,可身体实在太过虚弱,脚尖刚触到地面,就双腿一软,跌了下去。
一阵昏天黑地中,双臂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有人从后面将她抱了起来,语声带着宠溺的叱责:“怎么下床来了?你身子还没养好,继续回榻上躺着。”不由分说,又将她抱回了床榻。
仔细为她盖好被子,元彻便要抽身离去,刚直起身子,手腕却被夏清抓住。
“怎么了?”
“先别走。”她近乎于哀求地说,可当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她又懊恼自己的软弱,忙又补充一句:“我有话想问皇上。”
黑暗的阴影下,她看不出元彻是皱眉还是微笑,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好在他并未表示不满,只是侧身坐在榻边,认真地问:“你想对朕说什么?”
“皇上是怎么知道,我被关进那处废弃小阁楼中的?”她隔着黑暗,看着元彻的眼睛:“我想,应该没人告诉您我失踪一事吧?”
元彻沉默了一瞬,道:“是,有人告诉朕了。”
“是谁呢?”
“不管是谁,都不重要。”
“皇上,您还有什么在瞒着我?”她敏锐的直觉告诉自己,元彻在这件事上,欺瞒了自己。
“你不相信我吗?”元彻笑了笑,黑暗中听来,有微微的苦涩泛出:“不论怎样,我都不会伤害你。”
夏清目光幽幽,望着桌面上快要燃尽的红烛,“王爷说,想要带我离家京城,一辈子都不再涉足这里的是是非非。”
元彻没有接口,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皇上是怎么决定的?会放王爷离去吗?”她仰着头,问。
元彻避开她的目光,道:“你要明白,这件事不是朕可以决定的,你应该懂的,对吗?”
夏清垂目,听了元彻的吐露,只觉得心中某一块地方,已经分崩离析:“妾身明白了,世事本就无常,是我天真了。”
“不,世事虽无常,但有些事情,还是可以由自己来决定的。”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漆黑的目中,仿佛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直教人忽视不去。
刻意避开他情意流露的目光,夏清淡淡道:“明日,我还是回王府吧。”
元彻只看着她,并不表态,许久后,才一声叹息,“清……”他想要抚摸她的鬓发,却在半空中徒然顿住,仿佛不堪重荷般,颓然地落下。
“你要回去可以,但也等把身体养好再说。”
“皇上让我在哪里养病?”她指指身下的龙榻:“这里吗?您要让我住在这里,那您的那些妃子怎么办?到时候,是我继续霸占龙榻,还是给你们腾地方?”
她的话语确实有些偏激了,这不是她的本意,可就是忍不住,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种可笑又荒唐的言论。话才出口,她就悔恨的不得了。她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理由这样质问皇帝,她之前的一番言语,只会让元彻更加可怜她罢了。
扭过脸,冷硬地甩出一句:“我嫌麻烦,还是回王府得好。”
“朕不是这个意思。”他语声轻柔,没有半点嘲讽可怜的意味,“朕只是不放心你,想看着你而已。”
黑夜,总是容易令人心生不安,平日里不见的魑魅魍魉,也在这一刻冲破束缚,迷惑人的心智。所以,在这鬼魅的空间里,任何微弱的光芒,都能让人不弃一切代价地去追寻。
夏清翻了身,背对着元彻,让他再也捕捉不到自己的表情,“等我身体痊愈了,就会离开这里。”
“你想怎样就怎样,朕不会逼你。”他的声音,从身后平稳地传来。
夏清想了想,不知该说什么了,索性不再开口。
闭目躺了一阵,竟有些昏昏欲睡,想到元彻还在身旁,又有些心疼他的疲累。每日不但要处理繁杂的朝政,还要为她的事情忙碌,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踟蹰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回身。
可元彻早已不知在何时离开了,殿内空荡荡的,烛台上的蜡烛,已快燃尽,只剩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
她侧耳倾听,确定殿内真的只剩自己一人时,才低低地唤了一声:“元彻。”
如预料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