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已经做好了与斛律楚邪同归于尽的准备,但只要看到夏清带着恳求却异常坚定的双眸后,内心中的决绝意志,就蓦然溃散。
在夏清正思考如何说服魏荀放自己离开时,那个一脸茫然的男子,突然坚定的举起剑,在她还没弄懂魏荀的意思前,就闪电般像自己这边冲来。
因为他出手的速度太快,就连斛律楚邪都没有及时察觉,等他近身的时候,二人才猛地反应过来。
要躲开魏荀倾全力的一剑并非易事,斛律楚邪只好推开夏清自己同时向另一侧闪躲,魏荀的剑刺了空,没有伤到他们任何一个人,但夏清却因为失去了倚靠,又被斛律楚邪用力一推,于是整个人面朝地面栽了下去。
她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此刻自己的狼狈了,血水与泥土一同溅在脸上,等她被斛律楚邪拽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在泥水里滚过一遍似的,就现在这个样子,只怕连这具身体的亲娘也忍认不出她了。
她实在很想破口大骂,但现在这个情形,似乎给不了她淋漓骂街的机会。魏荀的第二剑紧跟而至,夏清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雪亮的剑锋,就已经到达了眼前,只怕一眨眼的瞬间,那锋利的剑尖,就会刺穿她的心脏,给她来个透心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魏荀的动作,突然间慢了下来,不像是情势所迫,倒像是故意露出破绽给斛律楚邪看一样。虽然夏清不懂武功,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还是可以看出,魏荀在明显放水。
就在这短暂的一瞬间,斛律楚邪一刀劈开魏荀手中的剑,顺势将锋利的大刀架在魏荀的脖颈上。
一瞬间,形势立马来了大逆转,对面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魏荀是皇帝最信任的暗卫督主,在皇帝的眼中,魏荀的价值,远比十座城池来得重要。那些卫兵们,一见魏荀被斛律楚邪挟持,长时间锻炼出的严谨沉稳,也因极度的紧张不翼而飞。
“若是不想他死,就立刻给我后退!”斛律楚邪一手揽着夏清,一手举刀挟持魏荀。
没有任何思考,听到斛律楚邪的警告后,所有的卫兵立刻向后撤退,那速度,比前来围攻二人时都要快。
夕阳斜下,如血色般的晚霞,如一方薄沙铺陈在大地之上,给萧索的天地蒙上了一层鲜艳的外衣。当硕大如圆盘般的夕阳,终于沉落西山时,那点点如碎金的光泽,忽而变成了片片滴落下的,迤逦的火花。
渐碎在,每个人的心头。
到了城外,天色已经全黑了。
前方就一座车马驿,任凭这些卫兵有再大能耐,也绝跑不过四条腿的马匹。
郊外不似城中,天色一黑,各家各户便纷纷燃起明亮灯火。
斛律楚邪牵过马,正欲将夏清抱上马,她却一把攥住魏荀的手臂。
“谢谢你。”暗夜中,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依旧想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我收回那次大年宴上的话,你敢作敢为,是个真英雄。”
魏荀笑笑,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宽厚与沉静,却隐约带了些无可奈何:“我这么做,已等同于欺君,不过,我却并不感到后悔,希望你是对的,我等着你光明正大回来的一天。”
夏清刚想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从脖颈上取下一样东西,递给魏荀:“送你的。”
魏荀盯着夏清的手里的东西,一动不动,显然十分诧异:“这是……”他明明记得,这个宝石坠子,她已经送给皇帝了,自己还亲眼在皇帝手中见过,怎么又回到了她手里?
夏清却不知他心中所想,还以为他不愿意收,“怎么?看不上?也难怪,本来就不是值钱的东西。”说着,便要收回坠子。
魏荀连忙接过,生怕她反悔似的:“怎会,我只是有些诧异罢了。”
“没什么好诧异的,如果有机会,上次的约定还作数,我请你吃酒,月下泛舟。”
魏荀忽而脸色一红,幸好天色昏暗,有天然保护伞,也不怕被人看到他的窘迫。
“多谢三王妃。”
“说起来,该道谢的,应该是我。”如果不是魏荀,她今日必然逃不出京城,说不定,此刻正在哪个公堂受审呢,对于魏荀的仗义相助,她也只能道一声感谢。
斛律楚邪早已不耐,猿臂一伸,牢牢握住夏清的手,强行将她朝魏荀伸出的手拽回来:“叙旧什么的就免了吧,魏大人若是有空,今后可以去北狄做客,本将一定欢迎至极。”
魏荀还保持着伸手的动作,掌心的宝石,仍带着夏清身上的体温,再一抬头,她却已经离自己有好几丈远了。
“喂,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有什么好说的,狗皇帝都要杀你了,这个地方,还有这里的人,都不值得你留恋。”
“你神经病啊!魏荀好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笑话!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老天,这世上竟然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人……”
远方,斛律楚邪轻车熟路的驾着马,朝旷野的方向疾奔,夏清东倒西歪地坐在马背上,娇脆的埋怨声若有若无,零散在细碎的夜风中。
看着一人一骑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一抹如流水般的黯然,如秋风扫落叶般,将他脸上的明快一扫而尽。
细心将宝石坠子收好,他这才转身,朝着城内的方向而去,离城门尚有一段距离,就听到急促马蹄声,一道明黄立时映入眼中,魏荀还未来得及上前叩拜,马上的人已经翻身下马,当他疾奔至自己面前时,那狂奔中的马甚至还未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