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瞪她一眼,敢情这丫头刚才竟在跑神!许嬷嬷不禁怒从中来,但见她态度恭敬,便又耐着性子说了一遍,“在养心殿偏殿的后方,有一个单独辟出的小楼,那个小阁楼,除了皇上本人外,谁都不能去,上次有个丫鬟误入那小楼,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竟被皇上下令杖毙,从此以后,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那个小阁楼是禁地,谁也不敢去,去了就必死无疑,搞不好,还要牵连别人。”
这么玄乎,记忆中的元彻,并非这种滥杀无辜的人啊,就因为不小心去了一趟那小阁楼,就将人活活杖毙,这还是她认识的元彻吗?或者说,她其实根本就没有真正结识过元彻,那温文尔雅、儒和谦润的样气度,只是现于人前的一种虚幻表象?
脸上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可她的心里,却对那不得踏足的禁地,生出了十足的好奇。
那其中,有什么秘密呢?
她的想法,许嬷嬷自然不知,通常经她这么一吓唬,宫女们对那小楼纷纷视若猛虎,哪里还敢好奇探究。
学习宫廷礼仪的过程是枯燥无趣的,但在这枯燥的程序中,她渐渐听到些自宫外了解不到的隐晦秘辛。
通常情况下,宫女和太监作为服侍主子的奴才,主子若是死了,这些贴身的心腹宫奴,都要跟着一起殉葬,先帝身边的大太监便是如此,还有贴身的奉茶女官和御前大宫女,都随着先帝的离去,一起魂归九泉。而当初梅妃暴毙后,一直跟随她的贴身宫女,却突然自人间消失,仿佛此人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般,加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传闻,让这件事听起来更加离奇古怪,这些事本不外传,但宫里的宫人们生活实在无聊,兼之心里压力又大,只能以传述这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来作为日常的消遣,和减缓压力的途径。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夏清自然不会相信那些神鬼之说,但这件事本身,却有着无法解释的诡异在其中。
如果她猜得不错,那个贴身侍奉梅妃的宫女,应该还在皇城内。
在得知这些隐秘旧事的同时,她还发现,许嬷嬷貌似和皇后走得极近,又一次,她甚至看见皇后,亲自乘轿来接许嬷嬷去凤仪宫。
难道,许嬷嬷是皇后的人?
她突然记起,元彻下旨将常宁许配给元睿后,皇后曾去过一次三王府,那时候常宁正好在王府小住,如果说,怂恿常宁谋杀自己的人是皇后,那将常宁的死嫁祸给自己的人,也正是皇后了?
虽然一切都说得通,但直觉告诉她,陷害自己的人,并非是皇后。
但不是皇后,又能是谁呢?
这日,是许嬷嬷教授夏清宫廷礼仪的最后一日,十天期满,许嬷嬷便要转而去教授其他新来的宫女。在又嘱咐了夏清一些注意事项后,许嬷嬷在侍人的带领下,上了皇后派来的轿子。
夏清目送许嬷嬷远去,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凤仪宫。
皇后正焦躁地坐在正殿最上首,面前搁着一碗冰镇乌梅汤,她却食不知味,无法下咽。许嬷嬷刚踏进殿门,皇后就从椅子上疾奔而下,“嬷嬷,那天本宫派去杀夏芷清的人,好像……好像被福贵人找到了。”
闻言,许嬷嬷骤然大惊:“什么?您之前怎么不灭口呢!”
“本宫没想那么多,只想夏芷清若是死了,夏云篱失了左膀右臂,皇上也不会被她所迷惑……”皇后已急得六神无主,国母风范早消失无踪,她一把抓住许嬷嬷的手臂,哀声道:“怎么办?嬷嬷,您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皇上最近变得越来越酷戾,我……实在怕啊!”
许嬷嬷柔声安慰:“皇后娘娘莫怕,您与皇上夫妻数十载,情谊总是在的,皇上绝不会如此心狠决绝,就算后位不在了,也能保住性命。”
“本宫不要!”皇后蓦地大叫一声,声音之大,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本宫是皇后,只能是皇后,要是失去了这个位置,本宫还不如去死!”
许嬷嬷见她这样,眼中露出一丝少有的心疼,“皇后娘娘,您别这样,事情还未到最后,一切都有转圜余地。”
是啊,胜负还未揭晓,一切都还有待定论,她怎么可以就这样先自乱阵脚。皇后闭上眼,轻舒几口气,待再睁眼的时候,又恢复了宁静的雍容姿态。
她冷声道:“本宫不怕她,如果她敢揭露本宫,本宫就将她设计害夏云篱落水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皇上!”
“只怕福贵人会孤注一掷。”许嬷嬷忧虑道。
皇后艳红的唇角,缓缓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她不敢!她一家人的仕途,乃至性命,都握于她一人之手,她绝不敢这么做。”
“可是……”许嬷嬷像是想到了什么,道:“老奴怕云贵嫔会借机生事。”
“哼,夏云篱!她算什么!皇上已经不再宠幸她了,瞧她现在,每天只会吃斋念佛,这样要是能把皇上念回来,本宫倒是服了她!”
许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眼神很尖,夏云篱礼佛的举动,在她看来,并不是真正出尘入世的样子,“皇后娘娘还是小心为好,福贵人就是一个好急功近利的蠢女人,根本不足为惧,娘娘需要防范的,还是那个心思诡谲的夏云篱。”
皇后沉吟着,手执冰镇乌梅汤的银勺,无意识地搅动着:“嬷嬷,你说陷害夏芷清谋杀谋杀常宁的人,究竟是谁?福贵人?不肯能……难道是夏云篱?可如今她在后宫地位尚不稳,没道理这个时候就过河拆桥……那还能是谁?宫里的人,谁有这么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