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清雅却饱含威严的声音传来,那样的气势迫人的力量,让女子已经挥下的手,不由自主顿住。
“谁也不能剖她的腹。”元彻看着已经毫无生气的秀兰,低低说了一句。
女人突然大笑起来:“为什么不能?因为你害怕吗?你害怕,是吗?因为你不能没有这个皇位,对了,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为了你的宏图大业,为了你的江山社稷,你什么都能做,什么都敢做!”女人尖利的叫声,如地狱深渊中怨魂的哀鸣,撕扯着人们本就脆弱的神经。
元彻不语,只静静看着几近疯狂的女子。
殿中情势瞬息万变,一幕幕诡异又惊恐的景象,让那些经历丰富的老臣,也不由得感叹万千。
时至此刻,夏清基本上,已经可以猜出女子的身份。
“梅儿,够了。”在女子的大笑声中,元彻突然沉沉开口。
这样一句又轻又淡的话落下后,女子突然间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止住了狂笑声。
她看着殿内的某一处,眼神涣散,“好久不曾听到有人这样唤我了……”她捂着脸,低低的啜泣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你们这些人,都可以活得好好的,只有我,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凭什么,凭什么啊!”
“梅儿,一切都过去了……”元彻看着她,一直平静无波的眸中,忽而流露出同情而怜悯的神色。
“过去,怎么会过去!”庞梅猛地抬起头,一把扯掉脸上的面具,当那张恐怖而丑陋的脸暴露于人前时,大殿内的所有人,都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而再次看到这张可怕鬼脸的夏清,只觉得有一种沉重不堪负荷的痛,压在心口上,令她几乎喘不过气。
“啊!”与此同时,大殿的另一角,传来一声女人惊恐的喊叫声。
是赵怡燕。
“你……你怎么还活着?”赵怡燕将自己蜷成一团,努力朝墙角处缩去。
听到皇后的声音,庞梅那燃着仇恨幽火的眸子,陡然间变得血红,仿佛有无数的怨灵,自那眸中溢出,朝着赵怡燕猛扑而去:“你问我为什么还活着?哈哈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还活着?”丑陋的面容,在无止无尽的怨恨下,变得更加狰狞可怖:“你残忍地将我面容毁去,又秘密派人将我缢死,本以为天衣无缝,可惜,我庞梅命不该绝,又从地狱的深渊中爬了出来!为的,就是有一日可以报仇雪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天爷,你为什么不开开眼,为什么要将一切的苦痛与折磨都给我!他们……他们!”她伸出手,手指扫过殿内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元彻的身上:“他们才是真正该死的人!为什么最终承受这一切痛苦的人,却是我呢!”
赵怡燕几乎不敢去看庞梅,极度的恐惧让她连手脚都动弹不得:“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就算本宫不杀你,也会有别人杀你的!谁让你是皇上最宠幸的妃子!”
听到皇后的话,庞梅蓦地呆住,满脸蚀骨的恨意,也随着那抹惶然的迷茫,而逐渐消退。
“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最宠爱的……”
“妃子……”
她喃喃重复着赵怡燕的话,脸上的神情呆板而绝望。
她缓缓转向元彻,咧着满是疤痕的嘴角,笑问:“皇上,您宠爱我吗?您有真正喜欢过我吗?”
元彻一时不忍,转过头去,避而不答。
“元彻,你回答我,你有真正爱过我吗!”她突然暴怒,一把揪住元彻的衣领,咆哮地问:“你说啊,你有爱过我吗?封我做梅妃,给我建永梅宫,是因为爱我,而不是为了将我推上死路!”
她目光凶狠可怕,但在那令人战栗的凶狠中,却依旧藏着一抹几乎被淹没不见的柔情。
可这抹柔情,已经没有人能够看得见了,连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在那几乎已经绝望的悲怆下,竟然还保留着一分当初对爱情的美好期待。
“那一日……我被皇后带走,我命贴身宫女去找你,可你却以政事缠身为借口,置我于不顾。”她用悲伤的眼神看着元彻,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一日,当听到他不会来救自己的那一刻,仿佛心口裂开的疼痛。
“就因为晚了半个时辰,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孩子……没有了美丽的容貌……”
“就算是如此,我也希望你可以来救我,就算没有了引以为豪的一切,我依旧爱着你,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我每一天都在祈祷,希望醒来后,可以看到你就在我身边……”
“我真傻,我真傻啊,我怎么可以对你抱有期望!明明将我打入冷宫的人就是你,你才是杀人凶手!”像是经不住痛苦,她捂着心口,颓然倒地。
夏清抱着已经浑身僵冷的秀兰,呆呆看着倒在地上的庞梅。
她说的一切,都是自己从来不曾得知的。
她以为,元彻爱她入骨,能为她建造那样一座与众不同的宫殿,感情自然不会一般。
可她错了,大错特错。
感情不是能用物质来衡量的东西,也不是只看表面就可以分辨出真假的事物……她还记得,那时候元彻对自己说的话——朕曾经错过一次,不敢再错第二次。
他所说的错,是对庞梅吗?
可错已经犯下,就算是尽全力弥补,又能如何?
就像她对元睿说过的一样,覆水难收。
心里已经创痕,无法治愈,最终只能将满腔的积怨,爆发在无辜之人的身上。试想一下,如果自己是庞梅,只怕也会因这样的遭遇而变得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