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此刻,她已经连半句叱责庞梅的话都说不出了。
对她,只有同情和怜悯……
望着怀中已然“熟睡”的秀兰,那年轻的容颜,自今日之后,就要永远枯萎。
这般年轻的女子,还有那么长的人生……一个人的错,两个人孽,最终,演变为所有人的痛。
蓦然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秀兰,冲到庞梅身边:“是你!我明白了!你先是假扮秀兰,将我的耳坠拿走,然后又假扮我,将常宁郡主推入湖中!是你在陷害我!”
“呵呵……”庞梅抬起头,木然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说不上是得意还是凄然:“是啊,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到现在才发觉……”
“你就这么恨我?”她恨赵怡燕是理所当然的,她这么恨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庞梅转了转眼珠,努力了很久,才将视线重新聚焦在夏清脸上,“恨你?不,我恨你做什么。”
不恨?这样的答案,是夏清始料不及的,忍不住脱口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做这么多,只为了让那个人痛苦。”那个人是谁,夏清与她,都心照不宣。
“这世上,没有谁该为谁痛苦,就算是至亲的人,也总有离开自己的一天,你这么做,最终的结果,只会让自己沉浸在无止无尽的悲伤中罢了。”
“你懂什么!”庞梅再次失控地大叫:“你什么都不懂!当你的信任、你的执着、你的希望,你所有的一切都被最重要的人毁掉时,那种绝望的疼痛,你有感受过吗?你有吗?心……这里……”她双手捂着心口,仿佛真的是疼极了,眼中不断掉落一串晶莹的水珠:“这里好疼啊,就像是被人用力撕开一样,都现在,都没办法愈合……”她茫然无神的目光,缓缓自不知名的远处收回,定格在夏清的脸上。
这张脸,多么美丽啊,但凡是男人,只要看一眼,就会毕生难忘吧……
如果,将它毁了,将这稀世珍宝般的容颜毁掉,该是一件多么痛快的事情。
是啊,毁了她,一定很有趣。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开心过了,毁了她的脸,或许自己会高兴一些。
对,毁了她,让所有人,都跟着自己一起痛!
电光火石间,一道冷色的流光划过,那样快,快得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夏清在那片白光闪现的刹那,就已经本能地将身体像一旁倒去,但还是晚了一步,一阵刺痛自额上传来,鲜红灼热的液体流淌而下,渗入眸中,将眼前的景物,染成一片血红。
一击不中,庞梅再次举刀,夏清来不及拭去眼前的血水,一把握住庞梅刺下来的刀刃。掌心传来割裂的剧痛,庞梅凌厉不顾生死的疯狂,令夏清也不由得感到一阵胆寒。
“清!”
“清儿!”
幸好元彻与元睿及时抢身上前,阻止了庞梅,夏清这才得以收回鲜血淋漓的手。
她站起身,看着眼神木讷,一脸死灰绝望的庞梅,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女子,虽然还有心跳呼吸,却已经形同死人。
跟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目光无意间,瞥到了角落中浑身颤抖如筛糠的赵怡燕,原来,再雍容高华的人,也敌不过自己心中的恐惧,一国之母,也就如此而已。
夏清轻轻笑了起来,再看向元彻,那种悲悯的心痛,忽而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茫的失落,以及久违的释怀。
背起秀兰的遗体,她缓缓步出大殿。
这个皇宫的主人,依旧还是那个男子,没有任何改变,或许,今后也不会有改变。
铅云低垂的天空,在她迈出大殿的一刻,忽而间阳光普照,金色明亮的日光,照耀着这一座沉睡已久的宫廷,仿佛有洁白的花朵,在无声盛开。
“皇上,夏姑娘来了。”李光立在门前,朝内恭敬道。
“嗯,让她进来吧。”低沉清雅的嗓音传来,李光后退一步,将道路让给夏清。
一道门,仿佛有千斤重,夏清几乎拼尽全身的力气,才将门扉推开。
薄薄的帘幕后,一道霜白的身影,正静静站在窗口。房间内没有点灯,只有清幽的月辉,自窗内洒落,将那修长的身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暗影。
“原来那个负责朕膳食的厨子,就是你。”他没有回头,听到她的脚步声,便知道她在自己身后。
夏清在离他只有三步不到距离时停下,“原来我伪装得还挺好的,连皇上也没有发觉。”
“不是没有发觉,只是不敢相信。”
夏清看着他颀长而消瘦的背影,用微弱的音量反问,“为什么不敢相信,是不能,还是不愿呢?”她没有指望他会回答,她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夏清,夏清……”他确实没有回答她,只一边边叫着她的名字,然后笑着说:“总觉得你以前不一样了,连名字,都毫不犹豫的抛弃。”
“皇上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朕也不知道啊……”他终于转过身,漆黑的眸子,定定瞧着她:“你没有什么想问朕的吗?”
是的,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不正是想问清一些事情吗?怎么事到临头,反而忘了自己的目的呢。
夏清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元彻心中苦笑,真的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吗?从不屑,到厌恶……
他心中微苦,脸上却依旧带着轻松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