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十余天星夜兼程的赶路,军队终于到达了雁门。
虽然记忆中,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什么印象,但也知道,绝不会是眼前看到的这番景象。
到处都是被烧毁的房屋,举目望去,一片废墟,冷清的街道,四处逃窜的百姓,还有半途饿死的流民……
对于这番景象,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惨。
惨的令人不忍目睹,夏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能呆呆看着那残垣断壁,默默出神。
“梁军似乎已经退到了雁门外。”看着眼前的场景,身为大将军的斛律楚邪,并没有夏清那样激烈感受,他只是端坐在马背上,平静而沉着地审时度势,分析战况。
“大王派出的先头大军呢?”斛律楚邪举目四顾,去怎么也找不到军队的存在。一万人的大军,数量虽算不得多么庞大,也不至于在短短半个月内,就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将军,这里好像有人!”一名士兵,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废墟道。
凭借已经破败到不成形的外观,众人认出,那是应该军队的炮塔。炮塔轰塌后,似乎有人被埋在了里面。
斛律楚邪为谨慎起见,先派了一个十人小队去探查,如果被埋在里面的,是梁人,那就没有营救的必要了。
片刻后,小队中的一人回来禀告:“将军,里面被埋的是自己人。”
听到自己人,斛律楚邪当即便道:“各将听令,都跟本将一起去救人!”说完,自己率先下马,朝倒塌的炮楼而去。
夏清知道自己也帮不上忙,就和素素一起,留在原地等待。
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异常,但夏清却能看得出来,素素的情绪很不稳定,随着伤员一个一个被抬出,她已经处在了崩溃边缘。
被埋在塔楼下的,大概有四五十人之多,但依旧还活着的,却寥寥无几。
夏清从那些伤者身上所穿的服饰猜测,这些人,恐怕就是北狄王率先派出应战的先头军队中的士兵。如果果真如此,那东郎……
她不敢想象,如果下一刻被抬出的死者是东郎,那她还能不能保持现在的冷静。
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就听身边一声疾呼:“东郎!”
一个影子自眼前飞奔而出,扑向被抬出的一个人身前。
夏清只觉得心跳都在这一刻停止了,一步步艰难地走到满身伤痕的东郎身前,颤颤巍巍伸出手。
老天,希望你不要如此残忍,最起码,给这一对苦命的孩子,留些希望。
“东郎,你醒醒啊,不要就这么死掉,你答应过我的,要等着看我出嫁的那一天!”素素哀声痛哭,裂帛般的尖锐哭泣声,如一缕缕看不见的细线,将心脏密密缠绕。
“素素……”她弯下身,见哭得几乎背过气的素素从东郎身边拉开:“不哭了,东郎还没有死。”
“没……没死?”素素睁大眼睛,眼中的神色,说不上是兴奋还是难过,在夏清重重点头后,突然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太好了,太好了,东郎还没有死。”
“素素,不要过去。”眼看素素又要向东郎扑去,夏清赶忙拉住她,“他伤的很重,你别去打扰他,让军医给他医治。”
素素呆愣了一阵,才擦擦眼泪,笑着道:“嗯,我不去打搅,就在这里等着。”
见素素终于平静下来,夏清这才舒了口气。
其实,刚才她也吓了一跳,东郎浑身是血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怎么看都像是已经断气的样子。直到手指搭在他的颈侧,感觉到细微却强劲的跳动后,那颗悬起的心,才缓缓放下。
真是的,明明是天寒地冻的大冬天,却因为紧张而出了身冷汗,寒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
人救得差不多了,斛律楚邪才跟随救人的队伍回来。
五六十人,活下来的,仅仅只有十三个。
偌大的空地上,摆着四五十具尸体,因为战场上没有棺材,只能寻一些草席,将尸首裹住,埋在地下。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以前常听这样的诗句,在脑海中勾勒出的悲壮场面,怎么都无法与此时亲眼得见的一幕相比。
那样真实,连鲜血的味道,都清晰可闻。
“诗不错,就是未免有些悲凉了。”身旁,与自己一同看着士兵下葬的斛律楚邪突然开口道。
诗不是她做的,凄不凄凉,也与她没有关系。
她讨厌战争,不仅仅因为会死人。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又丢下一句诗,转身离去。
感时花溅泪?
恨别鸟惊心?
感时花溅泪……
繁复琢磨诗句寒意的斛律楚邪,蓦然间出了身冷汗。
花溅泪。
鸟惊心。
看着美丽的山河,在无止境的杀戮下,变成残酷可怕的人间炼狱,不仅仅是心在哭泣,还在流血。
无关战争,无关野心。
只是心中的美好,没生生割裂,践踏成泥。
这就是她的意思,她想说,却没有表达出的悲伤。
东郎的伤势很重,素素一直陪在他身边,彻夜不眠,不论谁劝她,都无动于衷,坚持要亲自守在东郎身边,等他康复。
或许是她的努力感动了上天,受了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