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第一次见面时,东郎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你,是吗?”这个故事,还是从斛律楚邪那里听来的,虽然有些童话色彩,却真实地发生了。
素素羞涩地点头:“嗯,那天我去义兄的将军府,一名下人冲撞了我,我……其实,我并不是有意要打骂那个仆人的,只是那天,我心情不好!”
夏清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微笑,“嗯,然后呢?”
“然后,东郎就来了……”似是沉静在往日美好的回忆中,素素亮闪的眸子中,顿时光彩毕现,“他说我刁蛮任性,是个被宠坏的娇气包,我当然不服气,于是就用手里的鞭子打他,他知晓我的身份,也不敢向我动手,硬挨了十几鞭子,身上都被我打出血了,可他怎么都不求饶。”年轻的女孩,对意志力坚毅的男子,似乎特别容易生出好感,只一次,从此,素素就忘不了那个为了帮助别人,挺身而出的少年了。
“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总有一天,东郎会看到你的好。”夏清由衷地鼓励道。
素素展颜一笑:“谢谢。”可转眼,她眼神蓦地一黯,仿佛一刹那,那开在原野上最旺盛的小花,立刻枯萎下去:“我……没有机会了。”
“怎么回事?”惊诧于素素的改变,夏清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素素只顾着摇头,泪水漫出:“我已经对天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东郎。”
“什么?”夏清不能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素素捂着脸,强压心中的悲戚,哑声道:“东郎的心中,有一个他求而不得的心爱之人,就和我一样……我明白他的感受,也明白他的决心,正因为如此,我才下了这个决定。”她猛地抬起头来,望着夏清,哭得撕心裂肺,“他永远都不会爱上我的!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放他自由,我不想让他变得和我一样,被困在笼子里,一辈子也得不到解脱!”
震惊于这样残酷而悲悯的话,竟从素素这般天真的女孩口中说出,夏清一时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
“素素……”
“夏姐姐!”素素扑在她怀中,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哀恸,哭道:“其实,我是喜欢东郎的呀,可他不喜欢我,他一点也不喜欢我!我真的很难过,可又没有办法。”
夏清强忍泪意,平静地安抚她:“没关系,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如意郎君。”
“可我只喜欢东郎,我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就算……就算有比东郎好的人,我也不会嫁给他!”
“素素!”夏清的声音又急又厉,她仿佛从素素决绝的话语中,看到了属于未来的悲剧。她还这么年轻,只有十七岁,怎么可以讲这样的话。
“夏姐姐,素素决心已定,我……我连义兄都没有告诉,求你,也帮素素瞒着,不要告诉任何人,好不好?”素素抬起迷蒙的泪眼,祈求地看着夏清。
不忍面对那双灵慧却溢满悲伤的眼眸,夏清转过头:“好,我答应你。”
“谢谢夏姐姐。”
“素素,你真傻……”夏清长长地叹息着,窗外的风雪,吹得越发猛烈了,连带着她的叹息声,也一同被湮没其中。
素素真是个任性的女孩,小小年纪,竟然就做出这么绝望的事情来。人生有太多的不可知,她又怎么能够预见到未来?说这些话,也无非是小孩子闹情绪罢了。
她这么想着,希望有一日,这个孩子,会自今日的悲伤中走出。
似乎哭累了,素素靠在夏清怀中沉沉睡去。
轻轻拨弄着女孩鬓边柔软的头发,神思也跟着变得恍惚起来——
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放他自由,我不想让他变得和我一样,被困在笼子里,一辈子也得不到解脱!
女孩的话,像一道利剑,瞬间贯穿夏清的心口,疼得抽搐。
这样沉痛的感觉,像是来自另一个人,也像是来自心底的呐喊。
马车外,风雨依旧,有几片雪花被冷风携卷着一同吹进车厢,落在手背上,额头上,冰冰凉凉,寒意一点点渗入骨中,取过一旁放着的狐皮风衣,将自己与素素一同罩起来。
她似乎也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可闭上眼睛后,却睡意全无。
一幕幕往事,如幻灯片似的,在眼前展现。
“闷了吧,出来走走?”一阵寒风猛地卷上身体,夏清睁开眼,见斛律楚邪正站在马车前,半掀着帘子问。
看了眼正熟睡的素素,夏清点点头,走出马车。
外面虽然寒冷,空气却极是新鲜。
站在岩壁边,眺望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夏清深吸口气:“真美啊。”
“美吗?”斛律楚邪将随身带着的酒壶递给夏清:“就是我们北狄人,每到这个季节,也都苦大仇深呢。”
“就因为不常见,所以才会觉得美。”夏清接过酒壶,灌一口辛辣的烧刀子,当烈酒滑过喉咙,落入腹中后,一股暖流自身体中散开,霎时驱走了寒冷。
“只可惜,北狄的人民,马上就要失去这片土地了。”从夏清手中接回酒壶,猛地灌了几大口,琥珀色的瞳眸中,缓缓染上了一层忧伤之色。
“不会的。”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山峦群峰,夏清笃定道:“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发生。”
斛律楚邪轻笑一声,不多言,只一口一口灌着辛辣的烈酒。
二人皆默默不语,望着白茫茫的大山出神。
不知过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