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老到柳杨镇这种小地方时,便看见这样一副景象:平日意气风发、争强好胜的三个儿子和司马文,此时正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毫无生气。而跪在他面前的韩敬平,才多久没见,竟然已经满头白发,脸色憔悴。
皇帝和金阳公主一对视,不禁开口:“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不见韩爱卿你的宝贝女儿啊?”
“臣……老臣的……”韩敬平好不容易才止住悲伤,“启禀皇上,小女因为身体不适,正处于昏迷状态,无法亲迎圣驾,请皇上恕罪。”
“这样啊。”皇帝摸摸胡子,了解似地看了眼一样憔悴的司马文:“司马啊,你和韩爱卿也不要太着急,吉人自有天相,可茵自然会没事的。”
“是啊,可茵会没事的。”金阳也实在不忍心看司马文那样悲痛欲绝的神情,而且,现在也不是吃醋的时候。
至于站在他们身后的武瑶堡当家孟行云和武林盟主冯傲,皇帝自然上一见过他们,也明白今天这样的场面是怎么回事,更知道他们会在这里也不容易。而且,他的儿子们能有的手段,他这个当爹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可是,毕竟都是自己的亲骨肉,更是自己最看重的三个儿子,竟然还是难免互相残杀。上苍呐,这种局面,真的不能永远消失于帝王之家吗?当了这么久的皇帝,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深切的悲哀。即便是一切也经常感慨,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感触格外深刻。
长风人在心不在,他的魂魄还在悬崖下游荡,因此,就连皇帝叫唤他好几声他都未曾听见。直到金阳走到他身边,将他用力一摇,他才反应过来:“是,儿臣在。“不晓得他父皇问了什么,先答应着再说。
皇帝无可奈何地看了看他最宠爱的妃子生前最宝贝的儿子一眼:“一个女人就把你弄成这副样子,你还能成什么大是落原?”
低着头,咬着牙,长风不吭声,而站在一旁的行云则对皇帝露出不屑与愤怒:那个女人正是他的亲亲小妹好不好?而且现在还生死未卜。如果不是他皇帝老子派了那么多人帮他一起找雨逝,他和冯傲才懒得来见什么圣驾。
见行云眼露凶光,而冯傲也是一脸的不爽,皇帝老爷撇了撇嘴,转身对王公告说:“传肖、白二人。”岁说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但不买他帐的人可就多了。
“喳。”王公公尖声细语地叫道:“传肖恋恋和白依依面见圣上!”
韩舍里,每个人都各怀心事,而韩舍外,处处都是带刀配剑的侍卫走动,戒备森严。原先萧静的柳杨镇,此时,人人都绷紧了最后的一根弦。
白依依和肖恋恋叩见过皇上后便向各自侍奉的王爷看去,都看见了两张麻木的脸。长风一夜间的颓废也让肖恋恋不得不感叹。她们打量的目光不经意间相交汇,不解而又熟悉的亲切感保卫着她们两人。
皇帝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两个想见却无法相认的亲姐妹,好心地开口:“肖恋恋,你不觉得白依依的面容和你以及你过世的母亲有点相似吗?”
白依依和肖恋恋闻言浑身一颤,忍不住又再次详细地打量着对方。
年龄稍微大点的白依依身着宫装,发鬓上扎着朵牡丹,眼角尽显贤淑,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大户人家;而肖恋恋朱唇嫩容,眼中淡淡的忧郁又是另一番柔美,和白依依一比,她则更像是一块剔透的小家碧玉。
白依依的右手抬起,抚着肖恋恋有点红肿的脸:“恋恋?你就是从小跟着娘亲的恋恋吗?右肩有朵红色花印的恋恋?”
这些天受尽折磨的肖恋恋再也忍不住了,扑进白依依的怀中:“姐姐?你真的是我的姐姐吗?姐姐!母亲已经过世了啊!”右肩的花印只有母亲、姐姐和启龙三人知道,而在她的记忆中,阶级饿的右肩上也有一朵和她一样的花印胎记。
泪水从两人的眼中无止尽地流下,姐妹重逢,原是人间极景,众人应该喜庆祝贺才是,可别忘了现在正处于非常时期,在场的人除了金阳、司马玲和千嫣为这场面暗暗拭泪之外,其他人则是一脸默然。
“唉!想我让人家姐妹团聚,好歹也可以算个好皇帝吧,怎么都没人夸我两句?”皇帝私下不禁嘀咕了起来。千嫣不小心正好听见这话,怀疑地看了几眼皇帝,结果正好让他给逮个正着。而皇帝则是越发欣赏地看着她。他早发觉千嫣可能已经察觉到白依依和肖恋恋之间的关系了,而他,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三年,也实在是不容易啊!
“这钟千嫣倒是不错。”皇帝突然探过身,偷偷对金阳说了这么一句。
惊讶地眨了眨眼,虽然不明白她父皇为什么告诉她这个,但对于自小就经常碰面的手帕交,金阳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叫白司祥!”皇帝的思维极快,刚刚还在说钟千嫣呢,这会儿又跳到白司祥了。这个白司祥,就是白依依和肖恋恋的父亲,和千嫣的父亲钟庞飞一样,是个修订古文的官员,本应该不会和朝廷或后宫的谁会有结怨的,但就是和启龙的母亲丽妃不和,而他的妻子白依恋则于使年前无缘无故地自京城消失了,不论怎样找寻都没有线索。要不是四年前德日跑去黄山找他师傅,也不会正好碰上卖身葬母的肖恋恋。看来,一切还是上天早已经注定的。
沉浸于无限感慨中的皇帝看着一进门就望着肖恋恋发呆流泪的白司祥,见他瞅着酷似白依恋的容颜,抚着二女儿的头老泪纵横,十几年的爱恨情仇逼得他的两眼越发得酸楚。
“白司祥。”皇帝打断了白司祥的思绪。
“臣在。”白司祥哽咽着将不舍的目光从女儿那移到皇帝身上。
“把你知道的说个清楚吧,朕晓得这些年来你憋得很辛苦。”
“臣……遵旨。”在皇帝叫他起身并命人搬了张椅子给他坐后,白司祥看着三个王爷,缓缓开口:“十年前,臣的发妻白依恋和往常一样,带着小女儿恋恋进宫和姝妃娘娘话家常,由于臣带着长女依依去拜访她的老师而没陪臣妻一起进宫。可那日一直到很晚都没见到依恋和恋恋回来。臣急忙进宫觐见姝妃娘娘,次晓得那日臣妻与小女并未进宫。找了多日,仍然未得到有关她们的任何消息。直到两年前,臣在出京的途中遇见从宫中逃出的公公小李子。他偷偷地向臣透露了有关臣妻的事。”说到这,白司祥停住了,不断地叹气,又看向肖恋恋和白依依。
“那他日进宫,经过御花园的时候,依恋见丽妃带着几个人脸色凝重地走过,连忙带着小女恋恋躲到假山后面,而小李子隐约见到了她们,但因为丽妃喊了他几声,他就急忙赶到丽妃身边,也就没细看依恋。小李子就是丽妃身边最得意的侍从,据小李子的陈述,当时丽妃和几个人正密谋陷害姝妃。”
“绝对不可能!”启龙大声阻断。
而长风则是冷哼一声:“不可能?你娘什么事做不出来?”
白司祥意味深长地看着动气的两位王爷:“两位小王爷,请先听老臣把话说完。小李子把那日的事都告诉臣了,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娘!云哥!”锦瑟吃力地冲进柯雨絮的房间。
“小心些,瑟儿!”行云一把搂住妻子。因为小妹一直没找到,孟家人的担忧和恐惧已经成了经常的表情了,他可不想再经受任何的伤痛,谁都不能再出任何事了。
柯雨絮听到锦瑟的叫唤,也在回雪的搀扶下从塌上坐起身。这些日子,她又急又悔又担心,身子越发虚弱了,竟然再次卧病不起。她看着锦瑟欣喜又悲伤堵塞神情,不禁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娘派人来,说是有小妹的消息了!她被下游的人救了,而且那人在进城找大夫时正好碰上了我师傅。师傅他老人家将小妹带走了,只叫了我师弟通知了我娘。“锦瑟哭着说完。
全部的人都喜极而泣。但落原看着觉得不对,于是吃力地问:“大嫂,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
“我,我……”锦瑟不知道该不该说,即便大家都做好了思想准备,但这让她怎么说啊!
“怎没了媳妇儿?你不要吓娘啊,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啊。”柯雨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