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航工业沈飞质量保障部部长林波忆罗阳
记者： 刘文波 马 倩 李 杰 胡 勤
质量问题被罗阳视作沈飞产品生产线上的头等大事。作为质量保障部的第一负责人，林波没少挨批评，甚至背过处分。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委屈，因为“即使符合质量要求的小修正也会被拎出来说”，但更多的时候是对这种认真态度的折服。
正是罗阳对于质量问题的“较真”，沈飞产品的质量生命线得到了保障，交出了今天这份圆满的成绩单。
12月1日，林波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罗阳建立的那一套质量管理的方法，是沈飞的一道“生命线”。
罗阳曾因质量问题被罚万元
罗阳非常重视质量管理。在质量管理体系以及宏观顶层管理体系的建立和完善上，做了很多工作。现在国际通行的做法是 ISO9000 质量管理体系，而军品采用国军标9001。罗阳在提高国军标9001管理体系运行有效性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作为总经理，他亲自学习标书，他归纳出自己的质量职责，并对质量职责归纳出“十个确保”。
他又组织公司领导班子集体学习，分别进行质量述职。公司领导班子全体成员在罗阳的组织下都认真学习标准体系，了解自己应该分管的工作、应该承担的质量职责、在质量方面应该开展哪些工作。在副总经理之后，就轮到各个中层干部、各个部门领导一直到基层员工学习，按照这个层次逐渐向基层推进。到了2012年，我们每一个岗位、每一名员工，对自己的岗位要承担的质量责任和自己的工作需要达到的质量要求都非常明确。
2010年，飞机出现过一些问题，中航工业给罗阳记了警告处分，罚款10000元，并在全行业通报，这是非常重的处分。这个问题跟他本人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他是现场总指挥，作为总经理，他要承担领导责任。
质量问题归零要举一反三
罗阳对质量问题的归零工作抓得特别实，反映在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他对待质量问题的观念。他说，质量问题我们既要吸取教训，更要把它当成一个财富，航空工业的发展、技术的进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就是从一次次失效或者失败中积累教训才获得的，所以他对质量的原因分析、采取的措施都非常重视，不仅要把直接的原因查到，即使跟问题没有直接关系，有些间接关系或者说有可能有关系，或者说有可能以后会造成其他问题的因素，他都要求分析清楚。
这里面也有一个具体的事。2012年还发生过一起质量问题，当时原因笔录已经做出来，涉及的影响因素全部分析清楚，结论已经出来了。我们一个型号副总工程师和我给罗阳汇报问题查处进展情况。罗阳问得很细，对每个影响因素，一一询问什么情况、规定怎么样、实际执行时间、有没有薄弱环节、怎么采取整改措施、措施的落实情况怎么样，等等。我们知道罗阳的工作习惯，事先做了充分准备工作。本来以为回答得不错，但他又提出我们忽略的环节———砂纸。砂纸是一个消耗型器材，跟这个问题的产生没有直接关系。但是罗阳说，出了问题要把整个制造过程全部梳理一遍，可能跟这个问题没有直接关系，但如果说举一反三发现问题，就可以避免以后出现其他问题。
我们主要是关注跟质量直接有关系的因素，没有关注到这一点。后来按照他的要求，我们从砂纸技术要求规定是否明确，人员操作执行使用过程是否符合要求，包括库房的保管、存储是不是清楚，是否按照规定来做，将整个过程又详细地调查了一遍。最后，确实发现有几处是薄弱环节，当然跟那个问题产生还是没有直接关系，但是这些薄弱环节有可能会导致一些问题。
之后，罗阳又说砂纸问题解决了，别的器材呢？我们对装机材料管理很规范，但这种过程消耗品的材料是不是有问题，这就是举一反三了。他又安排我们主管部门对所有的消耗型器材开展了清查整顿。从这个角度说，质量问题出来之后他充分吸取教训，真正从管理上、从技术上采取了措施，不仅不再让问题发生，而且举一反三把所有影响因素都排除掉了，最起码从砂纸出发，把整个公司消耗型器材提高了一个档次，这就是质量问题归零。
“干不了你就写辞职报告”
罗阳对人为责任追究非常严厉，包括质量处理情况的跟踪监督以及整个归零管理过程要求很高。我2011年到质保部部长岗位上，2012年前期出现了几次不同程度的质量问题，罗阳觉得我们质量问题归零工作进展速度和对一些责任的追究，包括措施的落实等方面，觉得做得不是太到位，认为质保部工作作用发挥不好，并因此批评过我两次。说实在话，航空产品飞机非常复杂，涉及技术因素、部门因素也非常多，主客观因素都有，确实也存在一些难度，我做了一定工作但是改观不大。7月底的一天上午，罗阳批评了我，可以说是我有生以来遭遇过最严厉的批评，就这一次。
不爱发火的他，那次发火了！这个问题他一共说过两次，这是第三次。他说：“这次应该是我跟你说的最后一次，如果干不了，你写辞职报告！”我当时就懵了，最后怎么从罗阳办公室出来的都不知道，中午也没吃饭，心里一方面是内疚，确实自己工作没做好，另一方面也有委屈，不光是我的事，有些我是推不动。确实有难度，很委屈。下午罗阳秘书给我打电话，
说罗阳让我再过去一下，我就过去了。进了办公室我才知道罗阳专门抽出时间找我谈心。上午他把我批评一顿，有点儿担心我，回来跟我谈谈心。罗阳跟我这么讲的，好人也会误事，误的是咱们公司的事，误的是咱们公司全体员工的事，误的是国家的事。他告诉我要加强学习，还跟我讲学习型组织也好、个人学习也好，其意义在于提高适应和调整的能力。他还教了我很多工作方法，比如说分解压力、落实责任，又教会我具体的方法：“有些话你不方便说，推不动，你把质量归零工作进展情况做个简报给我，给公司领导同志都报，一个发挥你的作用，再一个我也好便于掌握情况。”回去之后，我们真按罗阳要求去实施了，特别是质量问题归零工作简报我们是每周发一次。
这个工作现在还在坚持。后来我知道，每期简报罗阳都是第一时间看，不光是第一时间要看，而且跟上一期对比着看，看看上一周情况到底有没有进展。发现有一些进展迟缓，涉及顶层协调、技术攻关协调问题的时候，罗阳还多次召集包括副总经理在内的相关人员开会，协调推动，这就给我监督的质量工作创造了很多有利条件。这样就把质量问题归零通报制度化了。涉及一些领导和员工处罚时，罗阳说功是功，过是过，如果赏罚不清，制度规章严肃性就没了。
两个焊孔引发大震动
2009年罗阳任总经理不长时间，我们有一个生产厂出了问题： 一个零件是对称件，工人在工作当中有两个孔孔位穿错了。工人就把这个孔堵上焊死，在正确位置重新开孔，这种做法符合技术规范，在设计技术要求上是允许的，不会影响到飞机的强度和安全性。
而罗阳和谢根华书记在一起研究后，对这件事非常重视，认为这个问题性质很严重，技术上可以这么做，但在管理上出现了严重问题。按规定，出现问题，需要逐级报告并按照规定程序经过批准才能处理，不能擅自去做。罗阳说，这一次符合技术规定那是侥幸，这种行为如果不加以制止、扩展开来，产品质量不能保证。这件事最后经过调查后，纪委介入，最后给直接责任者处分。
直接操作的工人被罚款，工长记过处分，厂长虽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按照规定他要承担领导责任，给了警告处分。沈飞的记过处分和警告处分不光记入档案，也带来一定利益损失，记过处分意味着扣掉半年绩效工资和奖励，警告处分是扣3个月。后来还在全公司通报，影响非常大。
“三谁”责任制保证一流质量
我们的质量责任体系落实到每个岗位、每一名员工，这就是我们的过程控制。这种责任管理是常态化，谁都不希望出现质量问题，一旦出现很快就有相应的处置方法。
还有一种就是预防措施，我们每年都要对全年产品质量形势做一个全面分析和梳理，要搞管理评审，由罗阳作为最高管理者亲自组织评审。我们根据平时检查或者趋势分析，经过全面的分析和梳理，统计质量控制趋势，然后得出分析结论，发现可能会出现的薄弱环节，找出可能会影响产品质量的因素，把它们归纳出来，以便于分公司和各级单位提前采取措施。
质量保证部是沈飞的一个大部，有大概800人，既有管理体系管理，也有实物质量的检验，整个飞机从零件到装备到试飞检验都在这里，由我们部门集中管理。一旦出现质量问题，第一个板子一定打在我们这里，追究责任我们首当其冲。但是从罗阳和谢根华书记管理沈飞之后，这一惯例从2009年开始变化，从2010 年开始落实“质量三谁责任机制”。“三谁”是指业务谁主管、质量谁主抓、责任谁承担。产品的质量不是检验检出来，是设计出来、制造出来的。罗阳的理念是每一个环节都必须做好自己的工作质量，用工作质量保证产品质量。如果工作过程、工作质量都符合要求，最终飞机质量肯定没有问题。质保部主要起到监督作用，比如刚才提到的质量问题归零，质量问题归零应该是技术部门去做，但进展情况怎么样，是不是按照规范去做，做得深度够不够，是不是规范，这就需要质保部发挥监督作用。罗阳给我们的定位就是发挥监督作用，及时发现进展中存在的问题，包括管理上存在的问题，包括职责和流程上顺不顺畅的问题等，并给公司提出意见和改进建议。这样一来，我们的责任全面分解落实，产品质量也有很大的提高。比如歼15 ，虽然还在科研阶段，但是它创造的飞行完好率和出勤率，不仅在国内是一流的，在国际上也是一流的，这个数据是被公认的。超高的出勤率和完好率，如果没有产品质量做保障是不可能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