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乔翎就这样，一直紧咬着唇，哪怕唇上已经溢出血来，她面上也依然保持着淡漠与冷静。可就是这样的冷静，让一旁的白桦更恨！她想把乔翎这张伪装的皮彻底地撕下来！她要看到这个高傲的女子跪地求饶的表情！
玉手一挥，拿着鞭子的弟子立刻会意地停止。白桦亲自拿过鞭子，那小弟子立刻退了下去。白桦脸上全是恶毒的笑容，令人看得心惊胆战。乔翎却淡淡地看着她，仿佛这一切根本不关她的事一般，此刻，她那从容的神情，就好像远离世事的仙人，看破了大千世界，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一份。
白桦看到如此的她，心中一股怒火轰然升起，手中长鞭“嗖”一声挥下，那鞭子立刻拦腰打在乔翎腹上，本就满是伤痕的衣服立刻拦腰被长鞭斩断，露出一道血痕！可是，就是在这样的虐待下，乔翎依然云淡风轻，是啊，她现在已经什么都看透了，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心里的痛呢？
前世，她自私，她任性，她死在所有人的面前。这一世，她的报应来了，老天要所有人一个一个死在她面前，这是要生生痛死她呀！她宁愿现在死掉，也不要遭受这种身心具伤、肝胆并裂的痛苦啊！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就这样死掉，她要活下去！她必须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只有活下去才能杀了这个让她生不如死的人！只有活下去才能让这个暗夜门彻底消失！
对，消失！她要整个暗夜门都消失，消失在这个时空，让他成为亘古的历史，令所有人遗忘千年！
纵然心里风起云涌，乔翎脸上依然淡然无波。
白桦使劲儿挥着手中的长鞭，看着乔翎那平淡的眼神，却感到一种深深地讽刺！那个女子就那样看着她，明明是低人一等，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她！一个阶下囚，她凭什么！如此想着，手中挥动的鞭子更加用力了，直打的乔翎胸前皮肤没一处完好，直到打的整个囚室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直到她看到乔翎额上那豆大的汗滴，直到乔翎脸上全部变成苍白，直到乔翎那已变成青紫色的唇上流出一道血痕！
白桦笑了，笑的妖娆。
手中鞭子随意一掷，冷笑着离开。
而乔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再也挺不过去，闭上了双眼。一时间，整个囚室只剩微弱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乔翎终于醒了过来，腹上伤口火辣辣的疼。不知现在是何时了，这整个囚室是石壁构成的，一点儿光也不透，根本看不出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
就在此时，石门缓缓开了，外面漆黑一片。只见一个下人手中带着一个碗往这边走来，乔翎心下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白桦。眼神一转，乔翎脸上带了些得意的笑容，机会来了。
因为两手背帮着掉在头上，所用绳索并非什么坚硬的材质，所以，就在那个下人走过来的时候，乔翎猛地一挣便将手上绳索挣开，未等那人反应过来便一下点住了那人的穴道，其速度令人惊叹。
乔翎看着那人脸上惊恐的表情一笑，拔下头上簪子，咔嚓一声便将身上铁链全解开了。想和她斗，他们还嫩点儿！乔翎将那碗粥放到鼻尖一闻，脸色变了几变，没有丝毫犹豫地便将整个碗全扣在了那人脸上。
竟敢给她吃坏掉的东西！若不是看在那人给她把囚室的门打开的份儿上，乔翎定要他死无全尸！
拍拍身上的泥土，乔翎换上那人的衣服，便大大方方地出去了。
抬头，皓月当空。乔翎暗自叹口气，这样的天气恐怕不好行动。不过，她乔翎是什么人？她想要做的事情，谁也无法阻拦！
乔翎躲过层层守卫，终于来到了白桦的住处。纵然冷静如乔翎，现在也不禁有些惴惴不安，白桦的功力不是她能揣测的，更何况她自己也受了伤。这一战注定要战战兢兢地完成。
小心翼翼地扒开窗子，一个飞身闯进屋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乔翎算的很清楚，白桦在这个时候回去后院练功，所以现在是最好的行动时间。
可是，任凭乔翎怎么翻，却翻不到白桦带回来的那本重宇心法。心下一凛，莫非，白桦已经开始练了？那么……紫色的玉石呢？难道被白桦戴在了身上？
可恶，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如今又该怎么办呢，回那个囚室？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出来。就这样逃出暗夜门？可她被欧阳晨控制着，逃了也是白逃！
不过……
乔翎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笑意，她可以去找欧阳晨，只要取到欧阳晨的血，她就可以获得自由了！高兴于这个想法，乔翎匆匆飞出窗去，正要从窗边借着阴影离开，却听到一个优雅的声音，而这个声音，却是她如今最不想听到的。
“不知阁下这又是要往哪里去呢？”
乔翎闻声一转身，正看到一个人影，那人正紧紧地盯着她，眼中闪着戏谑的光。皓月当空，那人依然是白色的衣服外套着一层薄薄的黑纱，如同一只看着手中猎物的狮子。
乔翎心里一沉，已经猜出来人是谁，心里只能默默哀叹一声，莫非只有认命了？
白桦一个飞身，落到乔翎面前。狭长的凤眼微眯着，脸上的笑容带着些许的诡异，更显妖娆。
乔翎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女子，眼睛平淡无波。其实，她们两个很像，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不过，她也只剩苦笑了，不知道又会被怎样地捉弄。
白桦耻笑一声，上下打量着乔翎，“你还真是能忍。”
身上虽然穿着新的衣服，却还能看到腹部因受伤而印出的血渍，晕红了胸前一大片衣服，好似风中的杜鹃，带着妖媚的哀伤。
白桦手中长鞭一挥，乔翎立刻本能地一闪，却因受伤而变得有些迟缓，长长的鞭子打在她细长的腿上，立刻又是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还未等回过神来，又是一道鞭影，正打在脚踝处，乔翎一下没站稳，被鞭子甩出的风带出去好远，重重地跌在地上。
月光下，白桦的脸色更加阴寒，那脸上本就妖媚的笑容变得更加狰狞。
“怎么，是不是感觉身上的力气在一点儿一点儿流逝？”
眼看着白桦一点儿一点儿地走进，乔翎想要站起身来躲避，却发现如今的她根本就站不起来了！两脚发软，不仅如此，就连两只手也变得无力，身上的力气一点儿一点儿流走，莫非，是白桦对她用了什么毒药么！可恶，她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看着乔翎试图站起来的动作，白桦笑了，笑的轻蔑，笑的讥讽。她捏住乔翎的脸颊，几乎要生生将她的下颚捏碎！乔翎忍着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桦，眸中是千年冰川，强大的气场令白桦都不由得一震。
当下，一掌正中腹部，乔翎立刻胸中血气翻滚，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衣巾。乔翎脸色立刻苍白如纸，令人不忍再看，白桦却好似着了魔一般，邪笑着，一张又一掌打上去，乔翎一点儿一点儿后退，紧紧坐靠在墙角，气息微弱，仿佛只剩下呼吸。
可是，自始至终，她一声都没有哼。白桦脸上已经变得扭曲，她最讨厌这样虚伪的人，明明痛的要死，还装什么英雄！她就是要把她这虚伪的面具撕碎，她要乔翎跪下来求她！
掌中聚集真气，打算给她致命的一击，却在掌力就要出手之时，被人拉住了袖子，掌力一下控制不住，直直地打了出去，眼前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一下子飞到墙上，倒在了乔翎面前。
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是欧阳晨……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欧阳晨会救他。
投去疑惑的眼神，却看到那人似是安心地一笑，乔翎撑着已是伤痕累累的身体缓缓爬过去，突然手上传来一阵剧痛，转过头去，一只脚正踩在她的手上。抬头，正对上白桦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和满是讽刺地笑，还有莫名的怒气。
“不许你碰他！凭什么他要拼死救你！”
白桦已经气到口不择言，牙齿咬的咯咯响，一脚便把乔翎踢到了一边，伸手便把躺在地上的欧阳晨拉起来，立刻给他嘴里放了一颗什么丹药，而乔翎，就这样，衣不蔽体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桶冷水从头上浇下，乔翎猛地打个冷战，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舌尖舔舔唇瓣，竟然是咸的。
笑，居然用盐水来对付她，白桦的招数还真多。可是，还未等乔翎反应过来，手脚突然仿佛万千跟针扎一般疼痛。纵然隐忍如她也禁不住“啊”一声叫出来，本是苍白的面色如今已变成白蜡一般，纵然这囚室之中比冬天还要寒冷，额头也不禁渗出细细的汗珠。
好痛，犹如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
她感觉自己就要这样痛死过去了，全身都好冷，每一根毛孔都紧闭着，全身每一个地方都好痛，甚至是呼吸也困难起来。勉强睁开千斤重的眼皮，正对上白桦冷媚的笑容，如同鬼魅的声音响起。
“乔翎，本座就是要你生不如死！你就向老天祈祷吧，若是晨死不了我便给你一个全尸，若是晨死了，我要把你碎尸万段，跟他一起陪葬！”
白桦说完，一鞭子甩过来，气急败坏地走了，只留下石门缓缓关闭的声音。
苦笑，横竖都是死喽。
乔翎支撑着双臂，想要站起来，却是一丝一毫力气也没有了，肩上传来一阵阵剧痛，让她每动一下都要痛晕过去，手腕脚腕上全是血，本就褴褛的衣衫此刻全变成了红色。乔翎心中一凛，她……被断了经脉！
乔翎往身后一看，长长的铁链从肩胛骨穿出，连接着那头的锁骨。不必看也知道，此时的伤口必定是惨不忍睹。如此粗的铁链从体内穿出，乔翎真想不到，她竟然还能活着。江湖传言，只要锁住一个人的琵琶骨，任由他有多高的武功也使不出来，没想到，竟然用在了她身上。
她该感谢白桦不杀她么？
眸中寒光乍起，只要她还活着，无论如何也要报这个仇！哪怕拼了这条命！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她还会害怕死么！何况，她从来都是杀人不要命的！
咬着牙，缓缓站起，身体已经虚弱到了连喘口气都要流一身冷汗，她却这样扶着墙缓缓地站了起来！就凭那一身的傲骨，就凭那一心的意念！乔翎，从来都不是可击败之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没有人可以让她低头！
站起身来，试着为自己运气疗伤，却发现，体内软绵绵的，好似从未修过武功一般。本就站不稳的她，一下子跌到了地上，铁链哗啦啦的响声在整个囚室回荡，好似嘲笑一般，她不甘心地对着冰冷的石壁一锤，却是软绵绵的使不出任何力气。
笑。
断了经脉不说，还用铁链锁住了她的琵琶骨，她是不是要感谢白桦太看得起她了？
目光恨意渐起，双拳不由得收紧，她今日所受的痛，日后定要十倍百倍千倍地全部奉还给她！她倒要看看，是谁笑到最后！是谁要谁“生不如死”！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乔翎已经被扔在这个密室之中无人看管多日之后，乔翎已经因为身上的伤口未处理以及多日未进食而奄奄一息。
恍惚之中，好像有人在笑着叫她，又好像有人哭着要她不要过去，脑袋已经混乱成一团。
唇角微微翘起，她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吧。
就这样死去了吗？她还没有报仇……
温热的液体从唇上进入，本能地咽下去，从背后传来一股暖流，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反应。她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看看是谁在救她，可是，眼皮似有千斤重，无论怎样用力也无法睁开。
似乎感觉到她的不安，那人握住她的手，“别动，等下我帮你解蛊。”
声音温厚而又淡雅，带着熟悉的从容悠闲，是欧阳晨。
乔翎笑了，他还活着，她是不是可以有个全尸了呢？
手腕一阵疼痛，乔翎猛地睁开眼睛，却对上欧阳晨比她更加苍白的脸。而就在她的手腕处，已经滴满了欧阳晨的血。一点一点，两人的血融合到了一起。乔翎正想看个究竟，欧阳晨另一只手已经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
只两个字，却让乔翎心中一悸，不知道两人的手腕处究竟有着怎样地惊心动魄。她只知道，手腕上的伤口被很好地处理着，那痛到几乎没有知觉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好转，丹药一颗一颗地往嘴里送，她也认命地一颗一颗地吞咽着。
待到身上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那双冰冷而又宽厚的手终于离开时，乔翎面前是倒在血泊之中的欧阳晨。
手指轻触他的鼻尖，平静无波。
他睡着了吧……不然怎会如此安稳。
双手无力地划过他的脸颊，苍白而又安宁，带着点点笑意，这就是欧阳晨，这才是褪去一切之后的欧阳晨。
还记得那一日，她第一次来到这暗夜门，就在丛竹之中那个白衣胜雪，面如冠玉的男子。他就坐在那里，手指拨动着每一根琴弦，忧伤的音符一个个打在心里，是什么让他如此的哀伤？她还未来得及明白……他的心里掩藏的故事。
想把今宵醉忘酒入愁肠。
连绵春雨换凄凉。
百转千回情缘往望断春秋。
泪洒青冢梦也藏。
青草一寸一相思。
丛竹一节断情长。
怎堪叹悲凉。
究竟要怎么相思才铸成了如此断肠的情长？究竟……是怎样凄婉造成了他一世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