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执子之手
“苏沫啊苏沫，聪明一世如你，终是与我同样的命运，你我注定要做老天的弃儿么！”是啊，她们从来都是相同的，不管是性格还是命运，前世，乔翎被星离背叛，今生却是苏沫被林清风背叛！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浮生百态，谁能辨其真假？
乔翎笑够了，也伤够了，掏出袖中手枪，面露狠戾，对着林清风便是一枪。林清风未料到，乔翎会有这一招，一个闪身未躲过，左肩鲜血湿了衣衫，尽是妖娆。
为了防止乔翎再有何动作，林清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扣住乔翎的手腕，那把手枪砰一声落到了地上，乔翎一个闪身从林清风身后翻身而过。林清风手动剑气，剑气游走，尽是寒光！
林清风手中寒剑上下不一，乔翎拼尽全力，依然难以抵挡。
眼看那把寒剑又刺过来，剑气逼人，乔翎一个闪身，右腿旋转一圈，将林清风双腿一扫，他立刻站不稳，从空中一个翻身，剑指地心。乔翎看准时机，数十根银针刺过去，林清风向后一翻，手中长剑一挥，银针一根根翻身回来，乔翎心中一惊，赶忙闪躲，掏出随身匕首，拼死就要冲过去。
林清风此刻手中用剑，而她却只能用刀，她必须要做近身搏斗才好！可是，眼下以她的武功，别说是近身了，乔翎连他的剑都碰不到！心中一凛，莫非，她就要死在这荒野之地了？
“乔翎，你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林清风说着，一剑刺过去就要给乔翎一个最后的了结，乔翎却呆住了，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就那样闭上眼睛等死，林清风唇角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就盼着乔翎失去生存的欲望，如此也省了些力气！
就在林清风那长剑就要挑破乔翎喉咙之时，乔翎猛然睁开双眼，一翻身，一脚将剑身向上踢去，林清风大概没有料到乔翎会如此，立刻顺着剑身的气流，向后翻去，乔翎看准时机，手中匕首一闪，准确地刺到了林清风的肩胛骨！林清风一下往后退了数十丈，眸中怒火四起，将那匕首拔下，提起剑来又朝乔翎刺去，乔翎本能地闪开，林清风却一下子踏着她的肩膀翻到了她身后。
“乔翎，受死吧！”
林清风说着，一剑刺向乔翎的后背，待乔翎转过头去，却是无力抵挡，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丧黄泉之时，身后响起一个闷哼，她一转身，正看到夏雨的背影。
林清风一时怒意横生，对着夏雨的胸口又是两剑，一时，血花飞溅，衣袍尽染。夏雨两眼一闭，缓缓倒了下去。
“雨！”两个人同时喊起来，姬婴赶忙跑过来，带着万花谷几十名高手，瞬间将林清风包围。林清风没有想到会是如此，从衣内掏出一个烟雾弹，一时间烟尘四起，待尘埃落定，却是人已无。
乔翎抱着满身是血的夏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都怪她，都是她不好！是她太松懈了，是她没有提防到林清风那个奸诈小人，都是她不好！一切都是她的错！
“雨，雨你怎么样，你不要吓姐姐，你醒醒啊！”
夏雨缓缓睁开眼睛，勾了勾唇角，笑的勉强却又温暖。
“翎姐姐，你还记得……前世……”前世，是她的翎姐姐为了保护她而死……这些，她两世都不会忘记。
“今生……我可以，保护你了……”这就是她的心愿，只为保护乔翎，保护这个姐姐，只要姐姐能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乔翎抱着夏雨，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只剩面颊的两行清泪，她狠狠地摇着头，她不要她的保护，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去死！
“雨，你不要死，你不可以死！我命令你！这是命令！”
可是，任凭乔翎怎么说，夏雨却是唇角微动，笑靥如花。
紧握的手忽然失去了力量，悄然滑落。
那灿若星辰的眸子忽然暗淡下去，只剩空洞。
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仿佛一切都不存在，只剩他们两人，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一刻可以成为永恒。
姬婴扑通一声跪下，恍若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死死地扣着夏雨的脉门，却是感觉不到一丝起伏。他突然好想笑……
医仙又如何，照样救不了自己心爱的人，他宁愿去死！
乔翎任由姬婴从她手中抢走夏雨，看着那两个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远，却是无力回天……
日渐黄昏映得残阳如血，她心如刀绞。
她恨这些无谓的争斗，她恨这里所有的人，甚至恨这个世界！
为什么要让她所有在乎的人一个个死去？为什么！
她真的好想问问老天，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事，却要如此惩罚她……要她生不如死……
乔翎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如此。
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也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走回去的。只隐约记得，这条回家的路，好长……长的好似，怎样也走不尽。
回到清影山庄，已是大晚上，往日喜庆的气息一扫而净，如今，这里空落落的，好似一夜之间人们全部搬走了一般。乔翎看着这绿叶满院，泪就那样流了下来。
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看不到夏雨对她笑着说，“姐姐，你回来啦！”
也看不到姬婴那温文如玉、衣袖翩翩的样子。
一切，似乎就在这弹指一间，变了……变得很彻底，没有一点曾经的样子。
她好想忘记曾经，忘记从前，完完全全地忘掉。
可是，曾经的画面那么的清晰，那么的令她心痛，那么的……让她心如刀割。她就算是想要欺骗自己，也不能够。她以为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强大，为什么却依然守不住那几个她在乎的人！究竟是为什么……
曾经，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可以站起来。这是第一次……她想要沉沉地睡过去，一睡不醒。
乔翎正在前院悄悄地走着，便听到后面一阵脚步声，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却看到几个丫鬟哭哭啼啼。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乔翎随便抓起一个丫鬟便问，那丫鬟只是悄悄抹泪，陈杰一个箭步冲过来，跪在乔翎面前。陈杰还未说话边被乔翎一下揪住了衣领，此刻她已经承受不住任何打击了，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陈杰，你快说啊！究竟怎么样了！是不是苏沫出了什么事情？你难道忘记我交代你的事吗！”
陈杰脸被憋得通红，勉强说着：“教主，林夫人……没事，咳咳……”
听到苏沫没事，乔翎这才放松了下去，陈杰一下子瘫到了地上，若是教主再迟些放了他，他怕是也要归天了。
乔翎刚刚放松下来，空洞的眼神立刻变得慌乱起来，她好似发疯一般看着陈杰，“苏沫呢？苏沫在哪里？我要去看她！”这一刻，她只有真的看到苏沫才能安下心来。
乔翎说着，不等陈杰回答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她如今没了内力，全身发软，却依然支撑着跑过去，她要看到苏沫，她必须要看到一个完好地苏沫！直到现在，她都无法接受夏雨的死，那么可爱，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儿……她不相信！
乔翎一冲到内厅，便看到苏沫那满是清泪的脸颊与空洞的眼眸。在灯光的映照下，本就苍白的脸颊犹如度腊，又多了些沧桑。
心，好像被什么揪住了，好痛。
为什么……为什么！
当初那么友好的四个人，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乔翎撑着桌子慢慢走过去，一下子跌到了床上，抱起苏沫，眼泪如注……
乔翎刚刚抱起苏沫，却被她一下推开。
“翎，你不要再信我，是我，是我害死了雨，是我害死了雨！你打我啊，你骂我啊！你打我骂我都好……我心甘情愿。”
乔翎看到苏沫脖子上一抹淤青，泪水更是不止，流进唇里，满是苦涩。
“沫，你的脖子怎么了？你刚刚是不是……”是不是想不开了……乔翎想要问她却发现她根本就问不出口，只是呆呆地抱着她，一动不动。此刻，只有她们两个，分享着彼此的哀伤。
乔翎不怪苏沫，她只怪老天太不公平，她理解苏沫，因为同样尝过背叛的痛苦。
“翎，对不起……以前那么对你。”不该在翎受到伤害的时候还说那些话去刺激她，更不该在她失去了所珍惜的人之后还打她，只因……当初，她还不够成熟。而今，尝到了同样的痛苦，方才明白，那种心痛，是任何安慰都无法抚平的。
听到苏沫的话，乔翎只是微微摇头，如果不是苏沫，她早就站不起来了，如果不是苏沫将她一掌打醒，她至今还是个懦夫。是啊，那个时候也是如此的痛苦，是沫将她打醒了，而今她为何又开始畏缩了呢？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乔翎么！
乔翎突然唇角上扬，扯出一个虽然勉强却温暖的笑容。
“沫，我们不可以就这样退缩，也不能就这样被打倒，这样是正中他们下怀！我们要站起来！沫，我们站起来！”一时间，乔翎仿佛又变成了曾经的样子，依然那么不可一世，依旧那么荡气凛然！
苏沫看着这个站起来的乔翎，却是摇摇头，“翎……我……”我不是你，没有办法像你那样……
“难道你忘记了么，你是人面修罗苏沫！”没错，曾经的人面修罗，曾经令人闻风丧胆，人人谈之色变的人面修罗！她怎么能如此便失去斗志呢！那个让她爱上的人，她该杀了他，这才是她的性格啊！
苏沫一手撑着床边，抚着乔翎的胳膊，慢慢地站起来，眼中满是坚定。她要让那个负心的男人明白，她苏沫依然是那个堪称罂粟的人面修罗！她要用挖出那个人的心来看看，他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
两人在这昏黄的灯光下，对着彼此笑了，笑的声音微弱，却是霸气凛然！这江山，她们无心，这天下，她们无欲！她们要的，只有两个字：报仇！她们要这万里江山添上一抹血色妖娆！
这是身为杀手，一生不改的宿命！
纵然血雨腥风，纵然狂风骤雨，她们也要走下去！这是她们唯一能为死去的姐妹做的。
窗外，天边已露出鱼肚白，朝阳在缓缓升起，接下来便是霞光满天，红日冉冉！
时间过得好快，眨眼已是半个月。乔翎站在树前，摆上几个排位，今天是除夕，正是其他人最快乐的日子，这一刻她却只有心痛。
看着那些排位，从左到右，她一一念着那些名字：“林菁、玥儿、颦儿、星离、欧阳晨……哥哥、夏雨。”每念一次，她的心便痛一分，这些都是无法挽回的命运。
手中一杯酒，食指伸进酒中，轻轻弹出，酒香肆意。
你们……都是我乔翎所爱的人，都是乔翎珍惜的人。你们的情，你们的义，乔翎这辈子也无法奉还……
如此想着，她将一杯醇酒洒在地上，眼泪就那样措不及防地，滚了下来。
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面前伸出一双有力的手，轻轻握着她略带苍白的手指，指尖一片温热。
转过身去，正对上那双冷峻依然却又带着绵绵深情地眼眸。
“你在伤心。”
四个字，准确地道出她心中感情。
站起身，抬头，夜色如墨。
“林清风是林丞相之子，是我疏忽了，你与林清风见面次数也颇多，虽是易容，却难免会被察觉。而今你该在王府，静观其变。”没有想到林清风这招暗棋，乔翎心里又恨又悔。
不理会乔翎的长篇大论，轩辕宇拉起她的手，“本王有东西给你。”
两人穿过厅堂，轩辕宇将一个锦盒递到乔翎手里，唇角微笑，“你……会喜欢的。”
打开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几个木雕，是所有死去的人的雕像。那熟悉的眼神，那俏皮的笑容，那俊逸若仙的身影，忽然之间通通涌进脑海。一滴泪滴在那木雕的脸上，无声滑下……
锦盒下面是四张薄纸，还有一根毛笔。
展开一看，是四张相同的内容，标题“休书”两个大字写的别扭而又认真，乔翎又不禁破涕为笑。
“你们离开王府时，本王收到的休书，你……大概知道是谁的笔记。”轩辕宇说着，将她搂进怀里。她没有反抗，心里只是淡淡地忧伤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福。
“他们……会幸福的……”乔翎忽然抬起头来，神色坚定，言语之中透着信任。是啊，他们会幸福的，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在哪一个时空里胡闹呢，早日脱离这里，也好……
轩辕宇点点头，抵住乔翎的下颌，令她抬起头来，果然看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不悦，却不由她拒绝便一个吻落下，辗转缠绵，唇齿含香。
这是个温柔的吻，温柔的令她不知所措。这是个霸道的吻，霸道的令她无法拒绝。
口中小舌青涩地回应，爱了便是爱了，她不会婆婆妈妈的。
直到空中一声炸响，两人才不舍地分开，仰头，烟花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