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蝶恋花》苏轼
位于城东郊报恩寺的后山,种有数十亩的桃树,杏树,梨树,海棠树等。每每到了三四月间,繁花似锦,处处弥漫着春意盎然,甚至连空气有着甜丝丝的气息。
因此被誉称为“百花坞”。
是贵族们踏春赏景的上佳地点。
每当到了桃花、杏花、梨花盛开的时节,这个地方就变得热闹非凡。
那些终日禁闭于闺阁中的贵妇小姐们,难得的,可以出门赏花;当然也是她们可以比家世,比容貌,比穿着打扮,争奇斗艳的大好时机。
她们不是娇嗔的掩袖浅笑,就是含羞带怯的看那些锦衣华服的公子王孙。暗送着阵阵眼波,春心荡漾。
所以,这个地方,这个季节,是一个容易让人受到诱惑的好地方。
一袭轻便儒生打扮的德帝龙天玦,在三两个贴身侍卫以及内侍们陪同下,游历在这繁花丛中。
看上去一派悠然的模样。
若不是他眼眸中不经意闪过的精明亮光。看上去似乎就只是谁家的贵公子,闲来无事,出门踏春寻艳。
不过他并不怎么喜欢这里,总觉得这一切的盛景,显得过于的荼糜灿烂。到处充满了欢乐与堕落,也容易令人轻易就放松警惕。
可是,他绝对不可以放松的就是警惕。
他性情虽然压抑深沉,有着些许的温良;在骨子里却依旧有着身为一个帝王与身俱来的残忍和心机。
所以,他必须在那些蠢蠢欲动的兄弟们羽翼还没有丰满之际,把他们的企图和野心统统扼杀在懵懂中。
这样才能够全盘的掌握整个朝野,从此不会再听到有反对的声音。
这就意味着他必须要有把利剑在手,而那把利刃就是那个叫顾颖的聪慧女子!无论如何,他都将势在必得!
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漫步在春风轻拂的花树间。微微的风吹得枝头落英纷飞,花瓣如同细雨纷飞,飘洒在少女的头上、身上。
她却并不在意,原本有些冷艳脸上渐渐溢出一抹幸福的甜蜜微笑。因为她爱慕的那个男子就伫立在那里,似乎正在等待她的到来。
在一株红杏花树下,望着吐蕊的绚丽花朵,龙天玦微微蹙眉。
“如何?”他双手背负在身后,表情显得非常淡漠。漆黑的眸子闪过一抹幽暗深沉的锐光,淡淡低沉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
一袭娇嫩粉绿衣裙的千禧,以曼妙的姿态微微的向他躬身行礼:“属下来这里之前,已经亲自把信送到豫亲王爷手里,他即刻就会安排郡主出门的!”
她仰首看着他,眼中绽放出绵绵无尽的爱慕,向来在别人面前显得冷艳面容,此刻正温柔似水,抿嘴轻笑。
“很好,等她来了后,就立刻请到花间亭!不可再有任何怠慢的行为——”龙天玦的话语中有着淡淡的警告意味。
他当然明白,在千禧那毫不忌讳望向自己的美目中,饱含无尽爱恋。
他不在乎,也不屑一顾。作为一个帝王,儿女情长的事恐怕根本就不适合于他。除非是出于形势上的需要。
可是,他绝对不允许她出于嫉妒,而去刻意的为难另外一个女子。尤其还是关乎他的地位和前程。目前只因为他还需要这个忠心耿耿的密探在身边办事,所以才暂且留下她的性命。
她已经知道得太多了!有些事情还是保密的比较好。而只有一种人,可以永远的保守秘密而不会泄露出去。
否则,怎么可能容忍她如此的放肆,让她为所欲为。
闻听此言,心虚的千禧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赶紧颤巍巍的单膝跪下,卑微的乞求宽恕。
脑中不敢再有半点的旖旎念头。
从小到大,她都是在这个男人身边侍候,却从来无法看透他的心思;明明知道不应该,偏偏心却就这么失落。
一整夜辗转难眠,几乎没有合眼入眠。
由于心情郁闷,顾盼兮不怎么想出门,不过也没办法违抗。王爷甚至要她必须盛装出行。不得不任由那些丫环妇人们在她脸上涂脂抹粉,又套穿上由六层华丽春装组成的最新款式的衣裳、裙裾。
从铜镜里可以看到,她被打扮得极其的精致优雅。可是在被大家纷纷赞美的瞬间,她却觉得自己只是个任人摆布的玩偶而已!
带着几个婢女,在豫贤王府那些年轻女眷羡慕的目光下,乘坐上豫贤王府华丽马车,由骆飞等人的护送,往“百花坞”行进。
“郡主,外面好漂亮——哇!”活泼的青荷,从纱窗悄悄窥视着马车外面那个精彩的天地,语气中透出羡慕。
“青荷——”素莲赶紧拉了她一下,这个冒失的小家伙怎么不会看脸色?没见主子心情不好。
“随她吧!她本来就是个孩子。”顾盼兮勉强笑了一下。
其实她倒觉得,青荷虽是奴婢,却生活得快快乐乐的。想哭的时候哭,想笑的时候笑,比自己这个主子还惬意。
虽然说是出来散心,可她情绪不是很好。
一路上暗自猜想,能让豫贤王爽快地答应让自己出门,并且要见自己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德帝。
“禀告郡主,咱们已经到了。”骆飞毕恭毕敬的报告。
“已经到了?!”顾盼兮暗自叹息,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几个婢女赶紧下去,放脚踏,卷帘子,一个个训练有素。
当顾盼兮在素莲的搀扶下,缓慢下了马车后,看见早已恭候在马车旁边的千禧时,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只怕龙天玦今天邀请自己,不只是赏花这么简单的目的!
“除了素莲留下,你们几个四下的去游玩吧!”转过身,顾盼兮对同车随行的另外几名婢女吩咐。
她们来自塞外,没有见识过这阳光明媚的春天景色。况且,也没有必要让她们知道是谁和自己有约。
“真的可以?郡主,你太好了!听说这里的花可漂亮了!”青荷雀跃不已,几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郡主,这——”玉梨略微迟疑了一下。
“没什么,素莲,你拿些银两给她们。如果到时候太晚了,就让她们自己雇辆马车回去,不用担心什么。”
“……是,谢谢郡主的仁心!”玉梨欲推托,随即想到自己不会武功,又确实羡慕这姹紫嫣红的大好春光,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接过赏银后,欢欢喜喜的同青荷她们一起离开。
骆飞和另外三名侍卫,准备亦步亦趋的跟着顾盼兮。
“不必了,你们也暂时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有人会负责我的安全!”顾盼兮的语气异常平静,淡然地说道。
相信在这个地方,应该还没有人敢对她怎么样。
骆飞对她唯命是从,所以克尽职守的回到马车旁边等待,其他侍卫面面相觑,随后也退回到一边。
“郡主请跟奴婢来——”
千禧这一次被严重的警告,所以不敢再像上次那样傲慢无礼了,毕恭毕敬地引导她和素莲从石径登上了青石铺就的台阶,往花海深处走!
顾盼兮冷眼看着熟悉的一幕再次重现。并没有开口询问什么,只是随着千禧轻盈的脚步一起在花树丛中穿行。
绕过那些赏花的仕女们,慢慢向半山走去。时不时,男子们的欢笑与女子的娇嗔,声声交织,不绝入耳。
渐渐的,她们进入了被许多桃树与其他地方隔离开的花间亭外。在这春天的明媚中,别人皆是在欢欢喜喜。
顾盼兮却觉得心中有无限的悲戚。
一行人来到幽静的花间亭外,素莲就立即被千禧阻拦在了几丈之外。她们必需和其他人一样,等待在那里。
看到这种情况,顾盼兮和素莲相互对视了一眼。
素莲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会见机行事。顾盼兮则一拂宽大的衣袖,转身独自向上又攀爬了十几步石阶。
站在那里深呼吸后,这才步态轻盈地进入了只有龙天玦一个人在的花间亭。
“你来了——过来吧!出门在外,不必拘泥于什么礼法!不妨过来和为兄一起欣赏这明媚春光!”站在那里远眺的龙天玦,不经意的侧过脸。
他的侧影和云飞扬是那么的相似,俊美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比那触目可及的春花也丝毫不逊色。
看到一身儒生打扮的德帝,顾盼兮竟有些闪神,激动中差点儿就要脱口喊出一声云大哥了。
“是,臣女尊旨。”
顾盼兮没有推托,落落大方的走过去。微微地鞠身行礼后,在龙天玦对面铺陈的竹席上,缓慢地侧身跪坐下去。
身上重重叠叠的樱粉色裙裾纷纷的铺散开,顷刻宛如盛放的莲花。暗香浮动,令人遐想翩翩。
她坐下后,漫不经心朝龙天玦又望了一眼。
暗自叹气,因为他和云飞扬近乎相似的凤目,此刻正洋溢着蓬勃的英气,晶亮的黑眸闪烁着璀璨光彩。
尽管面前这个年轻英俊的男子,是如此的出众夺目,却依旧也取代不了她在心底里,对云飞扬真挚的爱情。
盘膝而坐的龙天玦同样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娇艳美丽的顾盼兮。以他历经过皇宫里形形色色的各种美人、佳人。她的姿色还算不上是倾国倾城的绝色,可在他眼里,依然觉得她是最赏心悦目的。
他的眸子没有一点亵渎,似乎如同明镜一般清澈。当他发觉顾盼兮的目光,正若有所思盯着自己在看时;薄唇边渐渐地显露出一道迷人的弧度。
龙天玦面前的几案上,只有一具瑶琴和一壶酒,一个酒盅,倒是惬意无比。
“对不起,朕冒失的邀请你出来,是不是给你带来了困扰?”龙天玦仿佛不知道,自己邀请一个云英未嫁的闺阁千金。
独自前来这个僻静的私会,的确是在强人所难。
语气显得是那么的谦和,如沐春风。他欣赏这个奇异的女子,甚至有些爱慕。所以,希望能够让顾盼兮也同样的喜欢自己。
也只有这样子,才有可能让她为自己所用。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才会使用强迫的手段;这一点他相当自信!
“不会,是臣女的荣幸。”顾盼兮淡然地回答,并没有刻意表现出什么举动去讨好奉承。
她仅仅只是端坐在那里,尊贵的气质就宛如天成。浑然不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可以操控生死的帝王。
龙天玦看着她,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