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阵也丝毫不乱,面对他逼近眼前仍旧纹丝不动。那盈盈涧水般的眸子,令白衣男子感到心底莫名的一震,手里的利剑怎么也无法使出,好像有千钧之重。
“好俊的功夫!这位大哥,不如咱们各让一步如何?你带你的部下离开,我们就此打住!”女子似乎胸有成竹,声音宛如银铃般清脆。
“在下若是宁可同归于尽呢!”白衣男子用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冷冽地回答。再次运气御剑,旨在刺杀马车内的郡主。
“何必!两败俱伤的不过是你我。想想看,小女子岂能让尊贵的郡主身处险境!她此刻恐怕早由将军大人亲自护送着,绕道而行。车内也不过是障眼法!”顾盼兮莞尔一笑,大大方方的撩开了身后的车厢帘子。
白衣男子凤目如同闪电,快速看向车内那名惊恐畏缩惊恐的年轻女子。她睁着眼睛,半张着嘴巴,不住地剧烈颤抖着。虽然是身着华服,不过那气质实在不像是高贵的郡主,明显就是一个草包替身!
他不得不相信,仁静郡主的确不在马车内。暗自懊恼不已,自己实在不该过分轻敌,落得如此狼狈。
“你们竟肯为一个女子铤而走险,妄顾自己的身家性命?”白衣男子像是在对顾盼兮说话,又像是喋喋自语。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不是吗?自顾大人镇守边关以来,阁下可曾听说过他有何等的劣迹?”顾盼兮柔美悦耳的问道。一边抬手示意铁骑队不用顾及自己的安危,继续投放火器以达到震慑的威力。
白衣男子一怔,随后微微摇头。
从十年前调来镇守边关以来,顾大人一直在戍边垦田,还不断收留下了许多流民和妇孺,大大减少了各民族的人们为了粮食和生计而不断发生的流血和冲突事情。
对内则管教部下严谨,很少会有官兵欺压百姓的事件发生。对外则强悍杀敌,使得西域各方势力即使蠢蠢欲动,却也不敢轻易为之。
近年来还不断的和各个部落签署和平协议!可谓是安邦定国的良将。
可是,当年如果不是他……
“这位大哥,可想出了办法?”体型娇巧的顾盼兮仰首望着白衣男子。见他剑眉入鬓,凤目烁烁,瑶鼻高耸,身形挺拔,如不是眉宇那淡淡的忧愁显露出他的优柔寡断,倒不失是铁骨铮铮的英雄。
他剑法精湛,轻功卓绝,可见内外功夫都有极为深厚的造诣。
“倘若在下不从,姑娘又作何打算!”白衣男子收心凝神,不再感慨身世的不平,对这小女子很是好奇。
“请问大哥尊姓大名?小女子盼兮也好在这里称呼一声——”虽然心思缜密,用兵如神。说到底,终究还是个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女。
在顾盼兮的内心里,情不自禁地对这翩翩公子产生出好感,问得甚为委婉。
“名字?不过是个称谓罢了,告诉你也不妨。在下自幼失沽,是师父抚养长大的。所以名字也是师父所取。在下的姓名是云飞扬,字风起!”白衣男子淡淡的回答道,不觉得有任何隐瞒的必要。
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不屑去做藏头缩尾之辈。
蜷缩在车厢内的玉梨感到十分焦急。不明白自家小主人究竟要干什么。为什么还不按原来的计划擒获住可恶的匪首?
忍不住频频的用眼神瞟向自家的小主人。
顾盼兮侧身子站在马车上,把玉梨此刻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她做事历来有自己的主张,立刻心生不悦,用以冷冷的眼神示意她少安毋躁。
口中却缓慢地说道:“叫云飞扬吗?风起云飞……莫非大哥的名字是出自于汉高主刘邦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
她的话音未落,禁不住感到有些诧异。
心中想:这分明是在用刘邦的诗句隐喻群雄竞逐,而天下大乱也。看来此人绝非是什么单纯的刺客。
莫非他是叛军?
“姑娘好见识,咱们还是在功夫上见真章!”云飞扬修长白皙的大手扬了一下寒光闪烁的宝剑,微微抬高起势,蓄势待发。
“这又何必,剑虽然是好剑,可惜已经无剑气。况且云大哥的心里恐怕也没有了杀机。不知可你曾经听说过奇僧清净大师的名讳!小女子手里有他赠送的迷魂香。”有所准备的顾盼兮神秘一笑。
只见她柔荑翻转,一炷不知何时点燃的焚香俨然在手。
顷刻间,云飞扬飘逸的身形连连后退,一边屏住呼吸。感到背脊有着阵阵寒意透彻。
早听说此香的厉害,内功越是高强,受到的影响越明显。他断然不敢以身尝试,况且正如这聪慧的女子所言,自己心中的杀机以淡,看来今日是错失良机。
更不能为一己之私,让手下的兄弟再白白送了性命。
“多谢姑娘,在下告辞了,后会有期!”云飞扬知道是她对自己手下留情,否则自己很有可能已束手就擒。也没有去点破,从自己的怀里摸出撤退的焰火弹,用强劲的指风弹到半空,顿时化为浓浓的烟雾划过天际。
一转身如飞奔走,如同是白衣飘飘的谪仙子。再一次洒脱地掠过众人铜墙铁壁般的包围,翩跹而去。
顾盼兮明亮的双眸,一瞬不转地紧盯着。直到他安全的突围后,才微微的抬手示意军士们停止投射火器。
瞬间,整个战场上几乎鸦雀无声,时间仿佛定格在刹那间。
“后会有期,恕不远送!”看着落骑于白马上的英挺身影,顾盼兮觉得胸中有种莫名的冲动,立刻朗声说道。
云飞扬回目一瞥,欲言又止。双手略微抱拳,策马奔驰离去。好像是御风凌云般,转瞬间在一望无际的大漠荒原没了踪迹。
其他人也赶紧的扶起伤患,携带弟兄们的遗骸急忙离开,顷刻退避而去。如果不是累累战马尸骨,天空盘旋的秃鹫,一切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郡主!咱们要不要组织人马追击?”铁骑队的队长骆飞顾不得手背上流血的伤口,恭敬地单膝跪地行礼,等候着顾盼兮下达追击的命令。
“不必了——穷寇莫追,传令下去,清点人数后就地休整。等大家包扎好伤口,还是快些赶路。林将军一定在等咱们凯旋的消息。”虽然精心地策划了整个作战计划,并大获全胜。
可看上去,顾盼兮一点儿也不开心,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
她心里不断回想起那忧郁的神情和容貌,思绪渐渐变得迷离飘移。在她年轻的心里,因这阵前的邂逅,悄然萌发出了相思情怀。
爱情的降临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有些时候,不过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命运从此在这里有了奇妙的转折。
一切仿佛天注定……
……
“郡主,可是你派素莲姑娘召唤末将?”林治淆浑厚的嗓音,陡然打断了顾盼兮的回忆。她赶紧把玉笛揣回袖笼,端坐直身子,摆出高贵的仪态。
“伯父请不必拘礼,侄女只是见到外面景观,似乎是魔鬼之域,恐生变故!你需要……”顾盼兮压低了声音,不知向林治淆说了什么。
林治淆听了后,频频点头,随即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他边走边暗自在心底里唏嘘不已,自己这位小主子可惜了是个女儿身。倘若是铮铮男子,恐怕是更加了不得。
自从六七年前,王妃带着年幼的小郡主不辞万里的来到边塞,一家人团聚。小郡主就是在军营里长大。小小年纪对女红刺绣等不屑一顾,对行军布阵倒是个中好手。加上天资聪慧,心思缜密,屡次帮助主帅建立奇功。
不知道这样一个心怀雄才大略的奇女子,如今被强征进入宫闱之中。于国家,于皇上,究竟是福?是祸?怕只怕她将来为了父兄的安危性命,不得不狠下心肠去算计别人。
那时候,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将要在她的手里结束。
“郡主,您的帐篷已经准备就绪,要不要过去休息?”素莲垂手低眉,在纱幔外待命。
“知道了,我要去外面走走。你们忙自己的,不用跟随过来——”顾盼兮说完,起身出了重重纱幔,独自离开。
带着马灯,她信步登上前面一处土堆,抬首望向陡峭山崖,目光有所期待。
刚刚在沙暴中吹奏胡笳指引方向的人会是他吗?自从在招福客栈被识破了身份,已经有好几日不见他的踪迹。本以为他已经断了念头,那自己也该收心。
偏偏在刚才的风暴中,疑似有人用胡笳引路,难道是他识破自己的心思了?阴错阳差的情况下破坏了所有计划,让一切前功尽弃。
顾盼兮轻轻的叹息,目张远眺。触目之处皆是茫茫沙漠和风沙侵蚀的陡峭山崖。耳边回荡的也只有诡异的呼啸风声。
哪里能够觅得心上人行踪?
不禁泪眼婆娑,久久伫立在那里不愿离去。
良久,转身离开之际,一眼瞥去,她不禁低呼一声,呆呆地怔住了。
在峭壁上用石头压着一样东西。她立刻分辩出是那一束金黄色的沙漠玫瑰。单薄的花瓣在风中摇曳,却灿烂绚丽。
不会错了,就是他——
顿时又是心喜,又是心酸。
喜得是他终究还是跟来了,可能此刻就躲藏在附近什么地方。酸得是自己和他毕竟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自己是待嫁之身,关系着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不能再因为儿女私情而牺牲了其他人的生命。
下定决心后,顾盼兮没有走过去拿象征坚韧不屈的花束。而是强忍住心痛的感觉,跌跌撞撞地返回到营地。
素莲正好端着一些热汤和肉脯过来,差点儿撞上。
“郡主,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不要管我,我头疼。”顾盼兮说着钻进小帐篷里,把自己重重的摔在皮裘铺就的软榻内。悄然无声的哭泣着,伤心欲绝。
见到郡主诡异的行为,众婢女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也没有人敢上前去打探一些什么,依旧各司其职的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