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搞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会突然遣退其他人,就只带着他,悄悄尾随在铁骑队后面进入沙漠腹地?!
说是刺杀?看上去不太像。
因为每次主子都犹豫再三才会前往,而且从来也不要他跟着一起去。
回来以后,时喜时悲,暗自叹息。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主人时常携带在身畔的玉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不见了,却多了胡笳在手。
每每主人吹奏起胡笳的时候,凄凉悲戚,总是令人想到那些难过的事情。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恐怕也会为之动容。
聂雄只记得自己是被拐骗的,母亲是汉人,父亲可能是胡人。他不知道父母究竟流落在何方?是不是他们不要他了?小小年纪就沦落到矿山和囚徒们一起做苦工。
是主子的师父救了他们大家,那些人从此誓死效忠。他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反正觉得要东西吃,又不会挨打,让他做什么事情都无所谓。
聂是他记得的姓氏,雄是因为他有胡人的血统,长得特别高大剽悍,主子特意给他取的。以前别人只叫他狗杂种,他曾经都以为那就是自己的名字。
说起来他可能比主子大上几岁。不过他人笨,什么也学不会,成天粗手笨脚的,幸亏天生有一把好力气,可以追随在主子身边。
誓死效忠是他永远不变的承诺。
不知不觉,天际间曙光透现,茫茫的大漠被悄然揭去了神秘的黑纱帐幔,一切景物豁然显露。
聂雄收拾好帐篷,把随身行李妥善的捆绑到马匹背上以后,这才又从干粮袋里拿出一些冰冷坚硬的烤馕和肉脯,来到悬崖边沿。
一袭儒生打扮的云飞扬,此刻呆呆的站在那里,眺望着数里之外的山崖下。
晨风中,衣决飘飘。
隐隐约约,遥看着远处的炊烟缭绕。应该是铁骑队值日的军士在准备早膳了。不知道这一夜她过得可好?有没有安然入眠?
悄悄的跟踪在铁骑队后面数日,本来对顾盼兮感到十分气恼的云飞扬,渐渐的算是明白过来了,究竟是怎么样一回事。
心情反而感到更加的难以平静——
明明这个季节的天气多变,顾盼兮偏偏却要在此时此刻,带领着铁骑队的大队人马进入了沙漠腹地。
她哪里是想走什么近路,根本就是在用自己的性命与命运相搏。
她一定是希望,能在沙漠里起风暴的时候,寻找合适的时机,乘机逃脱。到时候,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就算呈报到皇上和太后那里,也没有任何的理由能去责怪她的父亲和家人!因为这是无法预料的天灾人祸。
她的计划虽然是天衣无缝,可惜天不遂人愿。
昨天下午那场风暴,实在是这浩瀚大漠里,百年难遇,甚少才会出现的黑风暴。
如果不是他,及时的用浑厚的内力,吹奏起胡笳引导着驼队进入了魔鬼城堡。她和她的那些侍卫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冷血也罢;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生死。可绝对不要她受到如何一丝的伤害,即使从此成为陌路也无所谓。
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着,他就还有一丝的希望存在。
“主子,你多少也吃一些!”憨直的聂雄虽然不懂什么;不过也知道主子是在想伤心难过的事;半个多月来,主子日渐消瘦,憔悴了许多。
“大雄,你可曾有过喜欢的姑娘?”云飞扬接过食物后,用修长的手指把冰冷的干馕慢慢的掰碎后,一点儿、一点儿放入口中,却食不知味。
“应该是有吧!像是咱们寨子里的翠花——先前草原上的卓玛——哦!还有前些日子遇到的素莲姑娘,她们都很可爱呀!
只不过,像我这样一个长得活像熊似的大老粗,她们怎么可能会看的上眼。她们喜欢的应该是像主子你这样的俊美儒生。”聂雄傻呵呵的回答。
云飞扬微微的一怔,片刻后才恍然大悟,是因为聂雄的理解有误。
不过说的倒是实在话。
他从怀襟内摸出那个粉红色的锦缎香囊,上面栩栩如生的绣有一朵红艳艳的玫瑰花儿,幽香缕缕,沁人心脾,里面的洗玉石更是被他的手指摩擦的油润沁透。
握紧了那香囊,不禁惆怅万千。
“……是呀!我们是何等的身份?怎么能高攀得上呢……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他内心里挣扎痛苦,悲戚之声,溢于言表。感怀处不禁喋喋自语,吟唱的竟是蔡琰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
感叹悲鸣自己的身世凄凉,心上人却要远嫁给仇人的儿子。既然注定无缘,苍天为什么又有要他们悄然邂逅,一见倾心,再见倾情?!
错!错!错!爱恨情仇,只源于一个错!
这些日子以来,他因为莫名的相思,终日郁郁寡欢,形容憔悴。
甚至还考虑过,要不要把盼兮劫走。那样子盼兮不用去当什么皇后,他也不用去执行暗杀的密令。从此浪迹江湖,做一对闲云野鹤。
如此的放马驰骋,只是为了能够赶在路途前面,可以寻找机会远远的遥望上心上人一眼。若是能够看见,心情固然豁朗,若是不能,黯然销魂。
有情人咫尺天涯!却只能遥遥相望,怎不日渐消瘦。
时序正是大地复苏,“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扬柳醉春烟”的初春季节。
几乎从来没有机会离开过茫茫荒原的云飞扬,带着侍从聂雄缓慢而行。沿途所见竟是一片太平安宁的景象。
这一切令云飞扬对师父轩辕冉曾经所说的话,又多出了一些疑虑重重。
听说烈帝曾经多次的减免税赋,废除许多的不公平律法。所以在历经了多年征战后,备受重创的百姓,得到养息和恢复。
若真如此,烈帝岂非是圣帝明君?!
云飞扬开始变得有些糊涂了,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去解开横梗胸臆的疑团。
虽然是从师父那里知道了自己的坎坷身世,可是作为一个亡国的王子,他并不怎么想当什么帝王。
如今在他心里,还压上了重重的疑云——
关于自己的父皇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为什么所有的百姓们,并没有私下流露出对篡位者的鄙夷,反而显得无所谓。甚至大家连提都不愿意去提及烨帝呢?
即使是有意无意说了起来,大家也只是纷纷的摇头不语,偶尔有人还会恶毒地诅咒几句。
明明眼前是一片阳光明媚,偏偏在他心中却是阴霾密布。
靠近越来越繁华的京都,铁骑队的防备就越严密。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只能遥遥相望,这使得他对顾盼兮的深深思念日渐深积,就更加重了他的无尽忧愁。
……
虽然意外的遇上了十年难遇的黑风暴,不过没有任何的伤亡,也算是万幸。
顾盼兮机关算尽,却也抵不过天意难为。
纵然是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在铁骑队的护送下,又在沙漠里艰难的跋涉了数日,大队人马终于平安的走出了荒芜的沙漠。只要再向前,近半天的路程既可以到达附近的一个城邦。
距离城门,约莫还有三十多里的路途,那里地形险峻,山道崎岖。四周全是一些茂密的沙柳、胡杨等树木。
一些当地人,纷纷的谣传那里时常会有鬼魅出没,十分害怕。
可是如果绕道而行,必须要两日以上。虽然有些心虚,不过仗着大家人多,也就慢慢的再往前,队伍渐渐进入了一条崎岖蜿蜒的山路。
铁骑队队长骆飞,领着铁骑队的一些士兵在前面开路,忽听得山上一声怪啸,就在这瞬息间回头一望,殿后的林将军已经跌倒在马下。
林中只有一阵狂笑声在回荡。
骆飞感到吃惊,知道非同小可,急忙拨转马头回身去救林将军。
瞬间,他的坐骑长嘶一声,将他高高的抛起来了,幸亏他的功夫了得。硬是用千斤坠生生的把那匹惊马给压制住,自己才没有遇险。
可是那马匹口吐白沫,倒地而亡,看不出是中了什么暗器。
骆飞知道定是遇上了绝顶的高手,决心拼了性命和强人决一死战,也要保护郡主能够脱离危险。
奇怪的是对方竟没有现身。
只听得林中的怪笑声接连不断,片刻之间,四周就遮天蔽日。接着出现人影幢幢,魅影森森;有些铁骑士兵按捺不住,开始挥舞手里的兵器。
马车内的顾盼兮也觉察到外面不得劲。
她开始还以为是云飞扬前来挑衅;暗自欣喜。随即心上又起了淡淡的疑云,多次的交谈过程中,似乎云飞扬并不懂得什么奇门遁甲之术。
她连忙撩开窗帘,微微张望,不由大吃一惊。
铁骑队受困在阵内,一个个径自挥动手中兵器,险象环生。才明白是中了敌人的埋伏;众将士把看到的幻影,当成是敌人或者鬼魅在砍杀。长此以往,不但会体力透支,还可能相互的厮杀拼砍。
她自袖中取出了玉笛放到唇边,慢慢的吹奏起来。笛声悠扬婉转,如同黄莺出谷,清脆非常,令人心旷神怡。
顿时有了一种拨开云雾见日出的感觉,众人恍然回神,纷纷放下兵器。
“咦?哪里来的高人破了我这乾坤挪移迷魂阵?来!来!来!再比试一番,倘若输了,我要拜你当师父!”忽然从林子里面跑出来一个疯疯癫癫的紫衣老者,只见他虬髯如戟,相貌狰狞恐怖。
虽然是嘴巴上不服气,却也禁不住在心底里暗暗佩服。他这刚研究出来的阵法,连他自己一时之间还难以破解。
“是么?既然如此,可是要事的先提醒老先生你君子一言九鼎——”顾盼兮的声音自车内传出,宛如银铃。
“原来是个小丫头片子——”
“说不定等一下你可要改改口了!那么咱们比什么?”顾盼兮自幼年时起就得到高人的指点,小小年纪对行军布阵颇为有研究。
所以对这个老者的阵法觉得十分的好奇。
“等我待会儿布下一个阵法,你必须得在两个时辰以内破阵;若是过了时间就统统的不做数!你如果输了,可要拜我做师父哦!”老者信心百倍的说道。
“可是可以,不过你刚刚弄伤了我伯父,这该怎么办呢?”顾盼兮边说,边自马车里出来,在素莲的扶持下,慢慢的下到地面。
一袭嫣红衣裳的她,小小年纪也有着尊贵华丽的气势。那个紫衣老者在观看了她的面相以后,不禁微微的一怔。
又仔细底端详,然后围着她转了三圈。
“咦?!原来是这样!没有想到,你竟有着皇后的面相和命盘,只不过——”老者欲言又止,径直的伸手出来掐指算了算。
在那里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老先生看出什么来了?我怎么可能会是皇后的命盘呢?”顾盼兮对他的所说话,不禁感到非常的意外和吃惊。
这样一来,岂不是注定她和云飞扬永远都无法在一起了吗?本来,她还一心的期望着能想办法脱身而去。
“当然,我灵通子从来就不会胡说八道的;只不过你恐怕情债累累,将来——罢了,来!来!咱们还是先比试比试!”自称是灵通子的老者懒得再多说什么,随即从怀里摸取出一个小瓶子抛给旁边的骆飞。又拿出了一把令旗出来,开始在那里布阵。
“你们先行退开,我过些时候自然就会平安的出来!”顾盼兮遣退了骆飞等人,只带了那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婢女素莲,往老者已经布置好的阵势里走去。
这时服下解药后才缓缓舒醒过来的林治淆,看见这种情况想要抬手阻止,却力不从心。“骆飞,你怎么可以……让郡主涉险……”
“属下不敢!实在是小主人她,她……”除了自己人,甚少有其他人知道,铁骑队幕后指挥的人,其实根本就是顾盼兮,他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小队长而已,又有何等的能耐敢去阻止郡主。
看到郡主去涉险,他又何尝不担心,不焦急。
“应该没什么事情吧?”另外一个婢女玉梨,这时也从马车里出来,不安的张望着;可惜她不会功夫,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
没有想到老者布下的竟是奇门天罡七十二阵,只不过终究因为时间有限,所以不是十分的尽善尽美。
顾盼兮带着婢女素莲缓慢走人阵内不久,眼前景色大变;就见到犹如是惊天巨浪,狂飙而起,连番袭来。
忽然又似利刃密布,刀光笼罩之下,耸立如山。
她气定神闲,任由浪骤风狂,丝毫不为所动;在如山的刀影中不疾不徐地挥舞手里的短剑,犹如流水行云。
素莲的身形更是飘逸,忽左忽右。
一时之间,不分胜负。
莫约斗了近两炷香的时间,顾盼兮美艳绝伦的容颜上,渐渐的显露出了倦怠神色;老者看在眼里,不由得显露出得意之色。
陡然间,忽听一声娇笑,一道剑光冲破千层刀影;令旗卷翻,阵门大破。原来她们主仆心灵相通,一个佯装诱敌,一个乘势破阵。
灵通子本来是个避世奇人,向来自负。自从在这里落脚下来以后,喜欢疯疯癫癫的用法术戏弄别人;却不曾料想到今天会栽在一个小姑娘的手里。
“罢了!罢了!天意如此,小师父在上,受老徒儿一拜!”他一边说着,“扑通”一声跪地就拜,顾盼兮则灵巧的侧身躲避开去。
“岂敢,老先生你快快起来!”只不过是几句戏言而已,怎么可以随便当真。
“不行——君子一言九鼎,我师尊曾经告诫过,人不可言而无信!还是你要看着我抹脖子自戳才高兴?”没有想到七老八十的灵通子竟然活像个撒赖的老顽童。
“这个嘛——不如咱们就各让一步,我斗胆尊你为兄长如何?”这总比平白的多出个老徒弟要好一些。
“好啊!好啊!我要给皇后娘娘当哥哥了,那以后岂不就是皇帝的大舅子了!”灵通子觉得自己占尽所以的便宜,在那里嘻嘻哈哈,又是开心,又是嬉闹。
大概也是冥冥中注定的,日后就是这奇人做了一件扭转天命的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