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陌生的房间,陌生的脸孔。
一切尽在意料之中,然而依然失望得无以复加。
陶夭夭苦涩地微笑,她的好运气终于用完了吗?赵仁贤不是每次都那么凑巧,做她的护花使者。何况,她这朵花,并不解语。
心,更加疼痛,泪,就要滴下……
“你醒了!”冷酷的声音,掩盖不住多余的好奇。这个女人,为什么没有一般人应该有的恐惧和尖叫。如此平静的表现,不得不叫他刮目相看。如果不是知道她一直在经营着“花容月貌”,他会判断她根本就是缺乏头脑的女人,愚蠢到连自己身处险境都糊里糊涂。
眼珠子微微转动,入目的男人相当耐看,只是神情过于傲慢,五官有些刻薄。应该是身处高位,受惯了阿谀奉承后,真的把自己当成那么一回事了吧!
陶夭夭不屑地撇了撇嘴,人哪,就是缺少了一点自知之明。
“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他不再英俊还是不再高贵了?为什么这个女人看见他竟像看着一个普通人?没有应该有的崇拜和仰慕,反而有些——呃——同情?是他看错了吗?他位高权重,呼风唤雨,哪里需要同情了?如果她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哼!
“小王爷宫耀?”这样的富贵逼人,这样的唯我独尊,还有这份年轻,这份俊美,应该就是她从赵仁贤口中了解到的资料之一——眼前这个人,就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王爷宫昊天最小的儿子了。那个枉死的大汉口中不小心泄露的“小王——爷”!
“你怎么知道?”吃惊得做不出反应,本能地伸手想要掐住这个女人的脖子。
“没有必要!”陶夭夭好笑地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卫是人的本能反应,但是对于我,真的没有必要。”
“你怎么知道?”宫耀狼狈地缩手,再次被看穿之后,已经不只是惊恐了。这个女人,如果说第一时间猜出他的身份还有凑巧的话,那么此刻,她居然可以看穿并解释自己的行为就匪夷所思了。尽管连续的重复让他前所未有地感到丢脸,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她为什么知道!
“看出来的!”陶夭夭慢慢地坐起身来,身体有一定程度的酸软,而且还伴随着反胃的症状,应该是中了迷药,而且分量不清。
“你怎么看得出来?”惊疑地打量眼前这个平凡的女人:容貌中上,没有特别的倾国倾城;衣着——他皱起了眉头,这样也敢开张什么“花容月貌”,自己的衣着根本就没什么品味,棉质的米色男服,不过,穿在她身上,竟然会有那么一股子味道。如果说她身上真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就是这个了。唔,公平一点的话,还有她的眼睛,眼睛中蕴含着的光芒!
陶夭夭不耐烦地耸了耸肩,怎么,还要她化身福尔摩斯,分析和炫耀吗?
“就像你看着我一样:服装、神情、言谈举止!”才不高兴一一展开呢,浪费唇舌。如果是赵仁贤——心头蓦地一酸,想他干什么?可是就要想他,就是要拿他和眼前这个男人对比,所以,她才会觉得宫耀如此普通吧!
“哦?”狐疑地检视自己的衣着,“小王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那是因为你笨!陶夭夭在心里默念,不过,人在屋檐下,当然还是要入境随俗的。
“你习惯了嘛!”无谓地撇嘴,“可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大人物吧!”
是在褒奖他吗?怎么听不出话里的崇拜?
“那你应该很荣幸才对!”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他的,即使她的夫君赵仁贤,和他也不过一面之交。他不喜欢人群,不喜欢那一张张阿谀奉承的嘴脸,也看够了那种惊为天人的目光。可是,为什么这个女人没有流露出那种神情,他却会觉得不甘心呢?
“是啊!我觉得很荣幸!”就像看见一只稀罕的虫子一样“荣幸”!
这是荣幸吗?
“你是陶铸的女儿,又是赵仁贤的妻子,我本不该动你。”赵仁贤也算是父亲的亲信,为人处世世故圆滑,能力也是个中翘楚。没想到福气也不差,居然坐拥这样一个特别的女人。宫耀忍不住上下打量了这个女人,越看就越移不开目光。她真的只有姿色中上吗?怎么比“烟阁楼”名动京城的花魁倾央还要吸引他的目光呢?
“所以,我一定是卷入什么风暴了?”陶夭夭点点头,“你们一定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被谁掌握了,而我,大概背运地恰好接触过这个人,也许,根本交情还不错;唔,说不定,有了我还能要挟到那个人;嗯,能够以我的安危为重的人,应该不多……”
她顾自己喃喃自语,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听众表情风云变幻:佩服、震惊,有惺惺相惜的不舍,亦有杀之而后快的冲动。
如果放在身边,这个女人,绝对是个人才,也许能够助他一臂之力。宫耀迷惑地望着眼前陷入沉思的陶夭夭,女人,也会这么出色吗?
“是陶大发吗?”排除了身边所有可能的人物后,怀疑的目标只剩下一个——陶大发!也想过赵仁贤的,毕竟,莫名其妙地居然暗藏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本就够雷人了,那么因什么事得罪过小王爷应该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赵仁贤的身份不对,如果宫耀要拿赵仁贤开刀,还不至于要以他的妻子胁迫他。所以——“就是陶大发了。”这个出场浑身血迹,对自己的处境背景讳莫如深的男人,是这次事件中最大的嫌疑犯!
“你……”惊骇地瞪大眼睛,几乎要怀疑眼前的女人根本就是女妖。除非,陶大发……
“陶大发像是那种大嘴巴的人吗?而且如果他在意我的安危,那就更加不会让我卷入这件事中。”不以为然地摇头,陶夭夭又习惯性地撇嘴,“你们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过呢,也正常,宁可错杀一千一万,不可错漏一个嘛!成大事者,这点小节还是应该不拘的。”
再次睁大眼睛,宫耀已经无暇在她面前展现什么气度什么镇定了,她到底了解了多少?
“你——”声音有些嘶哑,宫耀清了清喉咙,“你不要胡乱揣测,胡言乱语的下场是要被砍头的。”绝对只是一种威胁,因为,他无比确定一件事:他宫耀,是不会屈折了良才的。可是,心底那种不舍又该如何解释?
“这么说,我都猜对了。”自信地点着头,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陶夭夭冲着宫耀微微笑了笑。
“你……你笑什么?”宫耀控制不住地结巴,不,她的笑容也很普通,倾央的微笑才风情万种。可是,怎么他的心跳会突然加快,好像一个初次动情的少年郎?
“抱歉,那是我的习惯性表情。”每次当案件有了新的线索,新的发展后,她都会情不自禁地冲着下属微笑,下属称那为“胜利之光”。唉,久违了啊!目光穿越了宫耀,唇角又轻轻勾起——唔——发生什么事了?
陶夭夭目瞪口呆地望着宫耀和宫耀所做的事情,然后嫌恶地一把推开宫耀,右手抬高,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声果断地响起。左手顺势放到嘴边,拼命擦拭。啧,恶心啊!
“你敢打我?”不可思议地捂住左脸,来不及震怒,就被她那种嫌恶的表情击中心脏,他有那么不堪吗?
“非礼勿动懂不懂?你简直枉读了圣贤书,还小王爷呢?我呸,下流胚!你老子是这么教你的吗?是个女人你就饥不择食,你也太不要脸了吧!简直就是……”
“我喜欢你!”
“禽兽……呃……什么?”
“我喜欢你!”
有微微的怔忡,和微微的心酸!
初吻的情景从记忆的某个隐蔽的角落浮现出来,为什么赵仁贤就不能这么坦荡荡直愣愣地向她说声“我喜欢你”呢?相处的日子这么久,亲密的时间这么久,为什么赵仁贤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我喜欢你”呢?反而是这个初次谋面的家伙,竟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告诉她“我喜欢你”!她应该受宠若惊?还是沾沾自喜?
“那你就更应该尊重我,而不是采用这种下流的方式!”陶夭夭迅速回过神来,唯有避开思念赵仁贤,她的理智,她的智慧才能正常,“两情相悦你懂吗?你喜欢我,我却不喜欢你。你的贸然亲近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
“两情相悦?”宫耀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你说得对,不过从来没有人这么教过我。那么,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博得你的欢心呢?”
“呵——呃!”面对如此不耻下问的追求者,她该如何表现自己的情怀?“你还真是虚心好学呢!”狡黠地笑了笑,“可我是个有夫之妇,你不觉得追求一个有夫之妇根本就是违背了伦常吗?”
“我会在乎这个?”目空一切的眼神,高傲冷峻的身姿,“这个世上,有什么是我不敢为的?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做得出来。哪怕是要杀了你的前夫也行。”
“不行!”陶夭夭尖锐地打断了宫耀,“我不喜欢一个杀人如草芥的男人,太暴力也太冷血。我也不相信这样的男人会有家庭的责任感,会给予自己的妻子起码的安全感。”
宫耀眯起了眼睛:“原来你喜欢的人是赵仁贤。”他不笨,所有才更有自傲的本钱。
陶夭夭的脸红了:“夫妻是白做的吗?一日夫妻百日恩是白说的吗?”
“那就更有趣了。”宫耀笑了起来,眉梢眼角全是自信,“小王最喜欢挑战。能够和赵仁贤一搏,并且让他输得心服口服,应该是件相当有意义的事情!”
“耶!”陶夭夭垮下了肩膀,还以为自己的魅力有多强呢!原来这个宫耀,根本就是得不到才越想得到。充其量,她陶夭夭不过是宫耀争夺的一件猎物而已!真是白虚荣了一场。
“既然你觉得有趣又有意义,更应该赢得光彩。所以,恕我不能偏心了。该怎么讨我欢心你自己看着办吧!”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要是叶蓁蓁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桃花运十足,真不知会惊讶到哪种程度了。目光又悠远起来,她真的有机会再见到叶蓁蓁吗?她唯一的亲人!
下巴忽然被捏住:“又在思念赵仁贤了?”
嫌恶地挣扎开去:“君子动口不动手!”
“伪君子,真小人!小王更喜欢后者。”多么狂妄自大的男人!也许的确很受女人吸引,但绝不是她陶夭夭喜欢的类型。
“但我却欣赏前者。至少前者还能保持表面的礼仪,而你,连这点都做不到!你让我怎么对你来电?”
“来什么?”疑惑地试图抓住陶夭夭的字眼,却发现实在太陌生。
“爱的感觉!”翻了个白眼,以后再招惹她,就说外语给他听,“你打算囚禁我到什么时候?”
“怎么是囚禁呢?一旦你喜欢上了我,我会收你做了我的妃子,你就会永远住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
控制不住地皱眉、挤眼、歪嘴、吐舌、耸肩。
“你干什么?不过挺可爱啊!”
“可爱个屁!”忍不住口出脏话,“我可不想跟着你沦落为乱臣贼子,不是亡命天涯,就是锒铛入狱!”
“你说什么?”阴戾的眼眸透出杀气,陶夭夭到底了解了多少?
“又被我猜中了?”无聊地挥挥手,“我说小王爷哪,锦衣玉食的生活应该够富足了,为什么还要得寸进尺、劳碌奔波、机关算尽、呕心沥血去捞什么水中之月呢?”
“什么意思?”有隐隐的惊恐压抑在杀机之下。
“其实你都听明白了对吧?何必让我说得这么直白呢?你千里追杀陶大发,不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有败露的可能吗?”
“哪件事?”事情太严重了,严重到可能会有没顶之灾,他不得不慎重。
“就是——”陶夭夭眼珠子转了转,“就是万一成功,也许我就真的可能做什么妃子之类的。运气的好的话,或许,还能母仪天下什么的。”
“你——”真的被她猜到了。这么机密的事情,连他都是最近才从父亲口中知晓,陶大发不可能知情,那么,这个女人,这个越来越神秘莫测的女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颓然坐倒床上,如果连她都猜到了,那么赵仁贤,还有其他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搞不好那个被你们算计的人其实也心知肚明,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闲闲地泼了瓢凉水,“坐享现成的不好吗?”
“父亲本来有很大的机会可以成为一国之君,但是……”
“既然错失了,就说明他没有这个命。”陶夭夭摆了摆手,真不明白皇帝有什么好的,世人是羡慕他女人多呢还是财产多?国家那么大,如果只是为了这两点,根本用不着蝇营狗苟穷尽一生啊!根本就是浪费大好光阴嘛!
“什么?”
“真龙天子乃上天应运而生,岂可随便取代?”唯心论啊,不过既然她都已经发生穿越事件了,拿来唬唬人也不错,“违背了上天的旨意,你们不怕会有报应吗?”
“上天?”宫耀忽然狂傲地笑了起来,“那只是骗骗蠢才的玩意儿,真有什么鬼神,为什么小王我从来不曾看见过?”
“一来你没有足够的慧眼慧根,他们不屑与你交往。”果然谎言是越圆越大的。
“什么,你敢……”
“二来——”白了宫耀一眼,陶夭夭继续发表高见,“你的罪孽也没有大到需要他们现身惩罚你的时候。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如果你们硬要逆天而行,只会自取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