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季泽果然很守信,说不再纠缠洛水,就再也没在他们药业公司出现过。洛水也明白过来,之前一段时间,他反复出现,可能的确是为了她的缘故。这样一想着,因为已经拒绝他了,如今一个人回想起来,心里倒是多了一缕柔情。想着姜季泽和其它富二代真不一样,他优秀、自律、稳重,而且不死缠烂打,很有绅士风度。
之后一个月风平浪静,洛水仍旧在原先的公司做着药品销售的工作,她想着她与姜总的故事应该是结束了,却没想到,因为一件事情,她与他又重新有了交集。
江云学校的福利分房落空了,学校生源增加,原本建教师福利房的地要建学生宿舍。外面的商品房又买不起,现在流行说成功男人的典范“180CM,180MM,180平米”吗,江云前两项合格,后面就不行了,对于她和江云来说,在这边买房,不是杭州,只是临安,买房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两个人心情都很不好。
心情不好自然要找人倾诉,洛水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了她母亲,她母亲在电话那端沉吟了一会,果断说道:“五一不要回来结婚了。”
洛水就愣了,她皱了皱眉,说道:“妈,你怎么——”她怪老人太现实功利。
她母亲絮叨道:“没房子结什么婚,有结婚的钱先存着买房。洛水啊,他没有房子,你嫁他图什么,你以后住在哪里,要生孩子怎么办,孩子户口怎么办?俗话都说了,女人婚前睁大眼,婚后闭只眼,听妈的话,找个有钱的男人吧。”
洛水就火了,只觉得她母亲世侩的话像把锥子在钻她的耳朵,她尖声道:“给有钱人当二奶是吧!”
她母亲这次却不示弱,说道:“就只能给有钱人当二奶吗,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嫁个有钱人?!”
洛水冷哼一声,想起往事,拿电话的手都在发抖:“有钱人会心地好到娶一个穷女人?为富不仁你没听说过吗?”
老人道:“为富就一定不仁吗?富则修你没听过,是不是穷得喝西北风的就很高尚?穷意味着你一无所有,不说远了,就说你爸吧,活到四十多岁,如果不是我嫁给他,一辈子都要打光棍,为了供你上大学,现在还欠一屁股债,我都很多年没去做过头发了——”
“你别说了,他不是我爸,我没有这样的爸!”洛水的声音尖锐起来。
她母亲也冷声道:“总之,你带他回来我也不接待!”“不接待就不接待,我们不回来!”洛水气冲冲挂了电话。
洛水自己把这事在心里闷了几天,周末回临安后,眼看着五一要到了,想着还是趁早说,否则等到江云假都请好了,再说她母亲不欢迎就迟了。
然而,虽然她考虑周全,江云还是怒了,两个人爆发了恋爱以来第一次争吵。
如果没有经历这次福利房落空的事件,洛水母亲主动提出五一不回去结婚,江云也不会说什么,就算经历了这次福利房落空事件,如果她母亲不主动提出不许他们回去,江云自己也会取消五一回洛水老家结婚的打算,但是很多事情凑在一块的时候,性质就变了。
两个人都变得异常脆弱敏感,就像随时竖着刺的刺猬。江云认为洛水母亲功利现实,质问洛水是爱房子还是爱他,凭什么有了房就可以回去结婚,没了房就不允许?
洛水嗫嚅着解释是老人的意见,江云看了她很久,末了走过来,拉起她的手说道:“不是你的意见?很好,你现在就和我去领证!”
洛水就征了,如果是平时,江云温柔地说着情话,拉着她去领证,她肯定会同意,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成了什么呢?他戴上面具,眼神狐疑,就像一个陌生人,质疑她对他的爱情,他用“真爱”来威胁绑架她的婚姻。
洛水冲回了杭州。
两个星期没有联系,各自鱼沉雁渺,不通音信。
江云一直很消沉,话也不多了,只是上网看新闻的时候变得更“愤青”,后来,慢慢又变回来了。两个星期后的周五,主动给洛水打了电话,向她承认了错误,两个人重归于好。
洛水到临安车站时,无论多晚,他也总是来接她,一切就好像没有任何变化,然而,这只是表像而己,感情就像袋装的大枣,有时候,那些枣子仍旧长时间地保持外表鲜亮,但你咬一口,就会发现其实里面已经虫变,江云对洛水仍旧有说有笑,深情款款,细心体贴,只是比从前更节俭了。洛水变得不快乐,而这一切,江云自然看在眼里,他的心里起了疑云,也落了霜冻。
女同事看到洛水郁郁不乐,劝江云:“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又是跑销售的,你怎么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杭州,江云,辞职去杭州吧,不然的话——”
江云笑了笑,说道:“可我喜欢当老师。”他就像印度片《地上的星星》里的男主角,把老师的工作看得很神圣,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当别的同学写《我的理想》纷纷说要当科学家的时候,他写的就是长大后要当老师。
他认为老师是灵魂的工程师。把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引上正途,把一个忽略的孩子发掘出来,他就会感到莫大的成就感。这是他的理想,他的人生意义,所以大学毕业后,他几乎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放在了这份工作上。
活着只是为了钱吗?不,活着总还有着更高尚的追求。
可是他的爱情,如今却成了流水浮灯,摇曳不定的东西了。
洛水的同事俞飞傍上了一个已婚男,闪电般的速度买了LV,开上了小飞度汽车,这件事对洛水刺激很大。
晚上做了梦,梦见自己变成了姜季泽的二奶,还为他生了孩子。醒来时一头一脸的冷汗,她试着给江云打电话,电话通了,江云听到她半夜来电话,自然很高兴,问洛水这个时候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洛水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对他说:“江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妈她是二奶,她给一个广州老板做了二十多年的二奶,我是二奶的孩子。”
一口气说完的,就像百米赛跑,一开头就拼了命地往终点冲,害怕耽搁了就没有了勇气。
往事回忆起来很费力,可是此时此刻,洛水觉得她非说不可,一个原因是她一直在尝试酝酿着要对江云说起的,另一个原因,她自己也知道她和江云之间有了裂痕,裂痕的产生就是因为她的母亲,她有必要给江云一个解释,希翼着能修复他们的爱情,第三个原因,其实告诉江云也是告诉自己,不能走她母亲的老路。
江云自然很吃惊,对于她母亲那么世侩也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洛水的话像线头一样,连绵不绝,她说:“我母亲是因为爱和一个广州老板在一起的,他对她很好,我妈说那是爱情,她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所以哪怕知道他在广州有老婆小孩,她也愿意跟他,他让她在老家内蒙安家,每个月给她寄生活费,每年像候鸟一样抽个时间来看她,我妈一直活得很自我,她说她很幸福,她还因为孤独和对他的爱怀了那个广州老板的孩子,那个可怜的孩子就是我,她说那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洛水苦笑起来,继续说道:“我从小就被人笑话,知道我与众不同,我质问我妈为什么没有爸爸,她就说爸爸死了,其实那个男人就是我爸爸,我妈物质生活很丰盛,那男人给她买了一辆本田雅阁,每个月给她足够的钱,我妈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过到老,花钱大手大脚,可惜好景不长,我十六岁的时候,广州老板在外面出车祸死了,我妈也是因为和他很久没了消息,打他朋友电话才得到的真实消息。自然一分钱也没有给我们,他也想不到自己会横死吧。我妈没了生活来源,我又要上高中,为了供我读书,只能嫁给一个修鞋的瘸子,江云,你不要生我妈的气,她就是那样的人,有时候我也很恨她。”
江云静静听完,才明白为什么洛水每次打电话回家都不和她爸通电话,为什么和她妈说话也是怪怪的,原来如此。
江云以为是洛水为了给他一个解释,心里温暖,对她笑道:“我也有一个秘密告诉你”“什么秘密?”洛水努力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像溺水的人,江云也许是她最后一根稻草,江云说:“其实我原名不叫江云,我叫江富贵,我读书后嫌名字太土改的。”
洛水“卟”地笑出声来,知道他是为了哄她开心,温暖慢慢回到心里,笑道:“周五我回临安,早点来接我啊。”
“好咧。”
两个人经过这么一翻开诚布公,感情好像回到从前了。
过完周末,从临安回到杭州,洛水心境改变了。她仍旧像从前一样不开心,但是却改变了想法,想放手一博,听说做医药代表的也有能挣许多钱,便想着好好发展事业,通过自己努力也能挣到买房子的钱。
所以,回到公司后洛水就立马出去跑业务了,感觉像变了一个人。
白天,她到各个医院去联系业务,晚上就呆在出租屋里,反复背诵药理知识,她看了许多有关做医代的书还有网上的帖子,从各个方面努力提高自己的能力,她希望自己变成一个事业型的女强人,快速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医代,这样,她才可能赚到买房子的钱。
但是女孩子做医代太难了,特别是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做医代,医院的那些主任和院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请他们吃个便饭都得上千,以后就去找小姐,桑那,按摩,全套服务。这些,洛水都可以承受,能让别人动手公司能报销的,为了签单,她都没问题,她一个年轻女孩给他们去叫鸡她都可以去。甚至吃饭的时候,那些医生和自己讲黄色笑话,洛水也能应对自如。平时在医院里,医生穿着白大褂个个衣冠楚楚,洛水想做他们业务,和他们吃饭时,一个个就成了禽兽。
女孩子不适合做销售,漂亮的女孩子就更不适合做销售了,洛水每次走到医院,那些领导见了她一个个眼睛发亮,洛水总是被他们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圈里有句话,做医代的想做好业务,必须“上枪上炮上女人”女孩子干这行,基本上都会遇到这种骚扰的情况,有时候你不付出,对方根本不签单。
以前也无所谓,因为没有现在这么强的欲望要赚钱,所以碰到想吃豆腐的,大不了不做业务,不理就行了,现在有了生活的压力,她必须硬着头皮上。但是很可惜,她的性格并不适合做销售,从春天奋斗到夏天,身边的同事一个个大量地出单,而她一个单都没做成,仍旧拿着公司可怜的一点底薪。等到她开始穿裙子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再也不能这样了,无论如何,一定要签下一个单来。
结果,她约了一个医生吃饭,却被医生吃豆腐,危急时刻是姜季泽冲进来解了围。
之所以那么巧,是因为自从洛水上次拒绝了他,季泽原想放弃的,结果却忘不掉,无数个夜晚,都是“坐等相思断”,脑海里都是洛水,逼迫着自己不去找她,却总是通过药业公司的下属打听她的消息,洛水约了客户吃饭,姜季泽也去了那家店,本想和她装做偶然碰到看她一眼,结果却没想到碰到这一幕。
季泽问了洛水租房子的地方,然后静静开着车带着她回去。姜季泽在这个时候成了她最亲的人了。
车子在她租房子的小区外面停下,季泽看她一眼,对她说道:“这份工作你别做了吧。”洛水抬起头来,以为他是要开除她,部门经理之前也说过这种话,如果她再签不出去一个单,公司也没理由留她了,洛水的嘴巴张了张,说声:“是我不够好,姜总,我明天就辞职,谢谢你送我回来。”然后低头转身,想推开车门下去。
“洛水?”季泽却拉住了她,她穿着白裙子,赤裸的手臂白晳欣长,就像月光,清凉一片,他的指间却一片烫,洛水征了征,往后面躲,季泽也松了手,定了定神,对她道:“你误会了,我是说,你先休息几天,我另外给你安排一份工作。”洛水征了征,疑是听错,季泽补充道:“你不适合做销售,相信你自己也知道,我给你安排一份文职的工作。”
洛水转过身来,看着姜季泽,姜季泽也在看着她,洛水突然就鼻子酸酸的,眼圈也止不住红了起来,她太累了,很希望找个靠山,她只需要像只小鸟一样成天窝在家里就好了。
“听我的话,好吧。”是他温和的声音,洛水如同一个听话的孩子,眼泪掉下来的同时点了点头,季泽看得有点发呆,伸出手想去拭她脸上的泪,洛水才清醒过来,意识到什么,偏过脸去,躲开了他的触碰。
姜季泽也是一愣,瞬间的欢喜烟消云散,知道在她心里,他仍然没法跟她那个男朋友比。
“姜总,我明天就去公司辞职,你说得没错,我不适合干销售,谢谢你,我另外找一份工作吧。”
“嗯,先在家好好休息几天,等工作定了,我给你打电话。”
“不用了,我想去临安找工作,我男朋友在那边。”她想让他明白,无论如何,她不想让他误会,刚好,辞掉这份工作,和他彻底就没联系了。
姜季泽也是很吃惊,大概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他困惑地问:“洛水,为什么?”想问她,为什么这样害怕他?为什么不给他机会?
洛水却只是谢了他,飞快地下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