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很快辞了职,甚至为了表决心,她把杭州租的房子也退了,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就匆匆往临安去了。
时间已经是夏天了,太阳照在头顶像火一般,天空中没有一点云彩,路上灰尘漫天,洛水坐在长途车里,在黄尘中看不清远方,感觉未来也像这黄尘中的道路,被漫天灰土挡得根本看不见了。
是,尽管看不到未来,可是她也必须和姜季泽划清界限,宁给穷人当老婆,也不能给有钱人当二奶。
所以,尽管她与江云的爱情看不到前景,她自己的事业奋斗得没有希望,姜季泽又适时地出现了,仍旧对她一往情深,她仍然坚持自己的底限,逃离了姜季泽的身边,逃离了杭州。
以姜家的财富,姜季泽是不可能娶她做老婆的,她有自知之明,所以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所以洛水回了临安,她是来投奔男友的,想着在临安租个房子找份工作,至于以后的生活到底会怎么样,暂时不去想,也许中国的房价会降,也许江云会发意外之财,只要活着,明天永远都是未知数,树挪死人挪活,他们还年轻,只要不认命,总还是有机会的,再说了,她对物质的要求也不高,有房住就行了,哪怕一辈子都要骑电动车,她也会很高兴的。
但是没想到,洛水抱着这样一份心情回到临安后,迎接她的却是江云的吃惊和失望。
接下来的半个月,洛水在临安找不到工作,他们没地方住,洛水白天住在江云宿舍,晚上和他女同事去睡。姜季泽关心的电话不停打过来,江云知道有富二代在追她,心里起了疑云和霜冻。
半个月过后,江云的室友就不满了,强烈要求洛水不能白天占据他的宿舍,理由是他下午课多,中午必须休息。
江云试图解释,室友却不给他机会,扬言要去找校方理论,愤怒地砸门而去,江云一脸涨红地站在那里,洛水便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她站起来,努力笑着,对江云说道:“我们去杭州吧,那边工作好找。”江云不同意换工作,两个人吵了起来。
最后,江云突然说道:“洛水,我们分手吧。”洛水呆了一呆,看向江云。江云不敢看她,这话存在心里很久了,如今终于是打算说了出来。爱情一开始就算是素丝,可是入了社会这个大染缸,就会“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了。
他不是不想拥有她,他太想拥有她了,但是生活却用铁的事实告诉他,他不配。
再说爱不是成全吗,洛水在他身边,就像一只囚禁的鸟,他不是傻子,他知道有钱人在追她,他能感觉到她的委屈和憔悴。他也曾在人才网上偷偷搜寻过杭州的工作,但是教师这个职业在杭州太不好找工作了,工资不是和这边差不多,就是比这边还低,杭州又是富人云集的地方,消费又高,他在临安都守不住她,便何况在杭州?
更何况他热爱教师这个职业。
一份感情,确定性的能预见到守不住,他去不了杭州,她在临安找不到工作,不如放手,早点结束,痛苦也会少许多。
洛水只是问了一句:“你确定?”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她只害怕自己受不了生活的苦抛弃江云,没想到他却先放弃她了,因为她找不到工作吗?
江云微微点了点头,洛水便最后看他一眼,一颗心原本就像残灰,现在仅有的一点温暖也冷却了。连原因也不问了,匆匆收拾了行李,伤心负气之下回了杭州。
洛水经了半个月重新回杭州,没了房子住,只能麻烦以前的熟人,俞飞把西湖边的房子借给她,第二天,洛水也顺利找到了工作,在一家采购公司当办公室主任,五千块一个月,下面有两个员工,但是很快的,她发现,房子是姜季泽的,工作也是他帮她找的。
大概是心里又有了摇摆,洛水晚上又做了梦。仍旧是从前梦的重复,酷似自己的小孩厉声对她质问:“你做二奶有什么资格生孩子?!”醒来的时候一头一脸的汗,月光透过窗帘缝射进来,落在地板上,清水似的,映称着她一张脸像纸一样苍白。洛水征征看着窗外,一夜没睡,直到东方现出鱼肚白,晨曦初现,她便坚定了辞职的心。
一大早,她就准时去了公司,但是没有想到,姜氏集团的大BOSS姜广龙,也就是季泽的父亲却来他们采购公司视察了。
姜广龙被洛水清绝的容颜吸引,走进她的办公室,随便问了她几句工作情况,居然对她说道:“做我们姜家的儿媳妇好不好?”
这句话的效应就像“芝麻开门”,仿佛黑暗里的一线亮光,在她的心里,一扇大门打开,一条不可能的路如今出现在她的面前,变得可能了。
她摇了摇头,又觉得太不现实了,姜季泽是喜欢她,但他会不顾一切娶她吗?这种可能性太小了。洛水又灰暗了心情,去人事那里递交了辞呈,然后简单收拾了东西,抱着一个纸盒出去了。
她打算回老家,把出租的房子退了,拎了行李往火车站走。在火车站外面,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姜季泽的电话,手机的彩铃有如沸腾的水,响了很久,大概是看她没接,才停了。
洛水在铃声中呆了半响,直到铃声静止下来才回过神,想起姜季泽房间的钥匙没还他,干脆把事情了结一下,所以拿起手机重新把号码拨过去,打通了姜季泽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能听到季泽在那边紧张的呼吸声,他好像很欢喜吃惊,大概是她第一次主动打他电话的缘故。洛水禁不住想笑,想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富二代,原来不管什么样的男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都是一样的手足无措,拿不定的。她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对手机里道:“姜总,我们见一面吧。”
“好,我来接你。”洛水说了地址,然后在火车站外如潮的人海中等着他。无论如何,她还是决定要走。见面后,把房间钥匙还给他,然后,马上进去买票,没钱买卧铺,买硬座好了。
很快地,姜季泽就来了。他径直把车子开到她面前,高大的车身就在洛水附近,她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他仍然像从前一样,车窗降下来一半。
风把洛水的长发吹乱了,几缕秀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的心里有些混乱,甚至在想,假如他不是那么有钱,只是一般的中产,在杭州有一栋小房子,有一辆十多万的车,人那么好,对她又那么真心,她都没有现在这么纠结。他家太有钱了,有钱到她产生自卑心理,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嫁过去。
“嘀嘀”一辆双层大巴从洛水面前开过,疾风迎面吹来,有如浊流,洛水才在车声中清醒过来,努力笑了笑,对他道:“我要回老家了,房子钥匙还你。”她伸手把钥匙递过去,季泽看到她的行李脸就沉了,只对她道:“你上车吧,这里不许停车。”
他车子的引擎还在开着,不远也有交警,好像要朝这边走过来,人流车流湍急得有如河水,火车站的周围喧嚣得就像乱世,洛水也不是太懂交规,匆忙慌乱中只得上了他的车子。
季泽一边开车,一边对她道:“我请你吃饭吧,想吃什么?”
“姜总——”手里的钥匙攥得紧紧的,感觉手心出了汗,钥匙也沾湿了,她费力地解释,想着对于他来说,肯定很难过,因为又是再一次的拒绝。她说:“谢谢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接受。”她把钥匙递过去,“房子我之前不知道是你的,我已经搬出来了,工作,我也是才知道是你帮了我,我很傻是不是——”
她嗫嚅着,说出的话空洞得像鸡蛋壳,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我要回老家了,我想家了,以后也不出来了,和我妈在一起。”
姜季泽在一个广场找到了停车位,他沉默着把车子停好,熄了火,他没有接钥匙,而是问她:“你那个男友呢?”
“我们——”洛水看着窗外,阳光透过车窗玻璃落到她身上来,可是她的眼里却突然泪水模糊,她想着她哭什么呢,她开始舍不得这一切吗,依恋自己堵死的路?还是阳光太刺眼?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眼泪,对着窗外低声说道:“我们分手了。”
季泽眼里有了温度和笑意,以为她分手是因为他。不过那惊喜只是一瞬,就像燧石瞬间冒出的火星,因为他看到了她的泪水。
洛水眼睫毛上的泪水,仿佛叶间的露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他只得收敛了笑容,两只手就像在方向盘上生了根,许久也不会动,莫名的愠怒和疼惜攫住了他的心。洛水意识到自己失态,胡乱地擦去泪水,一边转身要下车,一边说道:“我走了。”
季泽却伸手拉住了她,对她道:“为什么?”很明显地,她分手不是因为他。洛水苦笑,只得说道:“他觉得我们不合适。”
“我不是问你们为什么分手,我是说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拒绝我。”索性说了出来,说出来反倒松了一口气,坚定了自己一颗心,想着她反正现在没了男友,那个男人不珍惜她,那么他可以追求她照顾她,让她开心快乐,就算她现在对他没感情,不过相信爱是水滴石穿,聚沙成塔,总有一天,她会如他一样——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让他很受挫,她为什么这么害怕他?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他不是会说话的男人,做生意做得年少有为,风生水起,可是感情生活却一直很白痴。对于洛水,先是被她出众的外表吸引,这女孩实在长得太惊艳了,每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都无法不多看她一眼,他免不了俗,所以才有了当时送她回临安的情景,第一次的确是有事去临安,后面就是专门为了和她呆一起了。
接触的过程中,得知她为了男友在一起,千里迢迢跑到浙江来,做着一份自己并不喜欢的工作,就有些被她感动了,特别是看着她哪怕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也要辛苦赶回去,周一凌晨五点在冰天雪地里赶回杭州,他就很羡慕那个男人,想着如果有个女孩这样不顾一切的爱自己,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再接下来,就是他对她表明了态度,喜欢她了,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倒是让他更加动了心,觉得这个女孩不世俗,不像其它的物质女孩。
这样的女孩,在他的生活中,就好像沙漠中的一颗珍珠,太难得了。可是被拒绝多了,谁都会不好受的。
男人都是如此,佛说“人生最珍贵的就是得不到和已失去。”洛水就是姜季泽的“得不到。”所以越发激起了他的雄心,一定要把她追到手,到了后面,因为一直落空,姜季泽对于洛水,慢慢地反倒有了一些爱了,感情就是这么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