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无良丫头爬错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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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迷惘

第42章 迷惘

苍华远远看着目前跪着的瘦小女孩,突然觉得前些日子对她太凶了点,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或许他该对她好一点。她一个小女孩,死了爹以后该怎么办?

她跪在墓前,一身白衣,迤逦的拖在地上,南宫灀同样千年不变的白衣立在她的身后。

丸子偎在她旁边,安静的没有“吱吱”乱叫,也没有趁机偷吃墓前的贡品,或许察觉到主人的心情,时不时郁卒的瞄丫丫一两眼。

原来天人永隔是这种感觉,从小到大,丫丫从未如此深刻的体验过。她呆呆的望着墓碑上的名字,她的父亲,堂堂的樾国护国大将军、曾经那样一个目空一切只手遮天的人,如今只剩的小小的一盏灰土,连坟墓都是在这样一个偏僻的荒野。

她在想,父亲去了天国,会不会也在那里领着一队军队,会不会在那里也只手遮天?他这么凶,是不是到了地府也会去抢阎王的宝座?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由得弯起了一丝笑意。

她静静的跪着,仿佛一座石雕,发丝凌乱的飞过脸侧,肆虐的拍打着她的脸庞。

“该走了,天快黑了。”身后的少年提醒她。

她的腿脚已经麻木,却不自觉。

想起了什么,她弯下腰,在墓前使劲的挖土,挖了深深的一个洞,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玉佩,又从袖中取出银光闪闪的链条,她看了一眼,不带一丝犹豫的,将那些东西放进了洞里。

一把又一把的黑色泥土,将东西盖住,直到不见那银白的影子。

做完这一切,她将小盒装的骨灰放进了衣袋里,抱起了丸子,抬眼对南宫灀说:“走吧。”

他点头,看到她面无表情却憔悴的脸,满眼的担心。她只哭了一次,除了那次之外,再也没见她哭过,她爱嬉闹、爱搞怪,却不想骨子里却倔强如斯。她强迫自己坚强,然而这样,却更加让人担心。

远远的,大柳树的后面,闪过一道影子,南宫灀反应极快,伸手一甩,“嗖”的一声,一枚银色袖箭急速飞出,那人似乎猝不及防,低低哼了一声,袖箭中了手臂。

那人身形闪动的时候,丫丫看到一张戴着青铜面具的脸,心中一震,立即大声喊:“你站住——”

那人顿住了脚,捂着手臂有些狼狈,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交错之际,丫丫脸色大变,未反应过来,少年已经被人带走。

“你怎么了?”南宫灀过来问,“此人蹊跷的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他是谁了。”她的声音冷得仿佛从冰中发出来的。

南宫灀很是惊讶,问:“谁?”

“司徒流觞。”四个字平静的从她嘴里吐出。

南宫灀震惊的看着她,不可思议,他堂堂一国皇帝,不坐镇京城,居然到了如此荒僻的边城?一定有极其重要的事情。

“你怎么如此肯定?”他惊讶于丫丫迅速的判断。

“我熟悉他的声音和眼神,还有他的背影。我曾经在皇宫中住过一段时间。他的眼睛同别人有一点不同,当他睁大眼睛时,会放出一种淡淡的绿光,没错,他的眸子带着一点点绿色。在迷踪林时我听过他的声音,加上他的眼神、背影、身形,就是他!”

“呵呵……”丫丫冷笑,她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我怎么那么傻,怎么想不到这件事情受益最大的是谁?谁那么有钱可以从鬼幽谷手中买到大将军的命?原来一切都是他!”

姨娘?什么亲姨娘?什么亲表哥?一切都是假的!利益当前,六亲不认,也许,这就是皇家的规矩。

丫丫失笑,一个是权,一个是钱,原来一直太傻太天真的是她!

她曾经想过,带爹的骨灰回到樾国,回到京都,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了,司徒流觞绝对不会容得住她,尤其是如果知道她已经认出他的话。

这一夜,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当初送木箱来的人说是受一位姑娘所托,难道是李秋水?她再也没有见过独孤遥,自从出了迷踪林以后,他为何不再见她?难道是为了不给她报仇的机会?可是像他那样一个眼高于顶的人还不至于将她的武功看在眼里。为什么?为什么?

她决定不再去想,每次想起他,她的心里仿佛破裂开来一般。很明显,此时她若闯进迷踪林报仇,等同寻死。这是她自己是私仇,当然不可能将南宫灀扯进来,他有一个深爱他的父亲,还有一身的重任,她不想拖累别人。

缓缓的,疲倦袭来,她闭上了眼。

梦境中,窗扇“咯吱”一声开了,仿佛,真实一般,她似乎看见那抹蓝色的锦缎衣摆,她大叫着想要抓住,她很想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可是那衣摆却如流水一般从她的指尖滑过。

她惊悚的坐起,一头的冷汗,借着月光,她看见一个人坐在她床头的桌边,静静地,看着她。

“做噩梦了?”他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讶极了,翩翩君子南宫灀居然深夜在她的卧室?

他望着她,目光平静无波,道:“我有些怕,怕推开这道门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就像上次一样,所以我过来看看。”

丫丫怔住,愣愣的看着他走近,直到被他抱在怀中,尚没回过神来。

“我很担心你。”他低低说,柔和的声音让她心口一酸,手情不自禁的抓紧了他的衣襟,她怎么忘记了?当她怀疑一切的时候,竟忽略了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他。

丫丫的鼻子酸酸的,低声道:“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傻瓜。”南宫灀抱紧她,“自从上次,你难道不明白我对你如何?跟我回洺国吧?”他看着她的眼,满是诚挚。

她动容,心中的防备开始脆弱、崩塌,泪水充盈了眼,问:“你真的再也不会丢下我,背弃我?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我宁愿你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要说。”不知从何时起,对于男子的诺言,她开始产生了警戒。

南宫灀握紧了她的手,坚定道:“相信我,好吗?我不会放开你的手,不管什么时候。”

犹疑了片刻,终于,她点了头,低声道:“好,我跟你走。”

话音落下,人立即被揽入了怀中,她被温暖的怀抱包围,带着清爽的味道,可是不知为何,梦中的那股淡淡清香总是似有若无的浮现,她的心好像缺了一块,空空的。

丫丫犹记得,一年前她离开边城的时候,那天风很大,到了下午天便阴暗下来,天空居然毫无征兆的飘下了雪花。那时他们从地道里走的,又走了很长的一段山间隧道,当他们回到地面的时候,满眼是一片雪白。他们乔装改扮,而假扮成他们的人在大道上遭到黑衣人惨烈的袭击。据说,那一次死了不少人,而那些黑衣人似乎又一路寻来,想捉住一个抱着土拨鼠的小姑娘,可惜,他们没有找到。

乔装从危险的边城遁走回国都是齐王的安排,他不愧为一个精明睿智的人,一切都料得那么精准。

眼前,又是一个初冬,此时,她已经是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了。洺国地处南方,一年四季如同暖春,即便最冷的时候,譬如现在,也只不过穿两件夹衣便可以过去。因为那冷冷的空气,反倒催开了这里极少绽放的粉红色梅花。满树的绝色研华,带着淡淡的冷香,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梅花树下,少女着一袭浅烟色的长裙娉婷的立着,身材高挑匀称,她懒懒的抱着丸子,如今丸子又肥了不少,只是似乎它再也长不大了,仍是那么小小一只。

阳光很是灿烂,光影从花间投下,照在少女白皙的脸上,她仿佛一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那么明艳而动人。

洺国乡间都传说,西霞湖畔住着一个仙女,如果你运气够好,便会看到那仙女在日暮时分抱着一只仙兽出来散步,那仙女美丽的连寺庙里的佛像都会动凡心。于是一群少年时不时的出没在西霞湖畔到处搜寻,仙女没寻到,倒是说会碰的一个美的不像话的天神。

“丫丫!”清朗动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没有回头,唇角微勾,道:“你来了?”

一年时间,白衣少年又长高了半个头,他大约便是乡民们口中传说的天神了。他几步到了丫丫的跟前,看到她的脸时,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讶,这个女孩如同一只蝴蝶,已经从蛹中蜕变,越来越光彩明艳、夺人魂魄。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不认识了吗?”丫丫微微笑道。

看到他额上有细细的汗珠,丫丫拿出帕子举手擦过他的额头,他越来越高,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南宫灀瞧见她的动作,心中一暖,笑道:“我以为你不乐意见到我呢?”

“傻瓜,怎么说这样的话?”丫丫嗔道。

那浅笑薄嗔越发的动人,南宫灀将她擦汗的小手握住,柔若无骨。

丫丫讶异:“怎么了?”他今天的神情有点奇怪。

“没事。”南宫灀拈下她头上的花瓣,手指滑过她乌黑的发。她貌似温顺,实则有他难以猜透的地方。一年来,因为洺国局势未定,他一直忙于辅助父王同当朝皇帝争斗,将丫丫放在西霞湖畔隐居,虽然他一个月会来一两次,可是每次她的变化都让他惊讶。在这寂静的山村,他曾担心她是否会寂寞,但是她却没有任何的抱怨。问她每日在做什么,她说不过看看书、打打猎,偶尔和村姑聊聊天,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透过一丝躲闪。他一直很想知道,一年前的事情她还在介怀吗?

“你舞剑给我看!”丫丫推着他笑道。

南宫灀答应了,抽出随身的银剑,剑光舞动时,剑气如虹,带起一阵炫目的光影,粉红的花瓣随风飞舞,俊美的少年、优美的动作,犹如一幅让人迷醉的画。

他自恃武艺高强,在樾国输于独孤遥一直引以为耻,这一年当中他不断的勤练剑术,在洺国境内已少敌手。

如此赏心悦目的景象,丫丫看的出神,不提防丸子偷偷跳了下去到处找东西吃,不想惊动了一处草丛,惹出了一条长蛇。

“吱吱——”它惊惧的立了起来,浑身哆嗦的望着吐着信子的红斑毒蛇,完全不知所措。

丫丫听到声音立即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将手一甩,一道金光闪过,如同金虹一般掠出了袖子,直击长蛇的七寸,一刹那间,血肉模糊、飞沫四溅,落了丸子一身,吓得它呈呆傻状。

南宫灀手中的剑垂下,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她手中所拿的是一条几尺长的金鞭,柔韧而坚硬,她挥鞭极有劲力、动作精准,将蛇杀死,瞬间完成。以她这样的功力,一年之内必定是苦修而得。而她,却从未告诉过他。

丫丫有些嫌恶的看着自己的宝贝鞭子,这可是用金丝镶嵌的,鞭子的把手处她特意缀了两颗明珠。

“哎呀,都是丸子你不好,弄的好脏。”她惋惜道,走到溪边,将鞭子放在水中洗涤,顺道将调皮的丸子也丢了下去。

洗完了鞭子,她这才发现南宫灀的脸臭臭的。

“怎么了?”

“难道你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哦,你说这鞭子吗?我不过闲得无聊练来玩玩。”她讪讪的笑道,要将鞭子收入袖中。

南宫灀一把夺过。

“喂,还给我!”丫丫伸手去夺,躲闪之际,两人已经拆了好几招。南宫灀手一松,那鞭子便到了丫丫的手中。

“我不喜欢人骗我。你还要骗我到几时?”他微有怒意,“在这一年当中,你苦苦练武,难道你还要去找他报仇?你说你爹曾跟你说过不要和鬼幽谷扯上任何关系,你也答应过,为什么这么不懂事?鬼幽谷势力强大的可怕,连国家军队都不能轻易动摇它,更何况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执着?”

丫丫挽着手上的金鞭,脸色阴沉,当初独孤遥对她倾囊相授,选择武器的时候,她下意识的选择了鞭子,因为同星云链的用法差不多。他教给她的心法和口诀她都记得,只是之前她从未认真的练过,这一年里,她不断的警告自己要提高、提高、再提高,再也不要让人欺负。如今的她,武功飞进,今非昔比了。

“即使你要报仇,也还有我,我会替你办这件事。”南宫灀低声道。

“不,”她打断了他的话,“我要亲手将这些还给他!”她握紧了手上的鞭子。

“丫丫!”他真的怒了。

“因为,我恨他!”她咬牙切齿。

“我以为这一年的静养可以让你忘记很多,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丫丫,你果真恨他?没有爱,哪里来的恨?”他叹道,“你恨他不是因为他杀死你爹,而是因为……”

“不要说了,我不要听!”丫丫跺脚,任性的离开了。

南宫灀揉了揉眉心,苦恼的看着离去的女孩,他早知道,在他和她之间,早已有什么悄悄开始改变。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当你才意识到自己原来真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必须开始恨他。这便是丫丫此时的感受。

她曾经以为,对于独孤遥,她只是不讨厌,只是依恋,可是当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她发现她错了。对于他的背弃,她所承受的打击和痛苦远远比她自己想象要激烈,激烈到充溢着她的胸腔和噩梦,甚至连南宫灀的呵护都忽视掉。

南宫灀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想要揭穿她,可是她只想逃,她不想听。

她奔回自己的房间,那是一间全竹制的屋子,她扑倒在床上,将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不知什么时候,南宫灀进来了,她已经睡着了。

他做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抚过她乌黑的头发,将被子盖住她的身体,正要走,却不想她已经醒了,突然抓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