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吹拂,拱开微敞的窗子,露出一望无垠的碧空,天际,几缕白云如水墨丹青浅浅几笔,不知名大鸟在空中盘旋,嘹亮的鸣叫传出老远。
床幔里,伏在女子身上的男子动作轻柔的挪动,然后一个翻身倒在一侧,手臂顺势一揽,将女子搂在自己腋窝里,他偏头,一双点墨的眼紧紧锁在她的脸颊上,粉面芙蓉,眉目如画,水嫩的如同刚刚剥开的竹笋,想必是累坏了,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已经熟睡,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扫在眼窝处,更显得她俏丽娇艳。
他凝神看着,眼底全是绵绵深情,弯了弯手臂,将她的身子紧贴着自己,侧过身子抱着她,另一只手贪恋的摩挲着她散落下来的长发,锦被里的身躯是这样娇小柔软,他一度担心她会受不了,强忍住放缓对她的占有,想起她咬着唇瓣,如雨中梨花般楼住他的脖子,硬是弓起身子迎了上来,他的心一瞬间就被填的满满的,能拥有她,此生无憾。
温香软玉,她如此真实的偎在他怀里,他却和女子不同,不但毫无睡意,反而脑袋愈发的清明起来,他想着,一会儿立刻着手要办的有两件大事,一是将初忆名分扶正,这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早就想落实,无奈佳人躲躲闪闪,现在她已与自己有夫妻之实,这辈子她便是他乌承业唯一的妻子。第二件事便是重新筹备婚礼,他要挂满红绸,贴满喜字,宴请宾朋挚友正正经经的将她抱入洞房,从此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他要整个凌云国都知道,乌承业爱的女人就是她——雉初忆。
初忆就像是一支藤蔓,温柔的缠住他的心,不松不紧,不早不晚,深深的进入他的心,此生势必与他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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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儿放心不下初忆,做完手里的活,便在耳房里兜圈,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心神不宁,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拿眼溜向外面,忽然瞥见裴潾在屋外,奇怪的是,和她一样也在兜圈,就快将地上的青石板踏出坑了。
推开房门,雀儿问,“裴护卫,有什么事吗?”
裴潾闻言,停下兜圈的脚,抬头看了过去,虽然面上保持着一贯的漠然,语气却透着急躁,“兵部急件,招公子去,可你看……。”
雀儿走出屋子,明白裴潾的意思了,是不好进去,想找人通传,许是没见着丫鬟,这才急的团团转。
她也正想见初忆,见一眼知道她安全,她就不会这么烦躁不安了,点头道:“我进去……等等!”雀儿的大脑有一瞬的愣神,咔吧咔吧眼睛,不确定的指着门板道:“你说……姑爷在里面?”
裴潾差点翻白眼,有这么白痴的丫鬟吗?他家公子不在这,他没事在这着什么急,不耐道:“是啊!”
“啊!”雀儿突然啊了一声,虽然短促,在一片寂静中却显得十分突兀响亮。
裴潾恼了,他的脾气本来就急进,与梓林的性子正好是南辕北辙,声音也不由的扬高,“你喊什么?我家公子在哪还要你一个丫鬟批准吗?在夫人这里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雀儿手捂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脑子一片空白,难道两人已经……!
好像要印证她的想法,门被乌承业推开,只见他穿着中衣,身上搭着外袍,手上攥着腰带,小心翼翼的回手将门关好,虽然眼底含着一丝怒意,可那好看的唇微扬,明摆着刚刚良辰春渡,身上还有情.欲留下的味道,整个人看上去也比往常慵懒。
“什么事?”乌承业开口问道。
完了完了,连声音都这么低哑富有磁性,雀儿好不顾忌形象的抬头拍额头,顿时在门前暴走,彻底完了,他们交.配了,怎么办?这残局谁来收拾?
乌承业拢起眉头,越过雀儿径直走到裴潾身边,裴潾光顾着看雀儿反常的举动,差点忘了正事,连忙禀告道:“兵部急件,请公子速归。”
他点点头,想了想转头道:“雀儿,别去扰夫人,让她多睡会儿。”说完又看了眼身后的屋子,才举步离开。
裴潾愣了愣,他刚才没看错吧,公子脸红了!是真的红了,奇景啊!
“裴潾!”乌承业头没回,边走边穿戴衣衫,没好气道:“还不快走,备马!”
“哦……哦哦!”裴潾此时也跟个愣头小子,连声应着,快步跟上。
这种事一直是这样滴,男人拍拍屁股走人,剩下女人独自承受孤独寂寞……,雀儿歪着脑袋望着两人的背影,猛的摇摇头,想什么呢?赶紧进去看看吧!
床幔工整的垂落,雀儿撩开一角,没有想象中的凌乱.糜.烂,床上初忆安然的沉睡,被角服帖的掖着,她的衣衫也叠放枕边,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乌承业从屋子里走出去,现在的景象与往日里的每个早上毫无不妥之处。
雀儿感叹着,乌承业确实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是个难得的好丈夫,可惜床上的女子没那个福气。
“不好!”她刚想到这,已瞧见初忆眉心的红痣颜色闪烁不定,时而变暗,时而极浅,吓的雀儿当下叫苦连连,“这可如何向师姐交代!”
不行,不能瞒着,九龙蚌珠不稳,很可能‘胎死腹中’,这么大的事她一个小小蛇妖可担待不起,立时施法将初忆的周身布满结界,随后一个旋身,一道紫光飞出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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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良阙殿的气氛已掀到顶端,气压忽高忽低,殿上的人各怀心思,沉默的同时看向一个人。
“哎呦,真好吃,酸酸甜甜就是好!”低气压下,女子娇软的声音并没有起到任何调剂作用。
一旁落座的男子唇角一弯,转动眼波间风情无限,只见他手指微微一动,白光闪烁间,指肚间已然夹着一颗饱满的樱桃,仿佛点缀在白雪中的一抹红梅,缓缓递到女子眼皮底下,语气十分宠溺的道:“喜欢?回去我们种几株樱桃树怎么样?我陪你看樱桃红透,坐在树下吃个够。”
“好!夫君对我真是千年不变的好到没法形容!”女子也不羞的慌,说起这些夫妻间的贴己话来,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张口就来。
“我不对娘子好,要对谁好呢?”男子看样子很受用,可难逃眼底一闪而逝的怒意。
“唔?夫君对我好是天经地义的吗?”女子捏过樱桃却没往嘴里放,剔透的指甲上隐隐透出一层寒气。
男子终于面色一滞,短暂的沉默后,避左右而言他,“今日来是商量暖暖的婚事,在蛇界,蛇皇娶夫却是天经地义,璎珞,你若真舍不得平轩,本王看一亲两制也不如不可。”
璎珞一身华服,靠坐在长椅上,纤长的手指一直浮着额角,烦忧之色尽现,闻言,抬眸问道:“何为一亲两制?”
“平轩依旧可做这凡间的皇帝,可娶暖暖为后,可充裕后宫,不过那是在人间,在蛇界,暖暖同样可娶夫,为蛇族壮大尽到责任,一庄亲事,两届婚制,岂不两全其美?”这样的鬼主意只有暖暖那丫头自己想的出来,他这个做父亲的不过是代为表达出来。
话音一落,一旁的女子已经忍不住站起身,杏仁美目仿佛要喷火了一般,对着蛇王宫逸辰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想的?”
“嗯?”宫逸辰终于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反问道:“有何不可?或者你有更好的主意?”
女子气的火冒三丈,心里的怒气一拱一拱的顶上脑门,“我的主意?你不如把我休了,去娶那只狐狸精来的逍遥!”说完推椅子,转身就走。
“鞠小薇,你闹够没有!我跟你解释多少遍了,我跟菁华没什么?我们没事!你怎么还要闹脾气!”宫逸辰头痛欲裂,他不过参加一次妖界盛宴,遇到久违蒙面的菁华,她近百年在外游历,此次回蛇界,他作为蛇王自然要客气的挽留,许是菁华厌倦了在外面漂荡,一口答应回蛇界,此事本不是什么大事,偏偏被小薇咬住,硬说他的心思变了,全系在了菁华的身上,他是要有多冤就有多冤。
“你为了那个狐狸精说我在无理取闹吗?宫逸辰,你行,还没到地老天荒,你已经变心!”鞠小薇亲眼见他和那个女人眉来眼去,嘘寒问暖的,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对除了她以外的女人如此上心过,还说没事,谁信啊!
宫逸辰那双桃花眼此时火光扑朔,紧抿薄唇,恨不得扒开她的脑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他变心?地未老,天未荒,就算地老天荒,他对她始终如一,难道她感受不到吗?
他恼,眼底蕴着怒火,差点失了理智大吼,忍了又忍,深吸气道:“说了没事,老夫老妻难道我还不值得你信任吗?”
鞠小薇红了眼眶,鼻音稍浓的低喃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宫逸辰一怔,这么快认错,这不像她的个性啊?
“我错在不应该嫁给你,你这种满眼飞桃花的男人,放在哪都一样,只会招蜂引蝶!”她说完真的就往外跑去。
“鞠小薇,站住!”
“小薇,你去哪?”
“娘亲,你跑不过父王的!”
“师娘……”
满屋子人都站起身,不约而同的开口,虽然各说个的,却没有一句是看好她的,跑到门口的鞠小薇顿时满腹委屈,她怎么活着这么窝囊,没一个站在她这边的,猛的止步,扭头吼道:“都闭嘴,谁再叫我,别怪我不客气!”
后面的人没动,她转回头,刚刚一转回去立时瘪着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就当她准备抬步离开这个伤心地时,眼前紫光乍现,她下意识的向后闪身,定神一看,紫光中现身出一名花样女子。
身后璎珞蓦地扬声,“雀儿,你怎么来了?”
雀儿看清眼前的人,先是一怔,随即吓的心没停跳,怎么也想不到蛇王蛇后都在师姐这,她这次真是死干净了。
果然,不待她回答,宫逸辰眉宇微蹙,沉声问道:“雀儿?你不在紫霞湖底学艺,怎么到了人间?”
璎珞脸色一僵,她私自把人招到人间,却是没打算告诉宫逸辰,用了蛇界的人,她虽是雀儿师姐也已有违妖界规矩,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宫珺熙懂得抓住时宜,眉梢潇洒上扬,懂事的解释道:“父王,雀儿是为了保护九龙蚌珠特意留在人间的,她这可是做好事,积功德呢。”
“嗯?”宫逸辰可不是好糊弄的,九龙蚌珠,传闻中深海至宝,怎么会在人间出现?他错过什么了吗?一瞥眼,扫到刚想开溜的小薇,低沉道:“娘子,这么急去哪啊?你是不是该好好和为夫说说,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鞠小薇就怕璎珞连累自己,才一直不肯出手帮忙,虽然也顺手帮了一些小忙,可她始终坚持对九龙蚌珠之事属于不知情者。
一脸无辜的道:“忙着收琼花,酿琼花,熏琼花,啊,还和紫凌一起秀琼花。”
众弟子一致嘴角抽搐,暖暖与璎珞则猛翻白眼,就这点胆量,还时不时的就要离婚,要是自己,不如羞愧死算了。
宫逸辰成功将不利战事逆转,对于她满口琼花,总比一口一个狐狸精的好,面上虽还在质疑,眼底已经缓缓溢出笑,这就是他的女人,即使过了一千年,心思还如孩童般单纯。
雀儿大致扫了眼周围,心中实在是焦急,看蛇王没有发怒,大着胆子对璎珞禀告道:“不好了师姐,那雉初忆已与人交.配,现在眉心红痣不稳,恐怕九龙蚌珠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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