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刺皇后娘娘的中秋晚宴上,乌承业为了从乌承宣手里拿到解酒丹,曾允诺宫珺熙,外借雉初忆,不过不是时间不限,是尽快归还。
显然宫珺熙直接略过时间问题,重点是乌承业答应外借。
深秋的夜,风凉如水,初忆身姿有些飘摇的站在院落中,目光落在白鹭苑的方向,不知道站了多久,身上虽搭着披风,却还是感觉透心凉。
一切都结束了,就在他不知觉得情况下,就这样结束,对他来说,也许是最好的。
初忆缓缓转身,步履是那样的轻软,仿佛害怕踏出一丝声响,打破此时的宁静。
雀儿见她回屋,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是落了地,忙迎过来,嘴角的笑有些牵强,轻声道:“小姐,快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初忆有些茫然,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木讷的点头,“哦。”
这让雀儿担忧的心绪又浮起来,她见过以前的雉初忆,胆大心细,聪慧过人,但只把她当不懂事的小丫头,所以主仆两人真就只是主仆相交,而死而复活的雉初忆,时而淡漠时而活泼,时而莽撞时而心思缜密,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类,但她对自己是友情,是亲情,没有主仆之分,没有等级之别,所以虽然相处时间很短,雀儿却对这样的雉初忆有了感情。
看到她如此,她也跟着心里不好受。
“小姐,你见过烟花没有?”雀儿不知道怎么安慰,突然想起梓林说过的话,同样是人类的话,应该有用,于是照葫芦画瓢的说道。
“烟花?很美!”初忆的思绪一下就被扯了出来,烟花,她在马车上见的时候,乌承宣还送了纸鸢给她,那次她只觉得烟花美的像春天一样,璀璨而生机盎然。第二次见是在……在乌府偏僻的后院,乌承业仰着头,侧身站在她身旁,忽明忽暗的烟花映照下,他的脸部线条坚毅而完美,那晚的烟花也漂亮吧,她记不清了,只清晰的记着他的侧脸。
“小姐,人家都说烟花就是人的生命,虽然短暂,却和星辰一般璀璨夺目,其实只要轰轰烈烈的存在过,失去也就不会觉得遗憾了!”雀儿见她眸光闪动,好像是听进去了,越发讲得卖力。
雀儿还在讲,她却什么也听不见了,脑中反反复复都是那个男人的模样,他的怒恼、他的朗笑,他的倨傲,甚至是他的冷漠,原来已经根深蒂固到如此地步,本以为自私的让他记住自己,却发现,是自己再也忘不了他!
珠帘脆响,摇摇晃晃中一个个与他的过往拂过脑海。
‘给我时间……给我时间……给我时间……,’他湿漉漉的就站在这,手里拿着残破的纸鸢骨架,就这么望着她,固执的像个孩子,不离不弃的紧紧抓住本不可能存在的机会。
初忆缓缓坐下,打开梳妆镜下的小匣子,那张协议还工整的叠放在里面。
‘不论在任何情况下,乌承业不准亲她,摸她,侵犯她;如若犯规时限立时无效,乌承业无条件放雉初忆离开。’
她如捧着至宝,眼泪啪的落了下来,怕打湿了纸张连忙往前推了推,却还是不小心弄翻了胭脂盒,撒了殷红的胭脂粉在白纸上,炽红的如同心口滴落的血。
今年凌云国的冬天似乎来的特别早,冷意沁人的天气,碧空万里无云,初忆向乌老爷、紫姨屈身施礼,再起身,什么也说不出口,转身上了早已停在门口的马车,车帘子放下,她缓缓落座。
雀儿垫脚望了望通往兵部的巷子,没有一个人影,看来乌承业与雉初忆真的是缘分已尽。
也向乌老爷二人行了礼,登上马车,车把式扬手挥鞭,‘啪’的一声脆响,车轱辘吱嘎的转动起来,压着青石板向着出城的方向而去。
就在马车转进巷口的同时,一匹黑马自另一个巷口奔出,马背上的男子一身玄色长袍,剑眉星目,发尾飞扬,风姿飒爽的扬鞭而来。
初忆心头蓦地一震,快速撩开车帘子,目光正落在男子阳光下挺拔俊朗的背影上,许是阳光太刺眼,许是有风沙吹过,眼泪顺着她脸颊无声滑落,她半张着嘴,半天没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那么,请你,一定不要忘记我,因为我再也无法忘记你……乌承业……。
*
塞外古道上,一辆马车在尘土飞扬中缓缓行驶着,天气晒热,大大的日头像恶魔一样如影随形,直让人透不过气来,马车上,雀儿挪了挪身子,将一张呛得满是灰尘的小脸从窗外缩回来,她本身是寒凉之物,并不怕热,只是尘土太大,欣赏古道西风的心情瞬时殆尽。
反观初忆,好像一直在发呆,咣当的身子不会因为马车行走还是停下来而有所变化。
“小姐,差不多今天晚上就能到达神雀国,眼看还有大半日光景,不然你还是睡一会儿吧。”雀儿拿起扇子想要为打风。
初忆虽然目光空洞直白,却能听见雀儿说话,也知道雀儿在做什么,她摆摆手,摇头道:“我不热。”
“不热?你应该会热的呀!”雀儿顺嘴说道。
“不热,一定都没感觉热。”她实话实说,不但不热,反而觉得身子十分干爽凉快。
“……”雀儿奇怪的眨了眨眼睛,转瞬又恍然大悟,道:“许是九龙蚌珠在体内的关系。”
现在好像没人避讳这件事了,当初忆知道连雀儿都是妖儿以后,心就特别坦然了,皇后娘娘筹谋了这么多年,怎么也不会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所以当她有事,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力来救她,看那天的情景就已经知道了。
她是无奈的,还有些委屈心酸,可俞夫人对她说:“每个人存在都有她的意义,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自暴自弃,你的存在,上天赐予了你最美好的时光,不是吗?九龙蚌珠不仅仅是至宝,还因为它关系到苍生万物,若说没有私心是虚伪的,不过我更希望你能够以博大的胸襟来看待它,它是你不可限量的一件功德,相信好人老天自有安排。”
初忆深吸一口气,也许在前世的自己已经死了,在这个空间,她还活着,不就是老天的恩赐吗?还有什么可委屈的,能在这里遇到乌承业,即使短暂的来不及享受幸福,可这些日子确实是她活过的二十四年里没有过的美好时光,她不应该感恩吗?
她应该笑着面对剩余的日子,等到功成圆满,只愿做一颗守护他的星辰,就已经足够。
*
一年后。
天际的云越来越沉重,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雨,似乎在印证乌承业的想法,不一会儿的功夫闪电在眼底猛然一晃,随即雷声滚滚,雨点噼噼啪啪的砸了下来,瞬时间狼烟四起。
乌承业背负着手,站在营帐的门前,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心仿佛被这场雨堵的没了动静。
雨雾中跑来一人,近了才看清是梓林。
“主帅,再往前走便是紫阳关,过了关卡便进入神雀国境内,我们要不要去神雀国借兵,毕竟这回朝的文书一来一往要费些时日,错过这次机会,恐怕就会让青龙教的人跑了!”梓林进来之后,顾不上弹掉身上的雨,急切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乌承业垂眸沉思一瞬,缓缓道:“不必!”
“可……错过这次机会,再难一举歼灭!”梓林错愕下,皱眉说道。
这场雨下的正是时候,来场雨中偷袭也不错,乌承业收起压抑在胸口的情绪,集中精神想这场战事,近几个月来青龙教频频活动,搅动亡国各旧部将领起兵造反,朝廷多次派兵镇压,他本来是领兵攻打尾头山,结果发现青龙教异动,顺藤摸瓜,竟被他探到青龙教教穴,这次不一举歼灭岂不可惜?
虽然青龙教人数众多,他却只打算用这三万人出其不意。
“梓林听令!”
梓林精神一凛,立刻站出军姿,“是!”
“分三路偷袭青龙教教穴,各部将不用来见我,你拿着红蓝黑令牌分配下去,一刻钟后出发。”乌承业沉声说道。
梓林眼中难掩兴奋和复仇的快感,这一年来他因没能保护好雉初忆而内心深受煎熬,那****尾随公子回府就听说雉夫人被人掳走,紧接着大少爷买办西域丝绸,再无归期,情报网这才查出青龙教隐世多年的教主正是大少爷,那么,雉夫人被大少爷掳走就一点都不奇怪了,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这次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歼灭青龙教救出夫人。
军人的效率永远都是最高的,一刻钟后,包括梓林,与另外两位副将兵分三路在雨幕中铺开去。
乌承业一身戎装的带着裴潾在三队出发绕着后山而去,据裴潾的情报,确实查出一年前青龙教教主带回一个女子,年纪与雉初忆相仿,只是不管怎么查,就是查不到教穴,这次不管那个女子是不是雉初忆,他都必须要亲眼看到。
他说过,他决不允许她在他眼皮底下溜走,就算耗尽一生也要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