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一年时间会度日如年,确切的说,刚开始的日子她确实过的很艰难,思念像是毒药一样每到夜晚就要侵蚀她,让她难以入梦,就算入梦也会梦到乌承业怒目相对的俊脸。
但时间也是最有效的药,在无数个日日夜夜挨过去后,她竟然学了听禅,学会静心养神。
神雀国的原貌与古印度很相似,初忆不知道是否有什么联系,但这里的风土民情确实非常的醇厚,每到晚上总有篝火宴,歌舞升平,他们打着手鼓,扭动腰肢,显示着生活中没最好的一面。
这里的建筑都是尖顶的宫殿式,但不排斥像她这样的中原人,对她住的房子倒是很感兴趣,她的小院子是这里唯一一户特别的存在。
最近在她和雀儿研究刺绣,一种结合神雀国本土秀发的刺绣,简单的和十字绣很像,所以初忆一拿起针便觉得很上手,很快就入行了。
她是这么认为的,雀儿可不觉得,看着初忆秀的歪歪扭扭的东西,眉头皱了皱,“小姐,这是什么呀?丑死了!”
初忆很是专业的解释道:“一首诗的后两句。”
“什么?我看看!”雀儿走到她身后,仔细的看起来,低低念道:“风雨晴时春已空,谁惜泥沙一点红。”她歪着头,问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嗯?唔……是说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再不用珍惜那落满泥沙中的落英。”她不知怎么就想到那首豆叶黄,想起被错改的最后一句,想着想着竟这样秀了上去。
“这个不好,我不喜欢。”雀儿讨厌那些悲秋悯月的无病呻吟。
“是啊,是不怎么好。”初忆也觉得不好,怎么就秀了这么两句呢,说着放下针线,起身活动四肢,决定上外面走走。
雀儿也不拦着,神雀国治安良好,国民敬重神灵,且灵物甚多,都是良善的,不会伤害她。
初忆现在的身子越来越沉,总感觉困倦,一躺上床便能睡到日头过三竿,还真有点像怀孕的样子,不过大家心里都有数,她说不定哪次就会一睡不醒。
树下,一道白光闪烁,亮的彷如白昼,她不用扭头也知道是谁来了,自顾自的坐在秋千上,慢慢摇荡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鲛敖每天都要来看她,每次来问的都是同一句话。
“不错啊!吃了睡,睡了吃!”初忆的身影在半空如精灵般忽高忽低。
望着她裙裾飞卷的衣角,鲛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问完话便走,此刻,他的身子只是动了动,想了想竟坐到了树荫下,一双点墨般的眸子沉默的望着荡在半空的女子。
“你有事?”初忆难得看到他如此冷沉的一面,心下好奇。
“还有七天。”他沉沉的开口。
初忆的身子蓦然一僵,秋千就这么缓缓荡下来,慢慢停住,她的裙摆也随之静止。
仿佛一下子整个世界都停下来,镜头被卡死,固定在了这一瞬,她的心跳空出了一大段距离,原来知道是一回事,真的到来是又一回事。
“好。”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的扬起一抹笑,转过头对着鲛敖佯装轻快的道:“那你是准备煮着吃,还是炖着吃,或者……,我不得不说,我讨厌油炸,没有营养的。”
鲛敖眼眸急速冷透,阴冷的仿佛千年寒潭,紧抿着性感的薄唇,看着她,久久的注视着,直到她再也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出话来。
“我只要属于我们水族的东西,你要怎么死和我没关系!”说完起身,扶着树干伫立着,仿佛在蕴着不可抑制的怒气。
初忆凄然的垂下眼眸,心里有着几分酸涩,想了很久,抬头道:“鲛敖,你知道的,我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具身体,珠子收回去我就没有存在的理由了,但我不怪任何人,这一年时光是我赚到的,我现在只想一件事,求你帮我完成。”
她见鲛敖不应她,急道:“如果你觉得愧疚我,就帮我最后一个忙。”
鲛敖的眸光终于闪动了一下,问道:“什么忙?”
“我想……见他。”初忆怕他不同意,保证道:“我就见一眼,不和他说话,绝不惹出事端,行吗?”最后的口吻已经是在哀求了。
怎么办,她就是听再多的禅心语悟也不能静止她想念他的心,还有七天,只有七天,她想见他,这种强烈的感觉终于让她煎熬的情绪沸腾到顶点。
她知道雀儿不会同意,所以她不说,什么都不表现出来,可她知道鲛敖觉得亏欠她,她说了,也许还有机会,最后时刻,她必须搏一搏。
她就这么望着他,一双眼睛似要盈出泪水,鲛敖终究是面色一软,在她的注目下缓缓点了点头。
*
神雀国的天气就是如此神奇,东边日出西边雨,鲛敖带着她离开的时候,小院上空明明是艳阳高照,可越往关外走越觉得乌云压顶,果然,两人刚出城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还好鲛敖是妖,随便这么一变,就有遮雨的工具。
不过这也太夸张了吧?
初忆嘴角抽搐的望着他举过头顶的大荷叶,疾步跟在一边,“你可以变雨伞的,真的!”
鲛敖瞪了她一眼,狭长的眼角却带着勾魂的邪魅,低声道:“你可以选择淋雨,真的。”
“……”她不想和不是人类的妖一般见识,因为真的有代沟。
“你确定他就在城外?他怎么会来这里?”初忆有一点小心思,多少期盼着他是为了来找她,可也知道,没人会说她在哪,天大地大根本无处可寻,乌承业来这里应该是另有事情。
鲛敖哼了一声,“来找你。”
“真的?”初忆的心一颤,脚像黏着了一样,忽然就停了下来。
鲛敖没留意,结果还是让她淋了雨,赶忙回身,又拿荷叶罩住,蹙眉道:“你不信我?”
“不是,信,我信你!”初忆忍不住抿嘴笑,像是得到了小便宜,心情忽然没那么低压,望着鲛敖深沉的面孔,调侃道:“鲛敖,有没有人说过你长的很好看,要是时常笑会更迷人。”
这些日子,鲛敖一直板着严峻的脸庞,一向的妖娆邪魅也没了风彩,冷冷的来冷冷的去,让初忆分不清以前那个是他,还是现在这个才是他。
听说他是水族的太子,将来会是王,她何其有幸认识两位妖王,花明前几日来说做了花王,然后欲言又止的走了,她很为他高兴,做花王一直是他的愿望,可她看不到鲛敖做王了,因为要待他拿走九龙蚌珠才行,那时她已经不存在了。
鲛敖妖娆的眼闪过异样的光芒,却依旧沉默的抿着薄唇,显然并不没被她的夸赞而有所表示。
“花明做了王,你将来也会是王,是不是要做最高统治者,你们都不能总是笑,也不能和我闹了,若是这样,我倒觉得做普通人更好。”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随口说道。
鲛敖握着荷花杆的手紧了紧,唇角缓慢的动了动,低沉的嗓音缓缓流出,“那就等来世,只做一个普通人。”
“唔?”初忆惊异的抬眸,他的目光却已经错开,依旧是严峻的侧脸,冷冷的催促道:“走吧!”
两人走一会儿,鲛敖嫌脚程慢,便带着她飞一会儿,却不敢飞的很快,怕她身体不适。
快到晚上的时候,终于到了乌承业所在的营帐,雨已经停了,天却还阴沉沉的,帐篷上印着光亮,有温暖的光线自缝隙泄出来,因为怕巡逻的士兵发现,鲛敖只好揽着她的腰,漂浮在空中,居高临下的望着。
初忆伸长了脖子,眼睛盯的都快流眼泪了,还是不见任何人从帐篷里走出来,难道就要隔着帐篷站一夜吗?她不怕站的久,只怕站多久也看不见他。
“鲛敖,我看不见他。”她呢喃的鼻音很重,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
“嘘……”他忽然眯起凤眸,身子猛的旋开,带着她隐到另一座帐篷后。
初忆心神未定,恍惚间听见有士兵齐刷刷的跑步声,随即有人低沉的问:“主帅还没有消息吗?”
这声音好熟悉,是梓林!
梓林在这,乌承业一定在,她心头一喜,摒息仔细听着。
只听梓林又道:“继续找,就算翻遍这的每个山头,也要找到主帅!”
初忆脑袋嗡的一声,出事了!乌承业出事了,不然梓林不会是这种语气,他已经急切的快要爆掉了。
“鲛敖,你答应我的,带我见乌承业,他不能出事,我不允许他出事,我还没见到他,他怎么可以有事!鲛敖,求求你!救救他,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