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重逢
天边刚刚泛起鱼鳞白，银色的霜花裹着阴郁茫茫的草地，荒野寂寥空旷，趔趔的风发出呜呜咽咽的低泣。
“娘，您带我来这儿为何？”卓鄂不解的望着眼前硕大的墓地，难道从琼山千里迢迢冒着被朝廷追杀的危险，就是为了这片忧戚的氛围。
“娘想让你拜祭一下他”黎嫣幽幽的说，眉宇间满是惆怅。
“他？”卓鄂走到墓碑前，低下头“冉之冲“三个字如闪电般冲进眸子，他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您是让我，祭拜仇人？”卓鄂怀疑的看着母亲，语气里含着深深地困惑。
“跪下吧！”黎嫣唇齿间有丁点的不悦，但并没向儿子做任何的解释，而是独自跪在石阶上，凉凉的风，吹拂着雪白的衣裾，揉和着地上的寒气，刺骨的蛰痛。
“我为什么要给仇人下跪？”卓鄂带着微许的责问，第一次违抗母亲的命令。
“不要问为什么，娘命令你跪下！”她垂眸俯视着墓碑下的石板，宛若与地下的灵魂对视。
“恕儿子不能从命！”卓鄂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不会忘记山寨被冉之冲的手下血洗，爹爹无辜丧命。
“不孝，跪下！”黎嫣抬起梨花带雨的脸颊，一种痛在心底划开，慢慢的传遍全身，身子瑟瑟的颤了一下。
“我跪天跪地，跪爹娘，唯独不跪仇人……”他激动地回击母亲。
“他不是你的仇人！”她凝望着儿子头上的疤痕，泪水蒙住了双眼。“我们的仇人是钱雄，不是冉之冲，他嫁祸他的目的就是让我们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卓鄂的嘴角痛苦的扯了扯，母亲的话让他不解，“钱雄为什么让他们自相残杀，他与冉之冲又有何干系？”这些年，他一直在想，卓冉两家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当年钱雄因为私吞饷银，被卓一展赶下山，他一直记恨在心，伺机报复。不久后，另立山头，羽翼丰满后，血洗我们山寨……”
“钱雄这老家伙……没想到他死得早，不然我非杀了他不可！”卓鄂的阴骜的眸子里升腾着杀气。“那他为何不嫁祸别人，唯独选中冉之冲呢？”卓鄂觉得这件事并非简单，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这，”黎嫣惶惶的转过头去，她该怎么跟儿子解释。如果，他知道自己杀死亲生父亲，他会……后果不堪设想。
黎嫣的慌乱,没能逃过卓鄂的眼睛，“娘也许有苦衷，”他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对不起，我中了圈套，杀错了人……”卓鄂在心里嘀咕着，突然觉得这句话好蠢，杀了人，一句对不起就能释怀吗？
纯儿像一个精灵般在他的脑海里窜着，从幼年开始……如一幅幅水墨画铺陈开来，他的心开始绞痛，一阵阵加剧，疼得他想按住胸口……
因为愚蠢他所付出的代价，太惨重，冉之冲夫妇永远成为他的刀下之鬼，纯儿也黯然离去，冷漠嗜血的卓鄂开始反思，一下子觉得自己罪不可恕。
“纯儿，你离开我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对我的报应……”他心在流泪。
“向他忏悔吧，我相信他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原谅你的。”黎嫣的声音抖得特别厉害。
卓鄂没有违抗母命，面对纯儿的养父，染湿了裘眸。
“磕头！”黎嫣像进行某种仪式般命令道。
卓鄂机械的以额触地，满脑子却是纯儿。
当天母子二人，还有随行的索亚图在一家偏僻的客栈住下来。黎嫣因为祭奠冉之冲身心憔悴，回房休息，卓鄂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淡茶，回想着母亲在冉之冲坟前反常的举动。
“索亚图”他低声唤着，站在门口四下巡视的汉子。
“大王，有事？”
卓鄂从怀里掏出一张墨迹未干的宣纸，递到索亚图的手里，“秘密调查此事，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是，您放心吧！”
“这件事连王太后也不能知道！”卓鄂瞥了一眼母亲的房间，压低喉音不放心的，又补充了一句。
京城午后繁华热闹，买卖商贩沿街叫卖，卓鄂着一身简单的粗布白袍，混迹在人流中，单单从服饰上一点也不乍眼，但伟岸的身形，加上冷峻的外表，不俗的气质，还是与人群格格不入。
在一家丝绸店的门口，卓鄂盯着进进出出丝绸裹体的男女，唇边淡然一笑“不知道纯儿的蚕养的如何？”
他正要往店里进时，两个女子的对话吸引住他。
“你听说了吗？”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手里端着糖盆的妇人开口道。
“什么呀？”坐在她旁边年轻一点的妇人，停下飞快编织帽子的手，抬起头，眯着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的眼睛问。
“冉府......”妇人左顾右盼，像怕别人听到似的，眼光落在道对面一个卖茶的少妇头上，低低的啧了两声，“臭美，插了一头鲜花就美得不行了，她求我打听，我偏不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