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霁袖中交握的双手不自觉地绞着，翊玄不能久战，气力不足，邬启风迟早会发现他的弱点。忽然，邬启风绕到他身后一剑劈下，翊玄举剑架住，却无法挡开，两柄剑好像黏在一处，怎么也摆脱不得。
邬启风一运力，翊玄单膝怦然触地，长虹剑锋向他的项上滑去。颜霁不由瞪大了眼睛，翊国人比武难道还动真的不成？若是邬启风杀了翊玄，那真是省了她不少心思。
翊玄眸中凛然，杀机骤现，猛地提起玄冰剑，将逼近的利刃生生挡在了半路。邬启风不由一怔，他一直以神力自居，从没想到有人能挡开他的剑。
翊玄挺身而起，翻腕用剑柄直击他的小腹，邬启风躲闪不及，被撞在腰间，踉跄了几步才停住。他讪讪地收剑，一任武将，竟然被养尊处优的王爷打败。
“邬兄该在女人身上省省功夫。”翊玄不愠不火地说了一句，气息平稳。
这时邬砌雪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接到禀报，哥哥竟然和王爷比起武来了，“哥，你这是干什么？”
邬启风正颜上无光，又被妹妹撞了个正着，无话可说，只得对翊玄愤愤地一拱手，“领教了，告退。”
“不送。”翊玄转过身去。邬砌雪看着哥哥和丈夫冷面相对的样子，知道不好，想必是哥哥来为她出头，结果吃了败仗。她左右为难，看着哥哥离去的背影，不知该去安抚哪边。看到翊玄身边有颜霁在，她不由委屈涌上心头，转头去追哥哥。
颜霁拿着剑鞘上前，松了一口气，又涌上无数疑问。她看了看翊玄，在他冷冰冰的面具上，什么答案也寻不到。翊玄不理会她，拎着长剑径自回房。
颜霁随后进去，关上了房门。不知他伤势如何，想必也好不到哪去。果然，门一合上，他的长剑就脱了手，铛地落在地上。右手解着衣服，整条左臂垂在那里，无法抬起。颜霁过去替他解开扣子，外袍刚刚脱下，便看到渗出的鲜血。再迟片刻，他受伤的秘密就人尽皆知了。
她张了张口，一句“为什么”就要脱口而出，但她忍了回去，这不是自己该关心的事情。白色的瓷瓶打开，她熟练地倒出创伤药，涂在他的伤口上。翊玄不由吸了口冷气，这疼痛像是某种触动，让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颜霁挣扎了几下，他却攥得更紧，“我不会让你走，也不会负你。”这话语宛如低叹，从肺腑深处发出，好像已在他心中埋藏了千万年。
“随你。”颜霁学着他的口吻，他的深情源自何处，又要如何一厢情愿地施与，都与她无关。她想要的是他的命，不是他的心。
“七天后是我的生辰。”颜霁垂下眼帘，春秋轮转，这么快就到了她的生辰，第一个没有乔轩羽的生辰，“我的仇人可愿与我一同进餐？”
黑夜里大雪苍茫，室内烛光盈盈，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颜霁坐在桌边，筷子整齐地摆在那，纹丝未动。
“这座府邸也是皇上赏赐的，不过比起过去那座，真是差得远了。”管家摇头叹息着，按王爷的吩咐，今晚准备了一桌誉国风味，不过王爷进宫议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颜姑娘一人等得孤单，他便打开了话匣子。
“过去的王府哪去了？”颜霁托着腮，似认真，又似出神。
管家为难地笑笑，这是府里的忌讳，是王爷的痛处，不过颜姑娘是王爷宠爱的女人，就是说说也无妨，“已经封了，所有的门窗都钉了木板子，那场大火后，再没人进去过，那块地方一直荒废着。”那本是京城最好的一条街巷，最炙手可热的地段，但是没有人敢请旨在那兴建屋宇，提都不敢提。
“可惜了。”颜霁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啜着，眸中波光闪闪，好像看到了曾经盛极一时的繁华。
寂静的大街上，一辆马车飞快地行驶着，车夫仍旧嫌慢，扬鞭催马，转入了幽窄的小巷，“王爷，再有一刻就到了。”他回头保证着，今天的马儿也不知怎么了，横冲直撞不听话，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已耽误了不少功夫。
“不急。”车里一个淡淡的声音传出，并无责怪之意。车夫心里暗暗谢天谢地，听说今天是颜姑娘的生辰，晚回了这么久王爷还没怪罪，真是万幸。
天边的薄云飘过，遮住了皎洁的明月，快到十五了，又是月圆的时候。夜幕下笼着一层轻烟，不知从何处传来悠扬的箫声，滑入了人们的清梦，让人想起古人说的，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真是良辰美景，车夫默默感慨着，快马加鞭。隐隐的，只觉什么东西搭上了他的腿，一路蜿蜒向上，伸手去拂，却摸到冰凉的一条。
“蛇？”车夫惊叫了一声，京城这样繁华鼎盛的地方，怎么会有蛇出没？他来不及想就将它甩了出去，脊背发凉，一阵心悸。可是再定睛一看，岂止这一条！幽暗的街道上，无数条蛇从各个角落钻出，窸窸窣窣地向这边涌来。
“有蛇啊！王，王爷！”车夫吓得蜷成一团，鞭子狠命地挥着鞭子，还是抵挡不住吐着毒信的蛇群。
车帘一挑，翊玄阴沉的目光扫过外面，车夫已经被毒蛇缠住，束缚越来越近，毒牙嵌入皮下，一片青紫蔓延开来，直到全身都变成黑色，七窍也流出黑血。不知是痛苦还是惊讶，他眼眶尽裂。尸体凝固成驾车的姿势，惊恐地张着口，却没有了喊声，没有了气息。
翊玄钻出马车，厚重的官靴踢飞了拦路的蛇，挥剑将扑上来的斩成两段。马儿四肢抽搐着，轰然倒地，马车也跟着倾倒。他一跃而起，跳到了几步开外。箫音蓦然一转，换了高亢的曲调，群蛇齐齐转头，向他游走了过来。绿色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幽光，吐信的沙沙声汇成一片，阴森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