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相府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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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翊玄久久地看着她,这一步他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愿主动提起。小浮是她在乎的人,夹在袁弘名和秦云康之间,他投鼠忌器。颜霁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不再说什么。夜深了,她该睡了,梦里不知又是怎样的凄凉。

“霁儿。”身后翊玄唤了一声,不知为何今晚格外沉重,也许是大军压境,让人无法轻松,“攻打誉国,是势在必行。”他疲倦地说道。

誉国是她的家乡,也是他生活了六年的地方,他们对那里有着深厚而复杂的感情,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谁都不想。

“我知道。”颜霁没有回头,生灵涂炭,她能怪谁?她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背弃家国的骂名已经铸定,红颜祸水的说法亦非没有。然而她没有退路,她的彼岸,只有翊玄。

“我和誉彻,不能并存。”翊玄抬眸望着她的背影,艰难地出口。他明白,过去无法抹灭,即使如今已无关****,她和誉彻也永远不可能形同陌路。

“我要你,从来都是你。”颜霁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过头来,“生可与死,死可复生。”

战争终将结束,必须做一个选择,那么她愿背对全世界,只为面向他。

翊玄脸上慢慢绽开笑容,缓缓地眨了眨眼,“好。”这个约定如此决绝,但他欣然答应,她说的,她想要的,他全都答应。

建初三年,袁弘名率兵攻打交州,交州城破之日,袁弘名遭伏兵拦截于道,力战身亡,翊皇大恸,与皇后提写挽联致哀。

建初四年,翊国屯田的新政由恒州遍及全国,恒州、太安、崎城、苍允等各地丰收,粮草源源不断地送入国库,由天下粮草指挥使侯信亲自督运。

同年翊皇封十大将军,赐金狮帅印,统领十路兵马赶赴疆场,帝后亲自举杯送行。

建初五年春,杜绍围战云州,斩杀狄欢。誉皇大怒,责秦云康督战不力,连降****,御驾亲征。

同年夏,翊皇亲征,诏命太子监国,皇后辅之,其诏曰:凡事可与朕议者,皆可与后。天下无不哗然,然翊国众臣毫无异议,出入御书房商议国事军情,形色如常,视皇后与帝同。

翌年秋,誉国破,君臣入南韶行宫,闭城坚守不出。

那一天,秋风萧瑟,天边断雁声咽,落寞地掠过流云。翊玄全身甲胄坐于马上,望着满目疮痍的城墙,眉头紧皱。南韶行宫储量不多,里面应该早已断了炊,然而誉军还是负隅顽抗,竟连攻几日不下。

“攻城!”翊玄冷冷地下令,再也不能拖了。征战日久,没人知道他的身体正每况愈下,连看奏折都变得艰难。过去常常是颜霁念给他,如今行军在外,他事事亲力亲为,恐怕不能持久,今天必须做个了结。

杜绍拔剑立马,回头传令气冲云霄,“攻城!”

翊国皇宫里,颜霁抚着额头,案头奏折堆积着,又要看到深夜了。原来翊玄这么累,做皇上这么累。他在前线怎样了,有没有太医照料,有没有按时吃药,头痛的病可好了……宫女小心地端上茶,“皇后娘娘。”颜霁的目光中有片刻的虚渺,给她端茶的,早就不是阿寂,也不是小浮了,然而她还不习惯,也许永远无法习惯了。

南韶城外的兵士如潮水涌上,可奇怪的是,城里并没有任何动静,没有防守,没有警卫。众人面面相觑,不由止住了脚步,此刻吱呀一声,城门缓缓打开。空阔而宽敞的街道一览无余,死寂的,幽昧的,仿佛一个古老的故事,被遗忘了太久,已不知从何说起。杜绍看了皇上一眼,策马上前,点选了一队人马,“随我入城!”

颜霁静静地读着战报,似乎看到了战场上浴血厮杀,尘埃落定,一切终将落幕。不知怎地,心凌乱地跳着,空气稀薄带着血腥,让人喘不过气。忽然一个念头钻进脑海,挥之不去,从京城到南韶,需要多少时日?她猛地站了起来。

城里弥漫着悲哀的气氛,一个百年大国的没落。街上家家户户的门都大开,百姓身着白色布衣,静静地站在街道两边,看着涌入的铁骑,没有一人屈膝下跪,小孩子刚要哭,便被大人捂住了口。行宫的门同样敞开着,金吾卫、宫人皆是素衣,如木雕泥塑,岿然不动。杜绍回头,“将百姓隔开,送出城去。”

“给本宫,给本宫备车。”颜霁定了定神,声音有些颤抖。宫人们吃惊地看着她,不知发生了什么,皇后要出宫?入秋了天气渐寒,太医嘱咐了要少出门。“照本宫的话做。”颜霁只觉胸口一阵憋闷,莫名的情绪涌上,让她无从宣泄。她知道这样很疯狂,然而一刻也无法克制。

杜绍冷静地扫了一眼,按住腰间的长剑,策马入宫,一路无人拦阻。这座城池好像已死去多时,好像一座未曾入土的墓地。峰回路转,幽幽的花香传来,传说中的南韶行宫原来如此秀丽奢华,恍如天上。前方秋树掩映中,一座高亭翼然坐落于山间,上提望鹤亭三字,下临秋水,四周开满了白色的玉簪,如团团白云,让人忘了身后的人间。杜绍放轻了脚步上前,这才看清亭中坐着一人,白色锦袍一尘不染,背对纷乱的天下。

颜霁脑中骤然轰鸣,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椅上。宫人们吓得不由上前,“皇后!”皇后的脸色苍白,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要不要传太医?颜霁伸手遮住脸,声音微弱却沉定,“都出去。”宫人们犹疑地望着她,不敢不从,只好退下。偌大的长留宫将她衬托得无比渺小,渺小到几乎察觉不到她肩头的抖动,压抑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