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大地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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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热土48 (2)

在队里,最脏最辛苦挣工分最多的要数喂牲口。徐家人口多,徐三晃儿没有木匠泥瓦匠的手艺,也没有投机倒把的本事,为了能多挣几个工分,他主动要求去当谁都嫌累的饲养员。生产队的饲养员很辛苦,要承担起有关牲口方面的一切事务:压刀铡草起圈垫圈,半夜还得添草喂料,一个牲口种群繁殖是否兴旺,就看饲养员的本事了,所以,牲口泛群配种保胎等诸多事务均属饲养员的本职。

人们都很佩服徐三晃儿,不仅因为他会劁猪配种骟马棰牛,而且还身怀绝技,他使用的冷针、火针、血针疗法不知挽救了多少濒临死亡的牲畜。

去年秋末,社员们都忙着收萝卜白菜,子建家养的猪却病倒了。季广兰辛辛苦苦饲养了它两年才长了70来斤,光长毛不长肉,鬃毛老长,长毛搭撒贼头贼脑地不像个正派猪。眼看着这家伙要玩儿完了,她的胸口堵得痛起来,叫子建去找徐三晃儿:“快去找你三叔来,看看这猪究竟是咋的啦!”子建答应着,鞋也顾不上提,一只鞋飞出老远,提在手里兔子一样窜了。

徐三晃儿是个乐观开朗的农民,开起玩笑不分对象跟谁都爱闹,每次见到子建都逗他玩儿,常常趁他不注意揪住他肩膀,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裤裆,哈哈大笑着威胁他叫叔:“你个****的天赐,快叫叔!不然,我把你的小鸡儿薅去喂猫!”子建识逗,不像有些孩子一逗就骂人,每次被他逮住,都乖乖地连声叫叔,叫得徐三晃儿心花怒放……

那阵子,正赶上县里号召农户建造“改良式茅楼”,并提出了两条与之相配套的口号。第一条: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第二条:农家肥是个宝,农业生产少不了。这两条口号,以标语的形式以极高的可见度被刷在一切显眼的地方,并且每条标语的最后都被划上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感叹号。

所谓的新式茅楼,不过就是在原有的茅坑里镶一口大缸,这些大缸是大队统一在缸窑买的,便宜。

缸窑是个地名。清康熙年间,有个姓赵的山西人逃荒至此,发现这里的陶土甚至优于唐山,陆续建起了三座窑,烧缸业逐渐形成,所烧制的地缸子、大坐壶、酒闷子畅销东北各地,故因此而得名。

改良茅楼建好后,不断有鸡鸭鹅狗掉进粪缸里被活活淹死,这是件令人相当头痛的事情,徐三晃儿家也不例外,已经有好几只半大不小的鸡鸭失足罹难了。聪明的徐三晃儿正给大粪缸做缸盖,身后突然有人“哇”一声大哭,把他吓得跳起来问:谁死了?待把事情弄明白才松了口气。

见子建光抹眼泪不说话,吓唬道:“再哭,我真的把你的小鸡儿薅了喂猫去啦!还老爷们呢?”听完子建的哭诉,他用摩挲头顶的方式安慰子建:“别怕,有三叔呢!”遂扔下斧头,从炕席底下拿出脏乎乎的红布包,打开查验一遍又包好:“走吧,跟三叔看看你们家的小赖皮猪咋的啦?”

老远看见徐三晃儿鸭子一样的身影逶迤而来,季广兰像看到了救星从天而降一样。平时油头滑嘴的徐三晃儿现在却板着脸,一看就知道是装出来的。他笨拙地跨进猪圈,搬起猪嘴抹了一把白沫儿提到鼻子下面闻闻,又扒开猪眼睛,问:“都喂啥了?”季广兰说:“也没啥,就是晌午烀了一锅烂白菜帮子。”徐三晃儿问:“没敞锅盖吧?”季广兰答道:“着忙下地,敞锅慢……”

病猪表现出明显的中毒症状呼吸困难,像狗一样坐在猪圈里不住地吐白沫,皮肤、耳朵、鼻子等处呈青紫色。徐三晃儿摸了摸猪耳朵,耳尖发凉,又试试体温,体温下降。见猪全身抽搐,已经找到症结:“这就对了!”季广兰疑惑不解:“嗯?”徐三晃儿肯定地说:“这是药着啦!”

徐三晃儿打开布包,拿出一根自制的扁尖钢针对准猪鼻子扎下去,钢针拔出来滚出一滴黑血,病猪只虚弱地“哼”了一声。他又在病猪耳朵上戳了个创口,将一块豆粒大小的红矾植入创口内用手揉搓着,看一眼紧张的季广兰暴露出爱开玩笑的本性,目光变得有些狡黠:

“这回你们家这猪可好认了,不用怕丢!”又在猪的尾部放了血,站起身来说:“我看没事儿了。再煮一锅绿豆汤喂它,绿豆汤解百毒,估摸着天黑前就能吃食!”

果然,徐三晃儿刚走,病猪就摇摇晃晃地走到槽前吃起食来。这件事让子建对这个鸭子一样走路的三叔产生了无限的敬佩——东荒地又多了一个让耿子建敬畏的人物。

此时的徐面瓜心怀鬼胎,老远看见他爸爸便不由得紧张起来。他听过耿玉崑讲的《封神榜》知晓土行孙的手段,他真恨不能像土行孙那样使出土遁的法术钻到地下去。

徐三晃儿一手拖着粪杈一手牵着叫驴,从牲口棚里走出来,骒驴一见威猛的叫驴跃跃欲试的姿态就趴下了,任凭徐三晃儿吆喝踢打就是不肯站起来。子建看见叫驴肚子底下后腿的两裆之间跳出来的黑乎乎的棒棰般大小的****“啪啪”直拍肚皮,顿时血液沸腾起来心狂跳不止,脸涨得像是个紫萝卜。

徐三晃儿费了好大劲儿才将骒驴弄起来,还没等它站稳,大叫驴交配的积极性过于高涨,激动得“咴咴”叫着举起前蹄向骒驴扑去,骒驴吓得一躲叫驴扑了个空,徐三晃儿大骂:“这驴操的,笨蛋!”子建听了心里偷着乐起来:可不就是驴操的呗,还能是****的?再来,骒驴的身子不停地变换着方向,一来一往的把交配的组织者弄得通身冒汗。

耿玉霖刚好路过,老远看见满头大汗的徐三晃儿,忍不住逗他:“我正要问你,前天下晌黄骒马下的骡驹子是不也是你配的?”他啧啧着嘴,伸出拇指夸奖道:“能人就是能人啊,不佩服都不行。”

徐三晃儿正累得蹲在地上大口喘气,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忽然察觉出不对头,回敬道:“我哪是啥能人,还不是多亏了你帮忙呀!”

耿玉霖着急赶路,远远地还说:“你可真是属野鸡的——横草儿不过!这次我不帮忙了,看你能揍出啥来。”

徐三晃儿坐在木墩上呵嗤呵嗤地喘息着,苍蝇小咬儿围着他和牲口翩翩起舞,过了一袋烟功夫,汗消了气也喘匀了他又重新站起来,走到骒驴身边轻轻抚摸着它,见骒驴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又把叫驴牵到它的腚后。就在叫驴再次扑上去的同时,他以极快的速度握住叫驴的****放进了该放的部位,双手粘满了黏糊糊的液水……过后,徐三晃儿和叫驴面面相觑,他咧着嘴看它龇牙活脱脱一对患难弟兄。叫驴突然“啊噢啊噢”地叫起来,它的叫声有点嘲弄还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徐三晃儿更狼狈了。

徐三晃儿发现了子建和面瓜,大叫道:“你们两个不去上学,一大清早跑来看这些,不怕闹眼睛啊!”

二人吃惊不小赶紧停止张望,面瓜听见老子骂将起来本来想逃跑,跑的架势都拉好了见子建站住没动他才没敢跑,他恨不能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子建硬着头皮说:“三叔,我俩啥也没有看见,真的!我爸让我找三叔来牵驴,我家……”子建不敢正眼看三晃儿,游移的眼神也没引起他的怀疑:“让它歇歇,等给它饮了水你再牵走。快点儿送回去,别耽误了上学!”

徐三晃儿拎着水桶去给骒驴饮水,叫驴看见了也挣着要喝水被他强扯到一边,单拎来半桶温水给它,又抄起扫帚来刷掉牲畜身上的土屑粪疤疤。清理完毕把缰绳交给子建,子建接过缰绳斜眼看见面瓜还在发呆,忽然感到一丝局促。他牵着缰绳往外走,毛驴却躺下在土道上打起滚儿来,先左翻两次再右面翻了两次,都没有成功,最后一次浑身用力才终于圆满地打了一个滚儿,站起身来抖掉身上的尘土,待小毛驴跟上来了才顺从地跟着子建往外走。

耿子建和徐长贵狼狈为奸,子建在前面拉着毛驴,长贵鬼头鬼脑地断后,俩家伙盗马贼一样把毛驴赶到北大沟河边上。这是他俩早就预谋好的所在,岸边青纱帐遮人耳目,就是干出天大的坏事来也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子建心浮气躁,把缰绳拴在河边的一棵大树上,抡起事先预备好的障柈子乱打一气。那驴先是一惊,随即本能地绕着大树躲避着追打。折腾了约莫一顿饭的工夫,毛驴已被折腾得大汗淋漓,可他仍不肯罢休又往驴身上泼起水来,河水泼到驴身上散发出一股股蒸气,工夫不大它便浑身哆嗦着吐起白沫,两只耳朵耷拉在两腮上。

宣泄了忿恨的子建卷起水淋淋的裤腿,看着大腿上白花花的伤口朝外翻翻着顿觉浑身乏力,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活像一只从水里捞出来的秃尾巴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