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逍遥修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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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月穹沉浮(一)

山庄里的主要女眷包括司徒睿晗、谢姿仙、许灵儿、袁紫彤、陈青萍、茹素师太、叶夫人还有天问姑娘,为了确保她们的安全,每个人都有专人保护,几乎是寸步不离,并且这几名女子平时也大多数时候都在一起,落单的机会并不多。所有人倒要看看,在如此严密的保护之下,那个凶手还如何行凶。

一天晚上,叶庄主以摆了筵席宴请众人,因为他钻研宝剑开锋的方法已经有了头绪,相信再过几日,龙骨问心剑便可铸成。

听得此消息,所有人都是心中欢喜,一时间连日以来的盘桓在众人心头的阴霾仿佛在这一刻驱散了。龙骨问心剑出世,所有隐藏的妖魔鬼怪都无所遁逃。充满天地正义之力的神兵,一定可以震慑那个恶魔的杀机。

叶庄主和叶夫人坐在一起,面带笑容,琴剑两位护法也开怀畅饮,酒到酣处,琴护法白音转轴拨弦,弹奏出如水筝音,曼妙动听,而剑护法高冲则挥剑舞蹈,身姿矫健,剑招优美而雄伟,和琴护法的音律相谐而半,犹如星月生辉,博得阵阵掌声。

心童坐在座位上,开心地听着音乐、看着剑舞,还一边拍手一边对许灵儿说:“灵儿姐姐,他们表演得真好。”

然而,他却没有主意到许灵儿沉静哀婉的目光,亮如白昼的大厅里,唯有她眉目暗淡,若含愁绪,只是淡淡地注视着心童欢笑开心的样子,宛如一朵开放在影子里的花,安静而默然地注视着不属于自己的现实。

就在这时,却又有一个人坐到了许灵儿的身边,那个人就是叶飞景。他到了一杯酒,递到许灵儿的身边,并未说话,只是看着她。许灵儿面无表情地接过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目视前方。

叶飞景依旧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他眼睛里的光芒忽然变得雪亮,看着许灵儿线条优美的侧脸,若有所思。

许灵儿依旧没有看他,却已轻轻开了口:“少庄主,我马上就会告辞了,这几日在山庄多谢少庄主的款待,完成了我的心愿。”

叶飞景目光闪烁,道:“哪里……许姑娘何必道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他忽然低头不语,看着地面,怔怔发呆。

许灵儿终于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叶飞景的脸庞,微微叹了口气,“过去的一切就都忘了吧,逝者如斯,已无法追回,来者可追,看开些吧,我们都只能往前走,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就算回去了,又还能改变些什么呢,结果还都是一样,我们根本无能为力。”

心童似乎听到了许灵儿的说话声,转过身来,却看到了许灵儿甜美的笑容,她伸手摸了摸心童的光头,笑道:“童童,以后要乖乖的哦,姐姐会永远祝福你的。”她的笑容温柔而美丽,恍若风中的雪花,在融化之前就已经织成了一层飘渺的轻纱,轻轻覆盖在他的心头,带来无限温暖。

心童也笑了,刚要说些什么,这时,屋子里所有的灯却在同一时刻灭了,所有人的眼前旋即一片黑暗,同时心中一沉,惊觉顿生。

黑暗之中,传来了叶庄主洪亮的声音:“大家莫要惊慌!”说罢众人就只见一灯如豆,忽地在叶庄主的指尖燃烧起来,照亮了他冷峻的面容,只见他默默运气,将用内力催逼出的火焰往顶棚的吊灯上一送,火焰上窜,点燃了吊灯,室内重又恢复了光明。

然而这一场惊变却搞得所有人都心有余悸,无缘无故,灯怎么会自己熄灭?一时间,众人的议论尚不能完全平息,都在纷纷猜测这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心童忽然眉毛一皱,举目望去,偌大的厅堂里,却哪里还能看见许灵儿的身影。他心中一急,几乎哭了出来,而他旁边的叶飞景也是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四下张望,也在寻找许灵儿。

终于,心童大声地喊了出来:“叶庄主,灵儿姐姐不见了。”他的喊声惊动了所有的人,一时间,众人屏息,仿佛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一般。

第三支天祭终于出现了,图画上的女子,便是九霄美狐许灵儿了,她便是那个要死于水中的女子。

事实也印证了看似荒诞的预言。

许灵儿是在一个水池里被发现的,当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就那样安详地浮在水面上,如同一条死去的美人鱼,安安静静地躺在粼粼波光之中,双手交叠在胸前,仰着头,仿佛死前一直在看着仲夏夜空中的一轮明月。黑丝绒般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宛如一片漂浮的银杏树叶子,她的脸色尚且有些颜色,仿佛并没有死去,而只是睡着了一般。修长的双腿合拢在一起,宛如一条美人鱼的尾鳍,绣鞋上的小镜片,还在折射着皎洁的月光。而她整个人,也如同一弯浸在水中的月亮,幽幽沉浮。

“灵儿姐姐!”当看到许灵儿尸体的那一刻,心童忽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然后他不顾一切想要涉水而过,去将许灵儿的尸体捞上来,可是司徒睿晗却拦住了他,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柔声安慰:“师叔弟弟,别怕,别怕……”

心童只是嘤嘤啜泣,一声声唤道:“灵儿姐姐……”他原本白皙的小脸此刻因为哭泣涨得通红,小手紧紧攥着司徒睿晗的衣襟,试图再看许灵儿一眼,可是他的目光一触及到湖里那具美丽的尸体,就如同触电一般缩了回来。他不忍再看她冰冷的尸体,每看一眼,心都是那么疼。

“师侄姐姐,灵儿姐姐她是一个好人啊,为什么那个凶手要选她做祭品?”一想到许灵儿平日里对自己的疼爱,还有在那些凶险时刻她拼死相救的场面,心童就感觉心中抽痛,无法接受她惨死的事实。

司徒睿晗只能将心童搂在怀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向聪慧的她,此刻却已经没有了言语的能力。因为在生与死的面前,所有安慰的话,都显得那样苍白,无法说出口。

众人看着心童难过的样子,也都是面露心疼之色。虽然袁紫彤和陈青萍平日里和许灵儿有嫌隙,可是自从知道了她勇救心童的事迹之后,她们俩也不再拿她当贼看了,同是女子,她们之间本来就多了几分同情之心,如今看到许灵儿惨死,她们的脸上也露出了悲戚之色。

心童身旁,还站立着一个人,他仿佛凝成了一尊雕像,一动不动,只是右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隐约可以听见骨骼吱吱作响的声音。

望着湖心之中如同一片秋篷般孤零零的许灵儿,叶飞景的脸上忽然布满了痛苦的神色,剑眉紧锁,目光中更是悲伤凄楚的光芒,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也暗淡下来,悲伤的泪水就那样在眼眶里打转。

当叶庄主命人将许灵儿的尸体打捞上来之时,心童一下子抢步上前,抱住了她冰冷的尸身,哭得更加伤心,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小小的五官都似被无形的痛苦紧紧扭曲。

然而,却有淡淡的光芒从许灵儿的尸体之中蒸腾而出,犹如夜色中的萤火虫,闪烁着微暗的光芒,纷纷跳动腾舞,钻入了心童的体内。心童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就那样晕了过去,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了。

当心童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了欧阳缜和司徒睿晗关切地守在自己的床边。见他醒来,他二人均释然一笑,松了一口气。

心童揉了揉肿得像核桃似的眼睛,忽然觉得好累,似乎所有的力气都已经耗尽,所有的眼泪也都已经流干。然而想到此刻许灵儿就孤零零地躺在冷冰冰的棺椁里,他的心就像被电了一下,非常疼。

司徒睿晗抚摸着他的肩膀,柔声道:“师叔弟弟,节哀顺变啊。许姑娘已经走了,可是她一定不希望你这样伤心难过,你一定要振作,否则许姑娘是不会安心的。”

心童身子一震,恍惚间,他似乎再次听到许灵儿临死之前对自己的叮咛,她的笑是那样温暖,仿佛根本就不畏惧死亡一般。

心童道:“师侄姐姐,答应我,你们一定要找出凶手,为灵儿姐姐报仇。”

欧阳缜道:“你放心,这凶手如此猖狂,不把我们这么多人放在眼里,我们一定会抓住他。”

心童缩进被子里,眼睛红红的,如同一只受伤的小猫,蜷缩成软绵绵的一团。欧阳缜一向锋芒四射的目光,在看到心童伤心难过的样子时,也不禁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时,窗外却隐隐传来一声断肠的箫声,随风潜入了浓深的夜色,犹如一缕时断时续的由眼泪凝化的雾气,袅袅散开,在漫天繁星下化成了一股深入骨髓的悲伤。

心童听得这箫声,不由得从床上下来,向屋外走去,欧阳缜和司徒睿晗也随着他一起走了出去。他们三人追随着这箫声,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园子。

满园缟素之中,叶飞景身穿一身丧服,独立于荒凉夜色之中,漫天纸钱如同纷扬的白雪,在半空中旋转飘落,唱罢秋坟,哀愁未歇,唯有哀婉悱恻的音符从他的唇边的洞箫里飞出,歌罢一曲之后,骤然狠狠地砸在冰冷的地面,摔成碎片。

当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的时候,叶飞景忽然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上,冰冷的泪水顺着他长满胡查的脸颊流了下来,却在风中散成了晶莹的光斑。

心童只是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声音平静得有些冰冷:“其实灵儿姐姐心里深爱的男人,就是你吧。你就是她死去孩子的父亲,对吗?”

叶飞景眼眶血红,缓缓开口,声音却喑哑沉闷。“不错,是我,那个胆小懦弱、无法给她保护的人,就是我。”

旁边的欧阳缜和司徒睿晗一听,均是一怔,他们从未想过,一个堂堂的拜剑山庄少庄主和一个名声不好的江湖女贼之间会有任何交集。可是却又有谁知道,他们两个人,早已像两株紧紧缠绕在一起的藤蔓,剪不断,理还乱。

叶飞景的目光未曾收回,依旧眺望着远处苍茫的夜色,仿佛在期盼着什么,眷恋着什么。他沉声喃喃:“当年灵儿十四岁,我十七岁,当我们第一眼见到彼此,就知道对方是自己一生的牵绊,我们相爱,或许是我自认为我们爱得很深,可是当灵儿告知我怀孕的消息时,我却懦弱地想要逃避,我不想承担未婚有子的丑名,于是便想和灵儿了断一切。灵儿她当时的心一定都碎了,可是她却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一般,和我分开,并且被她的父亲逐出家门,独自一人忍受了很多艰辛,方才生下了孩子。孩子本是她一切的依靠了,可是孩子没活多久,却死了,灵儿失去了一切,便独身闯荡江湖,她不见我,不理我,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找过我,我想她一定是恨透我了,就算她死,也不会原谅我了。可是,当初的我虽然懦弱,可是一直以来,在我的心中,她一直是我最爱的女子,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她,一直都深爱着她。可是,她却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