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逍遥修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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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可怜明月(一)

可惜,月姬为了享受一份平凡人才能拥有的爱,后来付出的代价竟是如此惨痛,以至于蛊婆这样的人,都忍不住去同情她的遭遇。

还有,月神的秘密。

月神原本的名字叫做薛紫月,本是玄姬的大弟子,她来到月宫,大概是四年之前。由于月姬的背叛,导致月宫名义上的领袖已经形同虚设,于是玄姬为了掌控苗疆这片土地,便不得不将自己的大弟子派来了月宫,接手月宫的一切事物。月神一直对师傅忠心耿耿,极其敬爱,因此才放弃了中原的生活,孤身一人来到苗疆为师傅打理阴月教。

在苗疆的这几年,月神用尽了各种手段,对苗疆人恩威并施,再加上月姬原本就心向着苗人,更加多次为他们化解危机,因此阴月教在苗人的心中,也逐渐成为了圣教。而月神为了修炼阴月教的术法,更不惜自损容貌,忍受术法的反噬之苦,使得容颜加速衰老。因此,她不得不选择了驻颜蛊,在许多婴孩的身上种下这种蛊毒,来维持自己的容颜。

月神的心意,蛊婆也是一直看在眼里的。那个女子为了自己的师傅,可以放弃一切,牺牲一切,只是为了帮师傅夺取苗疆,光大阴月教。

当然,蛊婆更加了解的,便是整个阴月教的秘密。

灵鹫山脚下,原本就是一片荒凉的土地,月神来了之后,便将这片土地当做了墓地,让那些死后无钱安葬的人在这里下葬。可是月神之所以把这片土地当做义庄捐出来,并不是让贫苦人死后得到一个葬身之所,而只是为了聚集更多的阴灵。月神只是另教众司职萼仙道的女史施展术法,便可以将这些私人的魂魄从身体之中吸出,永远镇压在月宫的圣湖之下。此种阴毒诡异的萼仙道术法,放眼天下,也只有苗疆少数的萼仙流派的异教徒可以施展。

而月宫里那个终年冰冷的圣湖,则聚集了天下至阴的恶毒魂魄,而湖水的水脉却来自于万丈深的地底,一路染了黄泉幽冥的阴气,最后倒流汇聚到月宫。圣湖和阴世魔罗魔迦山脉之中的血瀑一样,都是黄泉之水的汇集之所。

为了保持圣湖之水的这种特性,湖底的基脉,则需要无数的灵魂来垫底。所以圣湖的水,才会那般阴毒。据说玄姬每年都会派使者前来月宫,取走大量的圣湖之水,用以修炼魔功、淬炼药物,多年来,血阴教得益于圣湖之处颇多,所以才需要更多的魂魄,来维持圣湖的水质。

于是多年来,阴月教在山脚下开辟出了一望无际的义庄,专门收敛无主的尸体。

苗疆瘴疠之地,百姓多病,多贫苦,人的寿命往往很短,那些没有钱安葬的贫苦人死后,也往往被亲友送到此处,由阴月教负责一切后事。

所以,阴月教就是靠着此种手段,收敛无数的灵魂。而一旦那些镇压在湖底的阴灵被释放出来,整个苗疆,到时候恐怕就要变成炼狱。

忽然,蛊婆抬头,她竟然发现,月亮的阴翳之处,竟然有着羽翼之状的浮云,在微弱的月光包围下缓缓流动,仿佛扇动了带着浓烈死亡气息的妖风,让这个原本应该平静的夜晚不再平静。

“这是……黯月之翼,难道月神打算今夜就释放那些镇压在圣湖之下的阴灵吗?”蛊婆轻声喃喃,枯瘦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襟,“她为何这么着急放出阴灵,莫非是十八峒或百毒教有所异动吗?”

蛊婆顾不得窗外的风雨了,拾起一件披风,就朝着灵鹫山的方向走去。

外面冷雨阴风,分外凄凉,蛊婆急步走在细雨之中,如同一个苍老的幽灵,在苍黄潮湿的土堆中穿行,衣袂不时扫过那一簇簇跳跃的红花。

“嘎!”漫天风雨中,蓦然腾起一道黑影,发出一声尖叫。那个黑影从红花中窜出,落到了坟头上,抖了抖羽毛,继续扯着脖子嘎嘎地叫,声音尖利,却是一只乌鸦。

蛊婆瞪了一眼那个让她有些受惊的畜生,就继续赶路,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突直跳,一种不安的感觉迅速弥漫了全身。

忽然,蛊婆发现,不远处,坟旁茂密的彼岸花被踩到了几棵,七倒八歪,碧绿的梗和红色的花都流出了汁液,狼藉满地,花叶上,留下了一个个清晰的脚印,纤细而凌乱,似乎是一个女子。

灵鹫山下的这片墓地,是依照阴月教古籍中的阵法而建,若是外人进入,必定会迷失其中。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必是有外人闯入,才贸然踩坏了红花。

蛊婆老辣的目光立刻警惕起来,默默环视四周,陡然发现树丛的一角,一片绯红的衣袂迎风招展,犹如风雨之中摇曳的一片蔷薇花瓣。

然而下一刻,一抹红光流溢而过,然后一只手点在了蛊婆的穴道之上,这个老婆子就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月光照亮了那个出手只认冰冷的容颜,这个人,正是璟睆。她的手里,还握着一个小小的竹筒,里面黄光闪烁,正是昨日木巓交给她的彩颜千幻。

璟睆看了看手中的竹筒,又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蛊婆,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转过身,便向着灵鹫山月宫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璟睆一边仰头望着天上诡异的星象,以及月之暗面乌云结成的诡异的羽翼。她曾经在研习星象的图书之中读到过这种天象——黯月之翼。当灵魂的阴影遮盖了漫天星辰,就只剩下黑暗的羽翼包裹皎洁的月亮,那预示着,一场灵魂的灾变即将要来临。

而黯月之翼所盘旋的地方,正是月宫之上的天空。那么也就是说,这场灾变的源头,便是阴月教。

璟睆又一次回首望了一眼这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一眼望去,这些花仿佛是晴空下的圣湖波光,开满了死灵化成的红莲,闪烁着妖异的、说不出的邪气。

然后璟睆打开了手里那一个竹筒,那点幽黄的光亮立刻就如同飞舞的萤火虫,在夜色里流连成一线跳跃的光带,璟睆伸手,将那点光亮扣入了眉心。

木巓青木峒的大堂之上,苗疆十八峒的分峒主都汇聚在这里,这晚是各个峒主一年一度的聚会,共同商讨苗疆下一年的管理方针,也是各峒主聚会齐欢的日子。

各峒主向木巓回报了上一年各峒的一些情况,又商讨了明年的规划,便开始了宴席,歌舞丝竹,珍馐美酒,各峒主此刻都开怀畅饮,乐意融融。

大厅里的众人都欢呼笑闹,乱成一片,每个人的酒都已喝到了七八分,说话都开始大舌头起来。

然而众人醉眼迷离之际,却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峒主的脸上殊无醉意,目光炯亮,全身紧绷,完全没有一丝醉态。

此时一曲歌舞已罢,漂亮的舞姬们纷纷入席,坐到了各个分峒主的身边,媚态横生,娇娆漫语,或向他们身旁的男人们倒酒,或给他们夹菜,好生殷勤,眉目间顾盼生姿,春波流转,逗得那些粗犷的苗族汉子们个个心猿意马。

这时,坐在木巓下座的裘媚娘站了起来,笑盈盈地道:“各位,每年的今日,大家除了饮酒做乐,就是欣赏歌舞,这么多年来都是这些单调的节目,大家不觉得有些腻了吗?”

一个人脖子长长的,上面戴了几十个银环,将他的脖子拉得更长,眼珠子在裘媚娘的身上转来转去。这人便是赤霞峒的峒主瓦剌,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举着酒杯笑道:“好玩的?嫂夫人往上面一站,就好玩得不得了了,还要什么别的?”

众人一齐大笑,另一位酋长笑着道:“今日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不如嫂夫人就来点特别的。”

裘媚娘脸上笑容不减:“这好玩的,可实在特别地紧,我保证各位一定不会失望。”然后她轻轻地道:“带进来。”

她手下的丫鬟娇声答应,带了一个人进来。那是一个目光呆滞的少年,双眼空洞,身形佝偻,在那个丫鬟的搀扶下,如同一个被控制的人偶。

“阻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赤霞峒主皱眉道。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那个丫鬟牵着,他一时疑惑。

那阻儿也不答应,脸上挂着呆滞的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盯在裘媚娘的脸上。裘媚娘向他招了招手,他便向前走去。他的身形极其怪异,犹如一个空空的躯壳,甚至可以听到风穿过他身体的声音。众人虽在欢饮之中,看到他这一副怪异的样子,仍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寒意。

阻儿走到裘媚娘身前,便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她的腿上,裘媚娘不但不以为逆,反而还亲昵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娇声道:“各位,好玩的来了。”

到此,那些人的酒意已经醒了七八分,纷纷看着眼前如此诡异的场景,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气。

然后她把光洁的手轻轻地放在了阻儿的头上,脸上的笑容温和得犹如慈母。

裘媚娘目光一寒,突然伸手一揭,阻儿的头盖骨就那样被她握在了手中。

赤霞峒主一惊,一下子叫了出来,他本以为自己会看见儿子脑浆迸裂的惨象,那知头盖骨掀开后,竟只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里面什么都没有。阻儿仿佛全身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已如行尸走肉一般。

随着头盖骨揭起,阻儿整个人犹如失去了魂魄,无力地垂伏在裘媚娘的膝盖上,那只空洞洞的脑颅如同一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众人,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众人一时都停止了饮酒,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声音,所有的酒杯都已凋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木巓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颇为奇特,似乎震惊,又似心痛。“媚娘,你是要干什么!”

裘媚娘转头看向他,美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空洞的笑,“干什么,当然是和你作对了。我要帮我的哥哥对付你们十八峒。”

“你……”木巓刚刚站起的身子骤然倒下,瘫坐在椅子上,他觉得一股麻酥酥的感觉从腹中散开,瞬间便侵袭全身,然后身上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已经凭空消失。他立刻知道,自己是中了迷药。而其他的酋长,也都纷纷倒了下去,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