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木巓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发出了悲切的质问,“你并非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我也不相信会背叛我去帮助你哥哥达成他的野心。”
“哈哈,你说得对,我并没有什么野心。”裘媚娘看向木巓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脸上的笑容惨白一片,如同褪去了所有的血色,“我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报复你,再把你完全掌握在我的手中。这样以后,无论是人,还是心,你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你都知道了?”木巓说话顿时毫无底气,看着相伴多年的枕边人,叹了一口气。
“不错,我不是一个蠢女人,我早就知道了。”裘媚娘的脸上顿时腾起一股无比愤怒之情。“我们苗疆的彩颜千幻蛊,可以改变所有人的体态容貌,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幸运呢,这种蛊,其实一直都种在我的身体里。”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
裘媚娘接着道:“不过我有一点特殊,那就是除了你以外,就连我自己,也都无法察觉自己的容貌改变。只有你,看着我的时候,会看到不一样的脸。而那张脸,不是别人的脸,正是阴月教教主月姬的脸,也就是你的前妻,彩娜那个死丫头的娘。”
木巓的脸上此刻是一片死寂的灰白色,眼睛瞪得老大,却低头不语。
裘媚娘尖声道:“其实这么多年以来吗,你根本就没有拿我当做你的妻子,也根本就没有爱过我。在你的眼中,我只是那个女人的替身而已。我无法忍受,在你看着我的身体时,看到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脸,那么我又算什么?”
木巓看着裘媚娘逐渐变得扭曲的脸庞,只觉得心里丝丝抽痛,如同有一条毒蛇在噬咬着他每一根神经。
“既然你对我这么绝情,那我也无需再为你忍受那么多。你既然拿我当别人的替身,我就要你把欠我的还回来。所以我要帮助我哥,控制你,控制整个苗族十八峒。等到我们的势力巩固,我自然会把阴月教那个女人的面皮撕得粉碎,彻底断了你的念想。”
“媚娘,别再错下去了。”木巓沉沉叹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大一些,希望这个疯狂的女人可以听他的劝阻。
“错?我没有错。”裘媚娘忽然掩口轻笑起来,“忘了告诉你了,其实你早就看不到那张脸了,因为那个女人的脸,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我给毁了,她现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丑女人。”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木巓的身躯陡然一震,脸上现出一丝愤怒,“你说什么!”
裘媚娘道:“我说,十年前我就毁了她的容,怎么,你不高兴了吗,想为了那个女人而杀了我吗?”
木巓顿时语塞,只是剧烈的喘息着,无法思考。
裘媚娘的眼中忽然浮现出一丝诡秘的笑容,忽道:“现身吧,苍洱魔影。”
顿时间,嗡嗡之声忽然大作。那嗡动之声发自阻儿的脑颅,似乎有一团巨大的东西自其中迅速升起,可是众人目光所及之处,依然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众人心头都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那嗡嗡声忽地盘空怒啸,瞬间将整个大厅充满。
这嗡嗡之声极为诡异,声音越来越响,但却丝毫行迹都没有露出,如同无形之魔,来自天外,又仿佛植根于人们的心中,啮噬着心底那点最深沉的恐惧。
裘媚娘望着空中,淡淡地笑道:“这便是我们百毒教新炼制出来的蛊物,苍洱魔影。那是用苍山和洱海之中最为厉害的剧毒炼制而成,无形无质,却威力惊人。”
看着那个诡异的少年,赤霞峒主怒道:“那将阻儿怎么样了?”
裘媚娘轻轻地抚摸着阻儿的脸庞,道:“他现在已经成为这苍洱魔影的宿主了,此后凭借着苍洱魔影,他将纵横天下,无人能敌。你身为父亲,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啊。”
赤霞峒主怒道:“我是说他怎么样了。”
裘媚娘道:“他说过,可以为了我去做任何事,所以我就喂他吃了几颗蛊虫的卵而已。”
赤霞峒主气得全身发抖,怒喝道:“贱人,我跟你拼了。”
他一声厉喝,猛地从椅子上拔起,向裘媚娘冲去。他手长脚长,天生勇悍,虽然此刻身中迷药,但这一冲之势,却也威力惊人。
可是裘媚娘却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他,道:“你知不知道,你们方才饮的酒中,除了迷药,我还放了苍洱魔影的虫卵。”
赤霞峒主大惊,道:“什么!”
“不信吗?”裘媚娘眼睛一斜,轻轻扣了下手指,赤霞峒主猛地一声厉喝,抱头狂跳起来。他的脑袋极痛,抱了一会,忍不住双手敲了起来。
裘媚娘道:“酒力催血,苍洱魔此时已攻入脑中,此后便会以你的脑髓为食,慢慢长大。等到一个月之后,苍洱魔影成形,那时便会毫无痛楚,刀斧不能伤,水火不能侵,弹指之间便可取一流高手的性命,到时候你就能成为屈指可数的高手,你可高兴?”
赤霞峒主的吼声越来越弱,终于力竭倒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的脸上竟升起一丝微笑,神情变得迷茫起来,这迷茫之中竟似带了无边的欢娱,仿佛一瞬间见到了大欢乐,大解脱,从此世间一切痛苦再都与他无关。
空中无形的嗡嗡直声越来越响,似乎在欢庆着新同类的诞生。
裘媚娘在大厅之中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木巓的身上,脸上露出微微冷笑,仿佛在向他示威。
喧闹声之中,木巓只是静静地看着裘媚娘,脸上全是失望的神色。然后他马上镇定下来,大声道:“大家冷静一下,各峒将解毒之药全都拿出来,分给大家服用,看看有什么效力。
众人听了木巓的话,更加混乱起来,各族长都忙不迭地吩咐部下将秘藏的解毒灵药取出,也不敢用酒送服,就此干咽吞下。刚才还欢歌笑语的大厅里,此时已狼籍一片。
裘媚娘缓缓走到了木巓的身边,道:“你放心,等你成为工具之后,我会更加爱惜你的。就算你对我万般无情,我却对你始终如一。只不过,如果不用这种方法,我是永远也得不到你的。”
木巓看着她,脸上现出了愤怒的神色,其间还夹杂着一种深切的痛惜。“媚娘,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又何必要祸延整个苗族十八峒呢。你如果要报复,就冲着我一个人来吧。”
裘媚娘道:“我说过,只有掌握了十八峒,我才有实力向阴月教宣战,才能向那个女人报复。”她又轻轻笑了两声:“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派去阴月教的探子,全都被我杀了。你想要救出彩娜那个丫头,我不会让你如愿。因为最终能陪在你身边的,只有我一个人。”
雨势渐渐变小,整个天地都被透明的雨丝笼罩在了漆黑的帘幕里。
灵鹫山上,风雨如啸,仿佛黑黝黝的密林中有无数野鬼山魅跳跃着欢呼。
然而,圣湖之畔,那个盛装肃容的少女,衣襟上却没有半点湿意,仿佛有看不见的伞打开在她的头顶,那些密集的雨丝刚刚落到她的周身,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开来。
此刻,彩娜苍白秀气的手指,正握在一个金色的转轮之上,她纤细的手指,此刻仿佛蕴含着惊人的力量,将那只天下只有拥有纯月之血的人才能转动的金血月轮,一寸一寸地转动。
月轮上有十二个刻痕,象征着一年的十二个月份,然而,每转过一个刻痕,彩娜都似乎用了极大的心力。
可是她的脸上,却依旧毫无表情,她的神智,此刻已被月神所控制。而那个黑衣的女人,此刻就站在彩娜的身边,默默吟诵着某种奇异的咒文。
随着月神的嘴里吐出奇异的音节,彩娜越来越用力,她苍白的手指几乎要扣入玉石的转轮中,一分一分地转开了月轮。
当月轮的刻痕转过第六宫的时候,极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让默默静立的月神全身一震。
“开了。”月神的脸上忽然现出了兴奋的神色,看着湖面,忽然低低说了一声。
仿佛是在回应着她的话一般,铺天盖地的水声忽然以想象不到的声势漫了过来。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要将湖畔的这两个人彻底淹没。
那是圣湖底下的水闸被打开的声音,圣湖第二层的水流已顷刻泻入了底下,将那些水中散落的禁咒冲走,那些都是禁锢着水中阴灵的禁咒。
湖水仿佛沸腾一般,咕咚咕咚地冒起了无数苍白而诡异的气泡,每一个气泡里,仿佛都紧闭着一只幽灵,它们此刻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去撞击着气泡,只要挣脱这最后一层束缚,它们就可以重见天日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月神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她宽大袍袖里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一枚彩色的宝石,那是阴月教的至宝,血月彩石,是临行前师父交给自己的。有了这颗宝石,她就可以指挥那些被禁锢的灵魂,将它们集结成一支死亡的军队,向十八峒和百毒教发动最后的进攻,全面控制苗疆这片土地。
然而此刻,彩娜却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虚弱地趴在了月轮之上。而那些雨水,此刻则全都洒在了她的身上,****了那件宽大的圣袍,没入她的肌体之中,给她带来一种彻骨的寒冷。
忽然间,夜空之中陡然浮现出无数诡异的血红,跪在铺天盖地的血红里,彩娜用有些犹豫飘忽的眼睛四顾,她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觉得铺天盖地的血从四面八方向着自己涌来,瞬间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满目的血红……血红……在漫天的血腥里,她茫茫然地张开了手,向四方探着,想要抓住些什么,然而,什么都没有……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经破灭了,眼前的婆娑世界,宛如被红莲烈焰焚烧殆尽,空寂如死,散如飞灰。
那是月轮对她的反噬,由于她本身功力不够,就算身负纯月之血,也只能勉强运转月轮,可是在月神的操控下,她却用尽了全力,此刻的她,已经收到了湖中阴灵最强烈的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