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姐,你的……”
“怎么会这样?”她情不自禁喃喃自语,屋里陷入令人不安的寂静。
“唐小姐。”慕容雪稍微冷静了一下,沉痛地道:“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失去一个孩子,我们的际遇是一样的。”
“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只是希望,你能冷静一下,这是无可挽回的损失,但是这与感情无关,请你再给显明一次机会。”
唐子怡出其不意的问道:“你的孩子!”她凄然笑道,“慕容小姐,你愿意告诉我你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慕容雪顿觉喉头发涩,与程显明面面相觑。
唐子怡了然于胸,继续笑道:“果然是他的孩子,就在那天情人节的晚上,你们……”
唐子怡冷笑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
程显明心疼不已,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她疯狂的大笑,眼泪放肆地流满脸颊。
“唐小姐,你听我们解释,这之间有些误会,真的,我跟显明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慕容雪焦急的解释着。
“你们之间不是哪样?”一句冷峻的问话打断了慕容雪苍白无力的辩释,乔爱妮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她的一只手藏在后背,面色肃冷。
“你是不是想说,那晚只是你们喝醉酒之后的游戏,你们是放荡不羁的成年人,彼此很看得开,有缘就聚聚,没缘就分开。你是不是还想说,其实你就是他的小三,或者你还想说,他就是你的男宠,你们相互玩弄对方。”
慕容雪的脸红一阵子白一阵子,被乔爱妮毫不客气的讽刺弄得非常狼狈。
“你住口,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
乔爱妮嘲笑起来,“我的大律师,你以为这里是法庭吗?需要人证物证还有法庭辩驳吗?你错了。这里是一所不同寻常的法庭,你们接受的是道德的审判,唯一可以出庭作证的是你们的良心。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吧,慕容雪,你明明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有了未婚妻,马上就要举行婚礼,却屡次做出与他暧昧不清的事情,目的何在?你敢说自己完全无罪吗?”
慕容雪竟然无力辩白,心虚地低下头。
程显明垂着头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目光呆滞。
“至于这个男人,他在两个女人之间游走不定,结果给两个女人都造成伤害。你不知道唐子怡的孩子是怎么失去了是吗?我来告诉你。”
乔爱妮猛然靠近程显明,迅速从身后抽出一根大棒,恨恨地砸向他的后背,程显明骤然不防,击倒在地。慕容雪被这个威猛的孕妇吓了一跳,看她神情气爽的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地上那个男人,根本不像身怀六甲,倒像是个征战沙场的女将军。
慕容雪不知道乔爱妮以前习过武,身子健壮,就算是怀了孕,寻常男人也不是她的对手。慕容雪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捂住嘴巴,脸色更加苍白。想去搀扶程显明,却摄于乔爱妮的威武,一时不敢动弹。
程显明半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嘴角隐隐渗出血丝,一副强忍痛苦的神情。乔爱妮根本不可怜他,怒气冲冲地说道:“这一下是替你的宝宝打的,打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程显明慢慢地站起来,苦笑道:“打得好。”
乔爱妮的木棒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脆弱的腿弯处,再次把他击倒在地。
“这一下,是替你在婚礼上的不负责任打的。”
“这一下,是打你的言而无信。”
“这一下……”
唐子怡的牙齿几乎要把下唇咬碎了,隔着床也无力阻止乔爱妮的“暴行”,只能喊道:“妮妮,妮妮,你别打啦。”
乔爱妮打了几下,程显明毫无反抗,任由她发泄。肚子忽然一动,乔爱妮举起的木棒没能落下,她一手撑着腰,喘着粗气,用持着木棒的手,轻轻抚摸着肚皮,柔声安慰道:“宝宝,宝宝,不怕,看妈妈怎么惩罚坏男人,叫他以后还敢欺负女人。你乖乖听话,不要乱动,你一动,妈妈就没法使力气了。乖。”
调匀气息,高举木棒,又要打下去,手腕被人扶住,力道正好,刚好制住她又不会伤到她。乔爱妮知道那是谁,恨恨地瞪向龙少华。
龙少华嬉皮笑脸奉承道:“打这种坏男人的事情,是体力活,体力活怎么能劳动娘子大人呢?我来!仔细脏了您的手。”
说着话,龙少华轻松地从老婆手里接过那根木棒,果断挥舞着向地上呻吟不止的程显明打去。
“打你的忘恩负义,你生死一线的时候,是谁日夜守护着你,是谁把你唤醒的。”
“打你的薄情寡义,是谁追着人家姑娘一直追到人家家乡,又是烟花又是炮仗,信誓旦旦,要守护人家一生。”
“打你这个出尔反尔的东西。”
龙少华骂了几句,回头对乔爱妮说道:“老婆,我没词了,你来骂,我来打。”
乔爱妮笨拙的挪动身体,跨过床铺,来到唐子怡身边,正要安慰自己的朋友,听到老公的请示,很不耐烦地道:“骂什么骂?骂他还浪费我的力气,你就只管打好了。”
“好叻。”龙少华精神抖擞,挥动木棒,相当卖力的击打着,架势很不错,因为空间狭小的缘故,木棒击打着铁架床头和墙壁,声音格外响亮。
“妮妮,别打了,少华,快别打了。”
唐子怡小声劝道,乔爱妮搂着她的肩膀,恨道:“你别管,龙少华,你不要糊弄我,木棒不打断你就不要住手。”
话没落音,就听“咔嚓”一声,木棒应声而折,乔爱妮扭头怒视龙少华,龙少华反应很快,抬脚踢向程显明,把他的身体直接踢到墙壁边,后者骤然发出一声闷哼,显然受伤不轻。
“老婆,老婆。”龙少华恬着脸明显是在邀功。
“够了!”唐子怡的声音不大,却迅速盖住了其他的声音,她面容疲倦,道:“我累了,我想休息。”
她抬起头,皱眉道:“慕容小姐,你怎么了?”
靠着墙壁一直没有作声的慕容雪,身体渐渐委顿,顺着墙壁滑下来,蜷缩在程显明身边,她的眼睛瞪得极大,面色灰白,表情痛苦,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双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房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这个女人因为呼吸苦难而发出的急促喘息。
“装什么装啊?”乔爱妮憎恶道,“何必装腔作势,又没有打到你身上,至于吓成那个样子吗?”
唐子怡赶紧制止乔爱妮的冷嘲,道:“快送她去医院,她的哮喘病发作了,慕容小姐,你有带药来吗?”
艰难的摇摇头,慕容雪已经说不出话来。
程显明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慕容雪的样子,也着急起来。
“程显明,马上带着她走吧。你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这是无可挽回的损失,现在你还有机会救一个属于你的女人。”
龙少华上前搀扶起程显明,同时抱起慕容雪,低声催促程显明赶快离开。也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程显明步履蹒跚,跟在龙少华身后。
“请你珍惜眼前人,不要再来打搅我了。”
身形一滞,房门在他眼前轻轻关合,他举起手臂,任凭自己的身体夹在门缝之间,无论乔爱妮怎么用力,也无法将门关严。可是门里面的唐子怡轻轻背转过身体,走向侧阳台,连个身影也不肯留给他看。
“走吧,显明,走吧。”龙少华低声劝着,总算把他劝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朋友鼻青脸肿,嘴角还有血污的狼狈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龙少华发动车辆,程显明坐了进去,把慕容雪平放在他腿上,同时打开窗户,保持空气畅通。
“阿雪,你行吗?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大概要十分钟,你一定要坚持住!”
龙少华转过身观察慕容雪的状况,他们是老朋友,知道慕容雪以前就有先天性哮喘的老毛病,她现在还可以勉强呼吸,应该可以支持下去的。果然,慕容雪艰难的点着头。
“好,要相信我,我的速度是很快的。不要呼吸的那么急促,慢呼吸,保持平静。”
“对,就这样,显明,你把她的脖子抬高一点,靠近窗户……喂,我说,你不要那么磨磨蹭蹭的好不好?”
程显明刚刚接受一顿没头没脑的暴打,浑身每根骨头每根肌肉都在叫痛,勉强挪动身体,还要被那个怕老婆的男人罗嗦。龙少华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回敬他一句:“你躺下来被我打一顿,试试还能不能快起来?”
可是今天这个男人一反常态,默不作声。
龙少华知道他心里一定难过到了极点,只是男人的难过和女人的难过不一样,女人会哭诉,男人只能保持缄默。
开始他还抱有希望,他知道两个人余情未了,只要坐下来,好好谈谈,让女人发泄一下,虽然失去孩子会让他们俩都很痛苦,尤其让女人痛不欲生,可是只要他们俩肯坐下来真心交流,不管是打也好,哭也好,骂也好,只要发泄一通,只要把脓包挤出来,总归是有愈合的可能。
这件事情是他瞒着乔爱妮做的,特意把这位嫉恶如仇的老婆大人支开,陪她去看风景。哪知,慕容雪这位大小姐也跟过来,倒是挺热心,想帮忙解释,越帮越乱。
慕容雪在大门口从计程车里下来的时候,不偏不巧被老婆看到,于是老婆就怒气冲冲,拎起一根木棍,再然后……场面就惨不忍睹了。
乔爱妮打他那几下,可是货真价实,骨头不断掉几根,内脏也会受到震荡;至于他冲上前去,自告奋勇的殴打,就纯属做戏,噼里啪啦,尽是往墙壁或者床头上打,几乎没占到那个男人身上,只有最后这一脚,稍微用了点里,不然跟老婆没法交代。
龙少华迅速驾车拐上公路,他紧张的通过后视镜查看后座两个人的情形,慕容雪还是在艰难的喘息着,程显明神情木然,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痂,眼神涣散不定,看来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唉!这对恋人可是在他的见证之下结识的,没想到今天会走到这的地步,他们还有和好的可能吗?
唐子怡站在朝西的小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地平线,巨大的夕阳缓缓下坠,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傍晚的春风是很冷的,唐小姐,你为什么不进屋来呢?”
这句普通的问候让唐子怡从沉思中惊醒,她转身看清来人,程朝翼,浑身散发温和气息的男子,夕阳的余晖笼罩着他俊逸的身姿,脸上淡淡的笑容可以消除任何人的戒心。
就是这个叫做程朝翼的男人把她从死亡的地狱边缘拉了回来,那时候,她深深体会到,春天的风确实是很凉。
在茶社里,当那个绝情的家伙毫不犹豫地掰开她的手指时,用尽全力的她,骤然失去依靠,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她绝望的看着那扇门迅速关合,那个男人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误会了,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为什么他不肯相信自己?
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一瞬间疼痛击中了她,像集中靶心的箭,是投进水面的一粒石子,从一个点迅速扩散到全身。她呻吟着按着自己隆起的小腹,浑身颤抖,她感觉到异常,低头看到自己的身下晕开一圈刺眼的鲜红,越发惊惶。
“来人啊,救命!”
唐子怡虚弱的呼喊着,可是当时的场面很混乱,没有人听到她的求救,也没人听到她痛苦的哀号。
她费尽力气试图站起来走到外面,小腹的疼痛一阵紧过一阵,让她根本就是不上力气,挪了大半天,也只能使自己的身体面前依靠着桌子腿半坐起来。她四处环视,看到自己的手袋放在桌子的边角处,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手袋的一角。
于是她忍着疼痛,努力伸长胳膊,想要勾到手袋,那里面有自己的手机,可以对外界求助。
“啪!”手袋在她手指的推搡之下,掉在地上。而她的身体也因为失去平衡,栽倒在坚硬的地板上。这个意外地挪动,更加剧了她的腹痛感,俯在地上,竟然一下也动弹不得。
恍惚之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太好了,宝宝,坚持住,妈妈一定会救你。
一只冰凉的手伸到她的下颚,用力向上一抬,丝毫不考虑她的处境与感受,反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态在旁观她。唐子怡紧咬下唇,疼痛让她紧紧闭上眼睛,面孔也扭曲起来。
“呵呵。”传入耳中的是同样冰凉的冷笑声,是个女人。
“你需要帮助吗?唐子怡小姐,其实我该叫你,过去的程少夫人,你差一点就坐了那个位置,不是么?”
“啧啧!可是你一点也不珍惜,竟然就那样,拒绝了!”
恨意深重,恨意与快感交错,让人分不出来她现在的心情,究竟是嫉妒眼前这个情敌曾有用过的一切;还是看到情敌重新变成一无所有的可怜模样,趴在自己脚下,任由宰割的那种痛快感。
她看到唐子怡目光中带着柔弱的乞怜和无助,胜利的快感占了上风,她用带着炫耀的口吻,讽刺道:“现在,唐子怡小姐,你终于可以体会到,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了吧。”
“你现在还敢说自己赢了吗?”
唐子怡呻吟道:“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眉头一挑,方亚嫣的心里极为畅快,她的眉眼带着笑,连声音都变得很温和。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没权利活在世上,像你这样一个卑贱的身躯,有什么资格怀上阿明哥的孩子——你不配!”
“你知不知道,阿明哥为什么会那么凑巧,不早不晚,刚好在慕容雪昏迷的时候来到这里?”她的嘴角浮出一丝得意地微笑,“是的,就是我,我一直就坐在你们的对面,你们丝毫没有察觉是吗?”
“我很喜欢这座茶馆,我经常在这里出入,我看到你跟司马飞扬幽会,我还看到当你们幽会的时候,阿明哥就站在跟我一样的位置,盯着你们。他打了你的电话,他站在这个窗口打,而你站在另一个窗口接听。唐子怡,我很想知道,当时你是怎么骗了他的?”
唐子怡面色惨白,表情越来越痛苦,她的心更痛。她一直以为所有的错都在对方,其实她也有错,他们都有错,每一次小小的错误,都是在把彼此的心推到远离彼此的位置,直到无法挽救。
她的痛苦让方亚嫣感到很满意,方亚嫣继续说道:“你真应该看看他当时的表情,是多么的失望。如果你看到他的表情,你就可以体会到他在婚礼上迟疑着不肯说‘我愿意’的心情了。”
“可是,你还是不知道,他不肯说‘我愿意’的真正原因,对不对?”
“真正的原因,就是因为你骗了他,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女人的背叛和欺骗,而你全部做出来了。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阿明哥的骨肉,你却骗他说是他的孩子,你太无耻了,竟然用孩子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