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愣,后来醒悟过来,道:“不到两个月,医生说孩子很健康。”
“你看,怀孕的月份并不大,哦,对了,你结婚了吗?”匆匆看了一脸对方略显羞涩地表情,唐子怡接着说道:“还没结婚是吗?这样,我给你两个建议,第一,如果你没有结婚的计划,并且也不没有能力独自抚养孩子的话,你可以去找一家靠谱的医院,把孩子流掉;呵呵,你别急,我还有第二套方案,如果,你非常想留下这个孩子,而且还想给孩子找个爸爸,那我建议你可以尽快说服孩子的父亲跟你结婚,然后你们俩光明正大的共同养育孩子,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女人的表情有些困惑,显然是被这个看起来前景美好的建议弄得迷糊了,她不太敢相信地傻傻说道:“这么说,唐小姐,你觉得我应该跟程少结婚,可是——”
“唔,这是未婚妈妈花蕾热线电话,这是我组建的团队,你可以问问在线专家,他们会给你更完善的建议。你可以跟他们说是我叫你打电话过去的,必要的时候,他们还可以给你提供实质性的帮助,比如说帮你说服孩子的父亲,承担起他的责任和义务,或者可以帮你物色一家合格的医院,并且帮你垫付医药费。”
“还有问题么?小姐。”
唐子怡面带微笑,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女人。女人面色惨然,咬牙切齿地道:“唐小姐,你不能这么没有人道,你,你这是要逼我流掉这个孩子!”
“不,小姐,你没有听到我说的第二个方案吗?”
“可是,可是,他们怎么可能帮我说服程少娶我呢?”女人气愤地道。
“那你想要什么?”
女人一咬牙道:“唐小姐,只要你给我一笔钱,我马上就会从这个城市消失,还有这个孩子,也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发誓。”
唐子怡叹了口气,为难地道:“你确定你怀孕了?而且还是那个家伙的种?”
“千真万确,那天晚上,程少喝醉了,他跟我,我们就那个了。这是真的,唐小姐。”女人恨不得跪下对着上帝发誓,“我只要五百万就够了。”
唉!有钱人就是麻烦啊,什么开销都跟着水涨船高,连一个小小的精子都能值五百万!
“既然你如此确定,那么好吧,小姐。”
女人的眼中流出狂热的神态,她看到唐子怡在翻皮包……结果她掏出一张小纸片。支票?太小了!那是?
一张名片!
女人疑惑地接过来,唐子怡很有礼貌的说道:“这是个很有名的妇产科医生,如果你一定要说是程少的孩子,我建议去他那里复诊一遍,因为……”
唐子怡忽然神秘地压低声音,俯下身靠近对方的头顶,微笑道:“因为阿明心疼我生孩子受到的巨大创伤,发誓不会再让我受到类似的痛苦,所以……我们生完第二个孩子之后他就做了输精管结扎手术,所以……哦,他来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去亲口问问他本人。”
那个女人神色大变,不等唐子怡的话说完,迅速钻进计程车里,连连催促司机赶快开车。
“喂,小姐,名片,你还要不要?千万别去庸医那里啊,假怀孕的事情时有发生的。”
看着车子远去的背影,唐子怡乐不可支,笑得打跌,转身去拎自己的旅行箱,那个男人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程显明一手抱着抱着奶瓶的唐小宝,一手拉着唐小西,身边还有一辆娃娃推车,俨然一个新式奶爸,居家好男人的典范。
“你又在散布我的谣言,败坏我的好名声。”他满脸哀怨,“你这样让我怎么做风流程大少,人人知道我家有妒妻,谁还敢跟我一夜风流啊!”
从他怀里接过唐小宝,爱怜地哄逗着,同时把行李箱塞进他的手里,毫不客气飞了一记白眼给他,说道:“怎么我一出门,回来就会遇到类似的麻烦啊?上次是那什么洪小姐,一把鼻涕一把泪,要我可怜可怜她,这次连孩子都玩出来了,下次又要是什么花样?”
她忽然醒悟到什么,凶神恶煞的说:“老实交代,是不是都是你导演的,哼!”
“冤啊!小生实在是冤枉!罪魁祸首还不是娘子您哪!”
“我?”
“是啊。”委屈无比的眼神摄人心魄,可惜唐子怡已经五毒不侵,金刚不坏。
程显明还是不死心,继续放电。
“您要是早点做了我的程夫人,那个不开眼的还敢太岁头上动土,窥觑您的领地。”
唐子怡撇撇嘴,又来了又来了!每次出门转转,回来的时候,这个贼心不死的家伙总要想点办法把话题绕到结婚的事情上。
“兵来将挡,水来土囤,他又张良计,我有过桥梯。结婚的事情嘛?”
程显明有点急了,暗地里推了推女儿,唐小西,立刻就缠了过来。
“妈咪,你就答应爹地吧,爹地说过,你们结婚时,那个大型高层蛋糕是我一个人的哦。”
唐小西沉浸在蛋糕的梦想中,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六道杀人的眼神。
死丫头,一个蛋糕就把你收买了!老娘白白养了你,你个白眼狼!
女儿,你用不着这样坦白吧,把实话都说了出来!
糕糕……我也要糕糕,爹地你偏心,我也可以说服妈咪嫁给你的,呜呜,你偏心姐姐。
“娘子,您就成全小生吧!”
“我再想想。”
“娘子——”
“好啦,那个仪式那么重要吗?我不是已经在婚约书上签字了吗?那不就可以了吗?”
“不——够,我强烈要求结婚。”
“好啦,随便你吧。”
“真的?你,你不要再反悔啦!连报纸都懒得报道你这个落跑新娘的报道了。”
“什么落跑新娘?那次不是……这次不会啦。”
程氏别墅,二楼,主卧室,
被翻红浪,锦裹鸳鸯,两个人气喘吁吁地从被单下露出他们的脸,露出满足的微笑。
唐子怡紧靠着程显明的胸膛,数着他的心跳。
“结婚好累啊!你开心了?”
“开心!老婆,我很开心,而且,还很幸福。”深情地搂着她的身体,程显明柔声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此生有你足以,更何况我还有一双儿女,老天待我不薄,我很感激他。”
唐子怡笑了。
“子怡,你为什么不信那个女人的谎言啊?”
“谎言嘛,我为什么要信?”
“我是说,醉酒什么的,也说不定我酒后把持不住,就那什么了——你不怀疑我么?那是你离开家已经快两个月了。”
唐子怡淘气的揪着他的鼻子说道:“男人醉酒不醉心,我这点自信都没有,还敢嫁给你?”
程显明心里一宽,闭上眼睛,沉声道:“子怡,其实,那一年的情人节,我跟阿雪,我们之间……”
嘴巴覆上一只柔软的小手,唐子怡摇摇头,诚挚的说:“我信你,你不必说了。”
轻轻把她的小手拉开,握在自己的掌心,程显明坚持道:“你听我说完,那天晚上,我们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的确喝得有些过头,但是,我还把持得住自己,我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
“阿雪的孩子!”
程显明叹了口气。
这是一个秘密,当着慕容雪的面,他没法说出口的秘密。那天晚上,费尽心机想要利用慕容雪对付唐子怡的方亚嫣,不择手段,她知道程显明没有慕容雪做过什么,所以,安排了一个流氓,在程显明出门之后,潜入慕容雪的卧室,把醉酒后神志不清的慕容雪玷污了。
慕容雪在当时的状态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她一直以为那个男人是程显明。醉酒之后又无力抗拒,事后她也以为程显明是酒后乱性,但是她也没想要打搅各自的生活。
只是,谁也没预料到,那次偶然的事故,居然会孕育出一个小小的生命,但是因为慕容雪的哮喘病经常要服用药物,所以导致胎儿发育不良,最终流产。
程显明自始至终都知道那不是他的孩子,但是,他没有办法在那种情况下说出真相,只能默默承担。因此才会让彼此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差点……
回忆起往事,程显明感慨万千,搂着依偎在身边的小女人,越发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先跟我说,晓得不?我是你老婆,天塌下来,得先让我知道,然后你再去顶着。”
“遵命,老婆大人!”
“扑哧”一笑。
“老婆,你怎么料事如神,连我结扎的事情也猜得到。”
“那当然,我是谁!女中诸葛,人中龙凤——什么?你刚说什么?你,你结扎了!”
程显明被她的一惊一乍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说道:“是啊。”
唐子怡难以置信地钻进被窝里,拱了一阵子,又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吃惊地道:“你玩真的啊。”
唐子怡期期艾艾地道:“那个,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啊?”
程显明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
“你这样说,就好像为夫不曾满足过你的需要一样?咱们挑灯夜战,关公战秦琼,来他十八个回合怎么样?”
唐子怡立刻用大红被子裹紧自己的身体,警惕地道:“人家今天刚下飞机,就被你逼上教堂,这会子又折腾人家,不带你这样的,好歹容人家喘口气嘛。”
“没事,你该喘气喘气,运动这种事情,就交给为夫好了。”
“讨厌,啊——”
清晨,天边泛起起鱼肚白,朝霞隐约浮现,太阳还没露面。
墓地十分安静,静得仿佛无人存在,这里本来就是亡者的栖息地,安静也是很正常的。一只乌鸦站在最高处的一棵松柏顶端向四周眺望,在巡视它的领地,忽然,它沙哑着嗓子,粗暴的叫了一声:“噶。”
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盘旋。
一个男人刚刚从它身边经过,他一身黑色的打扮,脸上还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怀里抱着一簇娇艳欲滴的鲜花,神情肃穆。
他把花放在一座墓碑的面前。墓碑上刻着:逝者:陈阿郎。
树碑者:兄弟司马晨东,程朝翼。
墓地有专业人员管理,所以显得很整齐,司马飞扬默默摘掉眼镜,掏出一包香烟和一瓶酒,在墓碑旁坐下。
打火点一根香烟,用力吸了一大口,放在墓碑旁边。用牙齿咬开瓶塞,在墓地周围撒了一圈,还剩下半瓶。他举起来一口气顺进肚里。
“兄弟,哥哥来陪你喝酒啦。”
他微笑着扬起胳膊,拍了拍墓碑,就好像那个生前就喜欢静默的大男孩还坐在他身边一样,高兴了和不高兴的时候,都可以用力揉揉他的头发,把他天生一头柔顺的黑发弄得乱糟糟的。
小狼并不生气,他好像从来都不懂的生气一样——至少在司马飞扬面前,小狼一直是一个姿态,沉默寡言,好像是他司马飞扬的影子。或者说,那个男孩,一生都忠实地站在他的背影里,仰视他的身姿,毫无怨言。
“你******。”司马飞扬自言自语地爆了一句粗口,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吐沫,红着一双眼睛,低声吼道:“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你跟我商量过了吗?算******什么兄弟!”
他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深呼吸,仰脸看天。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正在慢慢升起,把万物的影子拉成斜长。
“我挺好的,兄弟们也挺好的,哥哥不走啦,就在这座城市里陪着你,陪着那帮子兄弟。明年再来看你呵。”
没等他站起身,就听到墓地的小径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司马飞扬警觉地抬起头,出现在不远处的是一男一女,手捧鲜花并肩而行。
程朝翼和慕容雪把花摆在墓前,几乎是无视坐在墓碑前的那个男人,他们默默地鞠躬,哀思。然后程朝翼低声对慕容雪交代了几句,后者点头离开。
程朝翼看了一眼黑衣肃杀的司马飞扬,低声道:“东哥,来这么早。”
算起年龄,他们俩年纪相仿,甚至程朝翼的年龄可能会稍微大一点,但是“东哥”这个称号在A市已经成为一个传奇,所以那不是称兄道弟的叫法,而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龙家在一年前彻底淡出江湖,手下的组织陆续解散,据说是龙老爷子退隐江湖,而他的儿子龙少专心于医道事业,不肯继承他的衣钵,群龙无首,自然瓦解。
在****迅速崛起的便是“青云社”,坐稳头一把交椅的正是名彻江湖的“东哥”。
“早。”司马飞扬微微点头,一举一动都带了点江湖大佬的霸气。
有些恋恋不舍地站起身,司马飞扬回头张望了一眼墓碑,忍不住,伸长胳膊好像搂着一个人的肩膀那样,搂着墓碑,轻轻摸了摸墓碑的顶端。
忽然,司马飞扬神色大变,他的目光有些僵直,呆呆的停留在墓碑的顶端。就在正对着他的侧角处,有一点和模糊的印记,如果不是距离很近的话,根本看不到。
这点印迹看上去比较新,印刻的时间不会太久,它的形状像是一朵小小的梅花,只是印泥的色彩有些奇怪,不是通见的鲜红色。
司马飞扬神色大变,立刻向四周张望。
“他已经不在这儿了。”程朝翼淡淡地开口。
司马飞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程朝翼的目光坚定,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可是司马飞扬还是不能相信。怎么可能,那个男人明明已经——
司马飞扬绕到墓碑后面,准备打开墓穴上方的石板。程朝翼叹了口气,道:“你不必验证了,这是真的。我想去年你留在里面的东西应该已经被他拿走了。”
司马飞扬沉声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比你要早,既然是秘密,就不能让每个人都知道,是不是?”
“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生死就是一道分界线,来世未必想见今生。”
司马飞扬背对着程朝翼,所以程朝翼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当司马飞扬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时,那个男人的表情风淡云轻,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拿得起放得下。
“当初那枚子弹是假的,装了一点特殊麻醉剂,射击者技术非常娴熟,子弹的位置贴近心包,却不致死。药剂令心脏暂时停掉,二十四小时后复苏。其实,这也是很冒险的事情,如果体质和求胜欲望不是很强烈的人,可能无力复苏。但是在那个时候,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选择。三条命不能同时冒险,总是有人面对牺牲。”
“我明白了。”晨曦的阳光照在司马飞扬的脸上,平静如初。
“你为什么不问他现在在哪里?做些什么?”
“那很重要吗?今生和来世不应该重新交会,每个人注定要有自己的选择。”
司马飞扬瞥见远处的墓地小径上,一对璧人缓缓走近。他们在远处很有默契的站定,那个女人低着头,跟身边的男人说着什么似的,那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应承着,他的目光越过司马飞扬,好像漫无目标地扫视整个空间。
“谢谢。”这句话似乎是对着程朝翼说的,而司马飞扬的目光却饱含深意地盯着远处的男人,那个男人有所察觉,极短地与他对视一瞬,算是答礼。
“我只是很好奇,程显明跟小狼的那次会面,他们会说些什么?”
司马飞扬似乎在问程朝翼,却不等后者回答什么,匆匆转身,与对面而来的人错开,走向另一个方向。
那个梅花印记是他最熟悉的东西之一,是那个男孩馈赠给他的礼物,是那枚戒指,古老的镶刻梅花的戒指。它的顶端如果涂了印油色彩,就可以印下梅花记号。不过,他清楚,那个暗红的色彩并不是普通的印油,那是血,是那个男人的血。
那枚戒指在两年前辗转通过邮递公司寄到他的手里,一年前,他来祭拜的时候,悄悄放入墓穴,这是小狼的东西,应该物归原主——他没资格拥有。现在,终于又回到真正的主人那里了吗?
小狼,不管怎样,一路平安。
墓地又变得空寂,乌鸦飞回到那棵树上,巡视它的领地,偶尔嘶哑地叫几声。
“噶。”
一个男人站在墓碑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摩挲着墓碑上的铭刻。他的指腹从那四个字上缓缓滑过。
司马晨东。
司马晨东,不管怎样,你要幸福。
生命存在的终极意义,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