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大托铺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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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湖南的官

中国从来是“官本位”的国家,这则小文所讲的几个小故事,讲的是敝省湖南历史上的几个官,有大官,也有小官,聊供谈助,也算是对桑梓作的一点小贡献吧。

第一个故事是“梁抚台饿饭”。乾隆三十六年,梁国治(阶平)任湖南巡抚,一省之长少不得要到州县视察,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下去检查工作。下去了,当然得在下面吃饭,照例由随从人员安排。这位梁抚台一贯自奉俭薄,总怕给下属和老百姓添麻烦;他的随从人员中,却不免有的想跟首长出差,多捞一点油水。到了某县,这些人见县官太“不懂味”,十分恼火,自己又不便发作,便故意压着不传开饭,想教抚台大人发饿肚子脾气。谁知梁抚台过午不食也不做声,一直坐在桌前看禀帖,批文牍。挨到申时(下午四点多钟)光景,所有随从都饿得受不住了,见抚台还是不闻不问,没法子只好传开餐。两顿饭做一顿吃,梁抚台却一如平时,饭后传见知县,处理公事,也一如平时。

第二个故事是“陆抚台求雨”。乾隆四十九年到五十年间,任湖南巡抚的是陆耀(朗夫)。这是个有学问又能做诗的人,有诗句“思开南岳千重云,但饮湘江一杯水”,其廉政事迹甚多,曾拒受盐商“例规”三万两,移作接济岳麓、城南两书院贫苦学生的经费,此处只讲他的“求雨”。原来在湖南巡抚之上还有个湖广总督(驻武昌,辖湖北、湖南两省),是位满人(不记得是特成额还是伊里阿),来到长沙阅兵,照例必须招待,陆耀却不去陪吃。这位总督也想做好官,不拿架子,见抚台没来,便打轿到抚台公馆看望。碰上陆耀正在吃饭,桌上只有韭菜、豆腐两样菜。这本是陆耀的常供,他却托辞“近几天正在求雨,戒杀生,所以吃得简单,让大人见笑了”。总督回到行馆,见到满桌酒菜,忙骂自己随从,怎么不知道此地正在求雨,命把酒席撤了。

一连两个故事都是讲招待上官的,讲多了恐怕喜欢办招待的同志不高兴,第三个故事就来讲一讲“黄土老爷”。黄土老爷是诨名,本名寿嵩,为北京旗人,光绪十一年(一八八五)由吏部派充湖南靖州吏目。州吏目也是命官(公务员),职级在县典史(县长助理)之上。他到了长沙,往藩台衙门交部文,吏房按陋规伸手要钱,他不给,事情就办不成。实在他也无钱可给,单身来湖南的盘缠都是借的,早已用光。没能在藩台衙门办好手续,无法去靖州上任,流落在长沙,衣衫当尽,食用俱无,他只好挖黄泥卖,每日挣十几文糊口,晚上则代巡夜人打更,睡在街口窝棚内。有次藩台涂宗瀛坐轿子从藩正街出来,遇上他卖黄泥与人争价,一口京腔引起了涂的注意,停轿问为何喧闹。他陈述时自称“卑职”,藩台有些奇怪,以为他是神经病,也就罢了。不久后,他又因坐在窝棚内打更,被查夜小吏发现,抓起来要打屁股。这时讲出身份,拿出吏部文书,才知他也是一位命官。事情经县、府报告到藩台那里,藩台猛然想起那个自称“卑职”的人,立刻传见,又向靖州查问。靖州回复道,新吏目一直还没到任,代理者正愁无法交卸。于是衙门很快给他办好手续,又拨了一些银子给他作用费,消息传开,长沙城里都知道出了位黄土老爷。

黄土老爷到藩台衙门辞行,藩台着意慰勉,对他说:“老兄受委屈了,我请府、县送了一点银两,到靖州去安家应该差不多了。经过这番历练,老兄更加体察了民情,一定能胜任愉快,希望好好努力。”他鞠躬答道:“谨遵大人训示,但所赐银两却不敢受,已经送回长沙县库了。”藩台惊问何以不收,他说:“吏目官虽然小,也有一份朝廷俸禄,卑职是吃过苦的人,此去布衣蔬食,总比卖黄泥巴强得多,要更多的钱做什么?还是留着备公家作开支吧!”藩台大为叹服,黄土老爷的名声从此进一步传遍了三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