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是什么,天煞之星也好,异世之魂也好。”玄衫男子轻轻捧起白衣女子清瘦的脸蛋,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头,鼻尖对上她的鼻尖,“白哲英,你答应过我,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那一双夜空般眸光悠远的眼睛对上那一双没有焦距的墨玉眸子,低沉的声音却如同晨钟暮鼓般在她心中轰鸣,“天命也好,定数也罢,将这一切交给我便好。”
白哲英呆呆地,一动不动。玄衫男子的声音和气息围绕在她身边,她只得轻叹一声,道:“还有三年。”
“嗯?”
“我……只有三年了。”似乎能想象玄衫男子此刻面上的表情,白哲英轻轻垂下长长的眼睫,语气轻飘飘地,愈发不似在说自己的性命一般,“我这具身子,是不该存世之物。我这个人,也是不该现世之人。我存在的时间,还余三年。”顿了一顿,二人之间是一片静寂,只有马车行进时车辙发出的“吱嘎”声,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响着。
片刻后,白哲英才道:“夙轩,对一个注定要消逝的人付出感情,你……会很痛。所以......莫要再……”
“莫要再......管我了。”
轻轻的玉箫一般清越的声音一如既往,尾音回旋飘荡,在车厢里经久不散。然那一袭玄衫与那一袭白衣相拥着,坐在车厢中,许久都未曾有半点动静。
直到有些暗哑的温润声音响起......
“你方才,在担心我。”万分肯定的语气,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淡淡欣喜。
白哲英一怔,眼睫颤了一下后抬起眸来,随即启唇想要说什么,却被夙轩修长的食指抵住了。
“可是白哲英,你想过没有......你现在要我放弃,我会更痛。”无比认真的语气,他轻轻抓起她一只手,按在自己左胸处。她动了动手指想要挣脱,然他却不给她半分机会,紧紧地攥着。
她的手触碰之处,暖暖的,可以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跳得很快、很有力。
“我说过,人定胜天。”望着眼前自己深爱的女子,他心口溢满了暖洋洋的热流,“莫要再想着要我放弃,或是你自己离开的那些,你只需做你的敏哲宫宫主,做你的哲月公子,其他的,交给我便好。”
他轻唤:“白哲英,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轻轻地将呆怔的女子拥入怀中,“‘相忘江湖’什么的,我甚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所以......还是选择‘相濡以沫’罢。”
白衣女子默然片刻,不曾言语,却是轻轻地,向他怀中缩了缩。
她赌一把。
因为根本找不出反驳他的理由。
......如果可以,有哪一个女子,不希望被人保护呢?
就算只有短短的三年也罢,若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她会再入七星棋阵,让她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随风散去。
没有回忆,便没有伤痛了。
玄衫男子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动作,唇角渐渐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三年,足够了。
那夜空般空远的一双眼眸渐渐地,星光璀璨,蓝弥当空。
银辉洋洋洒洒,漫溢出来,直至将整片夜空湮没。
那银眸之中流转而出的光芒,是志在必得的傲然。
苍雾国,密雾居。
费尽唇舌才从南宫神医那里知晓缘何夙轩会与白哲英一同消失不见,正厅中此刻一片沉默。
“算算日子,哲儿也该回来了。敏儿,云丫头,你们莫要再板着一张小脸了。”卉娘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洛紫敏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南宫老头和卉娘,还有自己的外公上官邪,忽然就一脸坚决道:“外公,师傅,师娘,我想回家。”
“小敏?”云美闻言也诧异地抬眸看向她,“你……”
就在此时,小静忽然走进厅中,向云美和厅中众人行了一礼,道:“小姐,那个……王爷追来了。”
“嗯?”云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小静口中说的“王爷”是何许人也,莫名其妙地望着小静。
“姨姨、姨姨!”忽地,正厅里跑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来,那小女娃娃不过三四岁模样,迈着两条小短腿,张着小手,卖力地向云美的方向跑过去。
终于奔到云美身边,小女娃娃开心地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两只小手抓着云美的衣角:“姨姨、姨姨,若儿好想你!”
云美看着眼前这小女娃娃,忽地就呆住了。
“咦,哪里来的小宝宝,好可爱!”洛紫敏最先从一屋子呆愣的人中回过神来,凑过去伸手抱起小女娃娃,十分有爱心地逗她道,“小宝宝,你叫‘若儿’吗?”
云美僵硬地看着在洛紫敏怀中蹭来蹭去的小女娃娃,忽地就黑了脸:“若儿,哪个混蛋把你带过来的?”
许是从未见过温柔的姨姨这么可怕的脸色,小若儿吓得一呆,随即小嘴一瘪,包了一包眼泪,睁着两只水汪汪雾蒙蒙的大眼睛看着她:“呜呜,若儿怕怕,怕怕!”
“王妃,你这样吓若儿,可不好哦。”一个带着调侃的声音响起,云美侧眸看过去,那门口笑得一脸阴险的英俊男子不是雾千远是哪个?
雾千远一袭简单便服,却依旧宽袍广袖,只见他挂着那一脸在云美看起来万分欠扁的笑容走到洛紫敏身边,微微弯下腰,伸手轻轻摸了摸小若儿的脑袋,轻声哄道:“若儿不怕,你三舅母是在逗你玩呢。”
若儿又瘪了瘪小嘴,清澈的小眼神望了望雾千远,又看向云美。云美只得努力压下快要爆炸的怒气,第一次向小若儿露出了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呜哇哇……姨姨变得好可怕!呜哇哇……”没想到看了她那嘴角抽搐的笑容后,小若儿竟然哇地一声嚎啕,随即吧唧将脑袋埋入了洛紫敏怀中。
“噗嗤......噗哈哈哈,美儿,你,她,哈哈哈……”洛紫敏被这小女娃娃的搞怪逗得捧腹大笑。
云美却是黑了一张素容,狠狠地白了一眼洛紫敏,又鼓着眼睛瞪了一眼兀自在洛紫敏怀中蹭得开心的小若儿,这才看向雾千远,冷声道:“这密雾居地儿太小,容不下王爷你这尊大佛,还请王爷移驾。”
雾千远被她一噎,却也不生气,而是又低了脑袋凑到小若儿身边,笑道:“若儿,三舅舅带你来找姨姨了,你答应三舅舅的事情呢?”
若儿一听,也不哭了,而是拔出自己的小脑袋,对着云美嘻嘻一笑:“姨姨,若儿要一个小贝贝,若儿好孤单好寂寞,若儿要小贝贝!”
云美黑线:“姨姨这里没有小贝贝,等回宫去姨姨带你去找小贝贝。”
若儿一顿,便伸出小手欢呼道:“噢噢,姨姨好~!”
这回换了雾千远黑线了:“若儿……”
听了雾千远叫她,若儿转过小脑袋看过去,却发现自家一直又温柔又好脾气的三舅舅居然在瞪她,于是小若儿委屈地瘪瘪小嘴,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之前雾千远交代的事情,顿时嘻嘻一笑,冲云美道:“若儿要姨姨的小贝贝!若儿要……要,要姨姨生的小贝贝!”
于是正厅之中,陡然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只听“啪”一声,云美知道自己额上的某根名为“理智”的青筋断掉了,她狠狠瞪向那个从刚才起就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英俊男子,咆哮道:“雾!”
雾千远还尚未见过云美如此恼羞成怒的样子,顿觉可爱有趣,忙拉长了声音应了一声:“哎......本王在这里呢,王妃这样深情的呼唤本王,有什么事吗?”
云美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给他,忽然就冲上去扯起某人的手臂,咔哧一口啃了上去。
众人大跌眼镜。
雾千远吃痛,然而还不等他痛呼出声,云美就砰地一拳招呼到他的脸上,躲闪不及的他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不过因为云美的拳头分量实在不够,是以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你这个混蛋干嘛跟过来!还有你把小若儿带出来是想干嘛!姐这里不欢迎你!”云美咆哮。
于是从未见过云美淡然闲适模样崩坏状的雾千远,呆了。
洛紫敏一边偷笑一边道:“美儿,你的形象……”
云美没好气地道:“反正我是‘嚣张跋扈的云家大小姐’,偶尔打人咬人什么的,不在话下!”
洛紫敏黑线。
若儿在洛紫敏怀中扭了扭小小的身子,忽地伸手摸了摸洛紫敏的脸,道:“哇,姨姨,这个漂亮姐姐的脸好软软~”
洛紫敏默,然后她包了一包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云美,控诉道:“美儿,你女儿居然调戏我!”
云美瞥了她一眼,凉凉道:“小若儿叫我姨姨,你觉得她能是我女儿吗?”
洛紫敏将粉嫩的小女娃娃向上抱了抱,随即把自己的脸蛋和小女娃娃的脸蛋凑在一起蹭了蹭,笑道:“哇,果然还是女孩子最可爱了!美儿,你什么时候生个小女娃娃来给我玩哪~哦对了,不是说老人家最期待小孩子的了吗?”她说到这里便转向一旁微笑着看戏的雾千远,“嗯,美儿的王爷夫君?等一下,老兄你好眼熟啊……对了,老兄,我能跟你打个商量吗?”想了半晌也没能想起来眼前这眼熟的英俊男子是谁,洛紫敏便也不再去苦思冥想,毕竟现在她关注的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