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紫敏与云美奔到房门前,推开房门,却不见房中半个人影,顿时两人都愣了一下,再踏入房中四处打量,也不曾见到那本该在此处养伤的白衣女子。见此状况,云美微微地蹙起眉头,倒是洛紫敏反应极快地又反身冲入院中,对着寞月与揽月斥道:“哲儿呢?!”
“诶?”寞月与揽月却是没想到洛紫敏闯入院中也没见到白哲英,当下就呆了。
“我问你们哲儿呢?!”洛紫敏不耐烦地道。
“呃,小姐,属下只是收到夙轩大人命令,不得让小姐和云小姐进入此院,其他……皆不知晓。”寞月反应过来,答道。
“你……”洛紫敏万没想到这二人居然都用一种“我真不知道”的清澈眼神望着她,加上心中担忧白哲英,她顿时焦急起来。
“小敏。”云美走过来,眸中神色几经变换,终是和缓起来,“许是哲儿她想要呼吸新鲜空气,夙轩带她出去了。我们这便去园中找一找吧。”
洛紫敏一顿,半信半疑道:“呃,但是哲儿她不还是……”
“好啦,寞月与揽月都不知道,你杵在这也找不到哲儿啊。”云美拉起她的手,道,“而且你对他们这么凶,可要小心你的形象哦。万一你从‘美丽善良可爱温柔的敏仙子’变成了‘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敏仙子’,那不知要伤了多少人的心呢!”
洛紫敏撇撇嘴:“云小美童鞋,你再用‘敏仙子’三个字来取笑我,我就把你卖给你那个王爷夫君!”
云美身子一僵,随即阴笑道:“嗯哼,一段时间不见,你居然敢威胁我了?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你卖给西门云峰啊?”
“喂,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么?”洛紫敏嘟起嘴巴,不知是想到什么,顿时不乐意起来。云美凑到她面前,眼睛四处瞄了瞄,随即嘿嘿笑道:“啊呀呀,敏仙子脸红了哪。怎么,难道说......是因为西门吗?”
“什么啊,跟他才没有关系!话说你这个已、婚、妇、女、有资格说我吗?”洛紫敏张牙舞爪。
云美听了一顿,随即黑了脸:“好啊洛紫敏童鞋,你居然敢戳我伤疤!看我不挠死你!”云美说着便伸出手去,洛紫敏忙侧身跳开:“嘿嘿,你抓不到我~!”
看着满院子乱窜的两个女子,揽月和寞月同时黑线。
......果真公子的眼光异于常人吗?这样的两个女子,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三个吧……
与此同时,雾梦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中。
“唔,呃……”被揽在玄衫男子怀中的白衣女子面色苍白,额角密密地布着细细的汗珠,唇角逸出痛苦的呻吟,抓着玄衫男子手臂的两只手上都爆出了青筋。
玄衫男子垂眸望着怀中人儿的痛苦,一张倾世绝色的玉容上满是无能为力的心疼与怜惜。
“啊……”
一日比一日更甚的痛苦,仿佛万箭穿心,每一寸血肉肌肤,都漫过碾压、刀削、针刺般的疼痛。饶是白衣女子意志力甚于常人,若真的这般痛上月余,只怕不死也会丢掉大半条性命。
于是,他按她所言,带她离开。
夙轩望着怀中再度痛昏过去的女子,紧了紧手臂。
......他也曾试着打昏她,想来昏睡之中就感受不到痛苦了,却不想不过半个时辰时间,她便会被生生痛醒,而醒来之后,那疼痛更甚。原本她还只是稍有呻吟,而今却是根本无法忍耐着不出声音了。
......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道是每日只会痛上三次,一次一个时辰,中间隔上三个时辰。想来是她依靠真气周行之法可暂行压制吧……
夙轩伸手,轻轻抚了抚怀中如同水晶般脆弱透明的女子,夜空一般的眸子里,渐渐地浮起一层坚定的神色来。
马车摇摇复行行,落日西斜。
车内一袭玄衫的俊美男子正小心翼翼地揽着怀中熟睡的白衣女子,那双夜空一般苍茫的眼眸正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白衣女子清瘦的面容,面上溢满了心疼。
每日三次的剧痛使得白哲英鲜少清醒,加之她眼睛看不见,是以并不曾发现,夙轩愈发怜惜心疼的神色。但她能够感觉得到,这个无时无刻都揽着自己的男子,那么温暖。
心防在一点点地瓦解,她明知那是万劫不复,却无力阻止。
没错,眼睛看不见,这世界一片黑暗。她从不曾想,一片黑暗的世界会如此可怕。
没有光。
剧痛在折磨她的神经,黑暗在摧残她的意志。她唯一的支撑,却是周身那一抹时时刻刻都包裹着她的温暖。
她在依赖。
硬撑了这七年的时日,她终究只是个寻常女子,没有真的坚强到无坚不摧。更何况现在,所有的物事都不在她的掌控之内,就连她自己的心,都管不住了。
她在沦陷。
在心底问了无数遍,到底她能不能相信那个人,能不能依靠那个人,能不能……去爱?可她早就丢失了爱的资格,她是注定要消逝的存在,她不过是......雪山之上,那个人的一个牵线人偶罢了。
是了,她没有动心的资格,没有去爱的资本。
但她不曾后悔。
哪怕是如今,她已经与她拼命守护的敏儿如此之远。
其实她距离每个人都很远,每个人的时间都在向前行进,只有她的,永远停在了八岁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刻。
但是......只有片刻也好,她想要放松一下,她想要逃避一下,她想要真正活一次。
察觉到怀中人儿轻轻动了动,夙轩立刻紧张道:“怎么了,宫主?哪里痛么?”
白哲英缓缓睁开眼睛,虽然眼前依旧一片黑暗,她却还是抬起一只手,语气轻缓,还带着那么一丝虚弱:“夙轩。”
看着怀中白衣女子纤细冰凉的手指摸索着触到他的脸颊,夙轩微怔,然下一刻,他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那个一直对他戒心严重、冷若冰霜的女子,风华绝代的清瘦容颜上,正渐渐泛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那笑容,缓缓地在她面上唇角划开,泛着安心的味道。
玄衫男子身子一震,随即狂喜,然而他尚有理智,硬是按捺下心中叫嚣的喜悦,柔声应道:“我在。”
白哲英听到这一声满含着欣喜的应答,微微弯了弯纤眉,轻声问道:“夙轩,你真的……对我……”似乎是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白衣女子清瘦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一丝红晕,支支吾吾地,似乎想问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一般。
夙轩一顿,几乎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心中翻腾喧沸的喜悦,然而他毕竟是男子,虽然也有羞赧,却明白机不可失的道理,当即轻声应道:“是,我……我喜欢你,白哲英。”
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的白哲英当即呆在了他怀中,待回过神来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夙轩忽地又开口了:“不,白哲英,我……我爱你。”
还是带了那么一丝羞涩,然而这一句虽是比方才那句声音要低了许多,却更坚定了。
白哲英唇角的笑意忽地散了去,在夙轩蹙眉之前,她轻声道:“夙轩,你安静听我说。”
夙轩一怔,随即看到白哲英面上一副决然神色,只得应道:“好。”
“曾有人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一直都觉得,‘相濡以沫’才是最美的。”似乎是有些乏了,她缓缓动了动身子,才继续道,“可是方才我忽然想,‘相忘江湖’其实也不错……”
“所以呢?”听了两句,他便听不下去了,冷了声音问她。
然而白哲英却是忽地笑了:“我就知道你要这样问。”她的笑容带了一点点捉弄的意味,然而夙轩却不知为何嗅出了一丝悲伤的味道。
“呐,夙轩,如果我时日无多,”她微微歪了脑袋,像是恶作剧的孩子一般,缓缓问道,“你还打算这般对我么?”那唇角弯出的弧度,那么漫不经心,好似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那么理所当然地云淡风轻。
“宫主这是在,侮辱夙轩么?”玄衫男子唇角泛起一丝落寞又无奈的笑意,“你以为,夙轩是那样的人么?”
白哲英倒是没想到夙轩会理解成这般,登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纵然那双最动人心的墨玉眸子此刻全无光彩,然而夙轩却还是被她这一笑摄去了片刻心神。
“我没有那样的意思。”白哲英轻笑着道,“夙轩,美儿说你能看透人心,可我怎么觉得,有的时候,你要比敏儿还天真呢。”
夙轩被她这不咸不淡地一呛,面上微微泛了些许的红晕,然而他却并非那么容易就会被岔开话题的人,心头微微泛起不好的感觉,他下意识紧了紧揽着白哲英的手:“那宫主是什么意思?”
白哲英一顿,方才片刻间的后悔此刻已经渐渐升腾起来,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抬起一只手,夙轩便轻轻握住:“宫主。”
然而白哲英面上的表情愈发地漫不经心起来:“唔,夙轩,你如何看待‘失去’?”
夙轩蹙眉:“‘失去’?宫主是指失去什么?”顿了顿,他瞬间便几乎明白了白哲英在说的事情,甫要动怒,却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沉声道,“非我重视的,本无‘失去’之说;至于我重视的......”察觉到手中轻握的玉手轻颤了一下,他忽地垂下脑袋,凑到她耳边,“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怀中白衣女子的玉容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