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虽然依旧是轻轻的声音淡淡的语气,然而毫无疑问地,公子已经察觉到了出事了,于是一应侍女将脑袋垂得更低了......卉娘吩咐过,在她点头之前,这件事情,万不可告知与公子。
一袭华美白裘的束冠公子见她们这般反应,更是肯定出了什么事情,当下愈发不悦,声音微微沉了沉,已然带上了无边寒气:“说。”
一应侍女听了,顿时齐齐颤了颤,却还是继续又垂了脑袋......卉娘说了,公子不知道此事还好,若是知道了,只怕……
胸中怒气升腾,白衣公子冷哼一声,却相继听见中庭响起侍女们的呼痛呻吟声。再看时,她们已经全都摔倒在地,个个脸色苍白,娇呼不断了。
白哲英也不再去管她们,直接提步向外行去......是了,最好她们没有事情瞒着她,若是有,哼,可就不仅仅是如此了。
自方才起就坐在树枝上的红衫男子在那一抹白衣消失在视线内后,才一跃而下,轻叹一声,道:“何苦呢?这么久还没摸清楚小哲哲的脾性吗?她迟早要知道,待她知道之后,恐怕你们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血柒这才施展轻功,却非去追那一抹出尘的白衣,而是向着宫门而去。
......傍晚时分敏哲宫便有大部分宫众下山去寻洛紫敏了,整个敏哲宫都闹得兵荒马乱、人仰马翻,无非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洛紫敏出了什么差池,那自己恐怕也没什么好日子了。纵然他对洛紫敏诸多不爽,然而不得不承认,自洛紫敏归来,白哲英的情况实在是好了太多。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洛紫敏当真出了什么问题,只怕白哲英这“病症”,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了。
......这才不消半日时间,想来洛紫敏应是在哪里耽搁了。就算是遇上了歹人,她自己或尚可周旋一阵。
......他一定会把洛紫敏带回来。因为,这是他作过的承诺。她要守护的人,他会陪着她一起守护。
辰无镇。镇郊。
始终阴沉着脸的白衣公子在看见树林里掉落的一根珠钗后,终是彻底地暴怒了。三尺青丝与白色衣袂无风自动,眨眼间便将在她身边的敏哲宫众们掀了出去,以之为中心的方圆五丈内,所有树木齐声折断。
“给、我、搜!”咬牙切齿,一声令下,却是眨眼间所有敏哲宫众都起身领命而去。
......废话,盛怒之下的公子所下的命令,谁敢不听?
于是整座辰无镇,一夜灯火通明,百姓们与敏哲宫众,皆是彻夜未眠。
最终,揽月提着一个小乞儿回到了立身于芳英楼顶的白哲英身边,禀报道:“公子,这小乞儿身上有千里香的味道。”
......千里香,独孤家秘制追踪药粉,是寞月为防洛紫敏四处乱溜他找不到时而下在她身上的。原本那药粉于身体无害,然而洛紫敏自是觉得下了点东西在自己身上怪怪的,于是寞月便将那药粉搁在了钱袋的夹层里。而此次寞月兄妹回家省亲,为了防止她迷路时旁人寻不见,寞月便将按照千里香追踪洛紫敏的方法告诉了揽月。因此这白日里摸过洛紫敏钱袋的小乞儿身上才会有千里香的味道。
那一直阖眸凌风立于芳英楼屋脊楼檐之上的白衣公子倏地睁开了双眸,墨玉一般的眸子里蔓延出铺天盖地的杀气:“说,敏儿在何处?”
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再加上被那杀气吓得一抖,小乞儿脸色一白,呆怔在原地,竟是半个字也不会说了。
白哲英心中急怒,此刻见那小乞儿不说话,更是怒甚,竟直直飘身而来,伸手掐住了小乞儿的脖子:“说!”
“咳咳咳、咳咳……”被这缺失空气的痛苦一呛,小乞儿顿时自方才的呆怔中回过了神,忙下意识伸手掰着白哲英的手指,“放……放开我……”
怒哼一声,白哲英微微紧了紧手指:“说,还是死?”
小乞儿白日里接到别人的委托时并未曾听说会有性命之忧,此刻顿时吓得一个哆嗦,忙不迭地努力想要点头,看出他的意思,白哲英随即将他扔到地上,神色愈发冷戾。小乞儿忙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却感觉到身前空气愈发冰冷,不敢怠慢,忙跪下瑟瑟发抖道:“我、我只是,只是有人告诉我那个神仙姐姐的钱袋有很多钱,所以我才去偷的!那人说只要我把那神仙姐姐带到镇外的林子里,就给我十两银子!所以、所以我才……”
“指使你的人是谁?”白哲英又问了一句。
那小乞儿哆嗦着身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道:“我、我也不认识,但是、但是那个人粗粗壮壮的,留着满脸的胡子,好像、好像是前面土山上的土匪……”这带着颤音的话语尚未落地,那小乞儿便已经睁大了眼睛,小小的身子如同破布般,啪地倒在地上,溅起些许灰尘。有血液蜿蜒自他身下流出,黏湿了地面。那歪着的脑袋上,大大的眼睛还睁着,似乎死不瞑目。
揽月心中一惊,然而此刻忽然一阵凛冽的风刮过脸颊,她再抬眸时,面前已然不见了那一袭冷戾的华美白裘。
不知此刻心中作何滋味,揽月挥了挥手,便有宫众自一边战战兢兢地走上来,吩咐埋了这小乞儿,她方转身追去。
......前面土山上的山贼……吗?真是奇怪了,喜月既是将敏哲宫建在此辰无镇后,那按喜月的思虑周全,这方圆百里之内,当是派人清理过了的才对……
涂土山。
这不过是一座百丈高的小土山,然而山上植物颇为繁茂,地势也有些奇特,是以成为山贼的盘踞之处,倒也无可厚非。不像那些大的山贼寨子,这里是十足的土匪窝,以一处破落寺庙为中心,四周用茅草搭建了十数间低矮屋子,算上老少妇孺,约莫二百来人,规模不能算太小,却也不能说得上是大,但是统管着二百来人的头领也好歹算得上一号人物了,是以今天抓来的那个小丫头,众壮汉虽是有些不大愿意,却还是一致同意......让老大先享用。毕竟这寨子里说起来,不过只有三个老头子、八个老太婆、五个上了年纪的乡下妇人和十四个小孩儿,其他皆是青壮年的男子。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丫鬟什么的,这些土匪压根儿就没有尝过那滋味儿,更何况这其中多有单身汉。是以商量完毕,那一群擅自听信了别人的话并且当真抓到了“美味儿”的十数个壮汉便向老大说了自己等人的想法。
有美人儿享用,这样的美事有几个会拒绝呢?于是那老大便直接拎了昏迷的女子进了寺庙的内室去。
这边等着老大享用完毕后也去分一杯羹的众壮汉完全想不到,此刻正有一个灭世魔星,已经凌风立在了他们的山寨门口,手中拿着长长的镰刀,等着收割他们的性命。
此时已近天将破晓,然而天边出现第一道霞光前,一袭华美白裘已然孤身立于这所破败寺庙大门前。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神情孤高、面色冷戾的白哲英只微一抬手,那掉了漆的朱红大门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碎成了漫天木屑。
而原先守门的两名土匪,已然身首异处。
木屑满天飞,那一袭华美却冰冷暴戾的白裘在徐徐落下的漫天木屑中,抬步。
早有土匪惊醒过来,三三两两地不过穿着内衣裤衩,赤膊着上身走出来嚷嚷着:“什么人?!竟敢在老子们的地盘上撒野!”
然这自是成了他们的遗言。
白衣公子行得极缓,然她所行之道两边,俱是面相狰狞、怪异、可怖的尸首分离。浓重的血腥味渐渐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已有反应过来的土匪举着大刀杀将过来,然而不待他近得那一袭白裘,便已经身首异处。
愈来愈多的土匪从旁边原先的僧房中涌出,然而在看到同伴的惨死之后,却无一人再敢上前。终于主厅中的那十数名土匪也冲将出来,却在远远看见那一袭白裘的同时,都呆住了。片刻后,一壮汉笑起来:“哈哈,看来今儿个运气不错,先是有个漂亮的小娘们,现在又来了个绝色的小哥儿!”
“是啊,弟兄们有福了!”另一壮汉接道,随即手中大刀一甩,喊道,“弟兄们,一起上!抓了这小子,咱们也来尝一尝这漂亮小子的味道怎么样!”
然只可惜,他手中的大刀尚未耍完一个圆圈,便已经与他身边那名先出声的壮汉一同,全身上下都喷了血出来。血花四溅,那情状,煞是恐怖。旁人再看时,那原本身处庭院的一袭华美白裘的公子哪里还有影子,与此同时,寺庙大殿门口那十数壮汉尽皆人头落地。
然那一袭华美白裘依旧还是那般纤尘不染,所过之处,即便连身后拖曳及地的衣摆,也依旧白得无瑕,半点俗尘也无。还活着的土匪们完全被这诡异的景象吓呆了,一个个立在原地,竟无人想得到逃跑或举刀杀去。
那一袭似乎只可在梦中才见到的华美白裘便缓缓地,走进了大殿。
然大殿之内空无一人,白哲英眸光微微一扫,便瞬间一掌轰碎了身侧的墙壁。与此同时,木石塌落坠地,烟尘四起,响起的,还有男人的咆哮:“搞什么王八羔子!”
然,烟尘散去后,他渐渐看清,殿中立着的,不是他口中的“王八羔子”,而是一个一袭华美白裘的美人儿。只是此刻,望着他衣衫不整地骑在身下女子洁白的身子上,那美人儿的神情,却宛如地狱修罗一般,让他的脑海此刻只有“逃”这一个念头。
然而不知为何,他却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只是维持着那强占女子身子的姿势,僵立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