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漫沐佳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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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无法相遇

就在此时,那一袭华美白裘的散发公子倏地动了,却是仿佛突然重伤发作,那人猛地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面上原先如修罗般冰冷暴戾嗜血残忍的神色,陡然全数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般的惨白。

那一直禁锢着他动作的压力陡然消失在了无形之中,土匪头子微微动了动,随即一手抄了床榻边的大刀,一手提着裤带,直冲向那看起来微风一拂便会倒下的白衣公子。然他不过将将跳下床榻,就陡然觉得全身都好像处在一个四处扭曲的密闭空间里一般,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生生地扭碎。

这巨大的痛苦迫使他大声喊叫起来,然不过声音方才出喉,便听到什么地方咔嗒一声,随即他便满口鲜血地跪倒在了地上。

扬手一指,便断了那土匪头子四肢筋脉。

......她要留着他,将他千刀万剐、冰冻火烧……折磨他,直到她死!

那一袭华美白裘的公子瞪着地上只一个劲儿向外吐血沫却叫不出声的土匪头子,忽地转身便走,却是直入中庭,长身玉立于大殿门口,缓缓抬起一只玉手,缓缓张开五指,而后缓缓地攥紧。

“啊!”一个壮汉哀嚎一声,吐血而亡。

万没有想到这美丽不可方物的白衣公子是出来杀人的,这些壮汉们这才想起自己的小命重要,忙争先恐后地向大门口跑去。那一袭白裘的散发公子见此情状,周身愈发残暴狠戾起来,倏地在原地消失了身影,待再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裘散发出现在大殿门口时,那四逃的土匪们却都还保持着方才奔逃的姿势,转眼间......喉间鲜血狂喷。

......一百余人一同用性命来建造的这仅仅一瞬的华美血喷泉,霎那间便仿佛朝晖霞光,染红了这涂土山的上空。

而紧赶慢赶追随而来的敏哲宫众见到的,便是这旷世难遇的血喷泉。

卉娘失声叫道:“哲儿!”

然而,那长身玉立于寺庙大殿前,一袭华美白裘散发的女子满身风华盘旋,闻声却不过微微抬了抬眸光,漫漫扫过寺庙门口惊呆了的众人。

那素日流光溢彩的墨玉眸子里,一片死寂。

“哲儿!”卉娘不敢置信,当下便伸了手要飞身而入。却又被眼疾手快的上官邪一把拉扯住:“卉娘莫去!”南宫墨轩也急道:“卉娘去不得!”

似乎这三人与她一点关系也无,眸光扫过后,半刻也不曾迟疑停留,那一袭华美的白裘缓缓地转身,踏进了大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为何阻我,轩!”卉娘气急,“哲儿她……”

“方才你若是进去了,只怕会和这满院的人一个下场。”上官邪冷声道,“如今看来,她是等不得了。”

“邪!”南宫墨轩惊叫,“哲儿这只是因为敏儿动了怒,她不会……她会好的!”生怕上官邪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南宫墨轩忙伸手扯住他。

“可现在要如何?难道我们要在这院子口一直等下去?”上官邪声音也提高了,“若是等不到了呢?要知道......”他抬手指向院中横七竖八的尸体,“她如今动手已是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了!这样下去……”

“或许我们该进去看看,从哲儿的反应来看,指不定是敏儿出了什么事……”卉娘愈想愈惊心,竟是再度欲踏入寺院,好在南宫墨轩此次扯住了她,“卉娘,我们先等上片刻,说不定哲儿这就带着敏儿出来了也不一定……”

他话音未落,却是见着一片蓝色衣裙飘过眼前,飞身入了寺院。

“揽月......?”三老在身后惊唤,然而那一抹蓝色衣裙却仿佛半点未闻,直直入了大殿,向着那一袭白裘消失的方向而去。三老对视一眼,面上皆是闪过深深的担忧之色。

揽月踏进寺院大殿的内室时,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衣衫不整、满身是血的壮汉,而不远处的床榻上正卧着一具遍布虐待蹂躏和****痕迹的女子胴体,不堪入目。

眼瞳猛地一缩,她想她已经明白了......缘何公子方才会一个活口也不留,缘何方才公子见到她们也毫无反应,缘何公子那美丽的眸子里一片死寂……

若小姐……

揽月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先平复了方才胸口泛上的巨大心痛,这才抬眸四周一扫,在那内室窗边的墙角,看见了她满心记挂的白衣公子。

只是......

那一袭华美白裘散发的公子蜷缩在墙角,伸出双臂紧紧搂着双膝,脑袋低垂,面容埋在两臂之间,被宽大的白裘衣袖遮了去,那墨缎般的青丝黯淡无光地垂在她身侧。

揽月心尖蓦地一阵钻心似的剧痛,她甫要迈出去的脚,硬生生地停下了。

......公子在颤抖。

......那样风姿清绝,孤高凌然的一个人,在颤抖。

......面对青莲,面对任何都不曾颤抖畏惧的,那样倾世绝艳的一个人,在颤抖。

她陡然觉得,她与公子之间不过数步的距离,若她想,便是一眨眼便可抵达。然而她却陡然觉得,这一刻的公子,与她隔了那么那么遥远的距离,好像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站在另一个时空的尽头,蜷缩着身子,颤抖着,脆弱着。

也或许,后悔着,懊恼着,愤怒着。更或许,绝望着,毁坏着。

那么那么珍爱的女子,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女子,无论如何都要宠爱的女子,无论受到怎样的误解与伤害都不曾怨愤一分一毫。

......那是公子那么那么用力保护着的人啊!

......为何、为何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要伤害公子呢!这是为什么啊?!

......明明公子是那么美好的人儿,却为何这些人要一再地……

揽月微微张了张口,却发觉有什么东西,咸咸的、凉凉的,滑进了唇中。让她的心也随着缓缓地,冷了下去。

......公子在枯萎……

揽月便就那么,面颊上挂着泪痕,一手执剑,一手缓缓地伸向那一袭白裘的方向,似乎费尽千般万般的气力,才终堪堪挪动了一步。

二十一年的人生里,揽月第一次流泪,第一次兴起了保护一个人的念头。

然,在揽月的手触到那蜷缩在墙角的脆弱身影之前,已有一袭玄衫拦在了她身前。银线勾边的玄色衣摆在空中划过一道泛着银光的弧迹,随即那一袭华美的白裘便被玄色衣衫自她眼前遮了去。

伸出去的手,微微地顿了顿。揽月收回手来,却是向着凌乱的床榻而去。

......这一副不堪入目的景象,若真真再度映入公子眼中,她只怕公子会就这么消失。不管如何,毕竟女儿家失掉贞操,何况还是被强占,这样的事情若是搁在寻常人家都会引起全家仇怨,何况……是公子那般珍惜的……

“诶?”几步近得床榻跟前,揽月这才发现,因为污与不敢置信,方才不曾细看的床榻之上直挺挺躺着的女子,并非小姐,而是......“小花?”

那因了挣扎不过而被强占了身子的女子只直挺挺躺在床榻上,眸光空洞,玉体横陈,虽然身上遍布不堪入目的污秽与痕迹,然此刻揽月的心思却陡然涌上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公子,这不是小姐,小姐她……”随即扯了锦被给小花遮了身子,揽月急急地转身唤道。

玄衫白裘一齐望了过来,下一刻,却是白裘直直地推开了玄裳,一步一缓地,走了过来。待果真看清那床榻之上空洞失神的女子并非她的敏儿,那一袭白裘单薄的身子倏地晃了一下,面上破碎的绝望竟真的缓缓消褪了。揽月轻扶了她一把,然这时,却有低低的笑声响起,不知其中到底是蕴着如何的寒凉与孤冷,白哲英唇角微弯,那形容不来如何感觉的笑声便是自那薄唇中逸出,四散在空气里。

一袭玄裳的男子远远地立在窗边,夜空一般的眸子映出那身着一袭华美白裘的绝色女子此刻面上冰冷的笑意,心底一片无能为力的悲伤。

拂开揽月的手,那一袭白裘转身走到了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土匪身边,眸光冷厉,居高临下地傲然问道:“你们抓来的另一个少女呢,在哪里。”

终是全心全意只在乎那一个容颜倾城的少女,不过片刻间,那一袭白裘的公子周身便再也读不出一丝的绝望,翻腾而上的,俱是意欲翻天覆地的怒气。

那土匪头头如今已是意识模糊,痛得连血沫都吐不出了,只躺在地上抽搐,然奇迹般的,似乎还依稀记得眼前这一片白影便是方才的杀人修罗,不知何处来的勇气和胆量,他竟是自喉咙里发出了呜呜的笑声来,努力抬起的脑袋上,小眼睛里射出的,俱是讥讽嘲笑的目光。

白哲英心中更怒,直接一拂袖便听得地上土匪全身都发出咔嗒咔嗒的骨头碎裂声,那土匪头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痛苦,喉咙里的痛呼尚还未溜出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便已经昏了过去。

揽月再看时,那一袭白裘竟然周身都泛起凛然气势,衣袂发丝皆无风自动,仿若凌空而舞。“公子……”她上前一步,轻唤声尚未在空气里散去,那一袭白裘却已然消失在了这大殿后的内室中。

揽月甫要去追,然而却又想起身后的少女,心中涌起一阵怜惜,她只得回身,用被子包了辰花的身子,扛在肩上,又一手提起那土匪头子的衣领,向外走去。

......她早说过,公子顾及不到的背后,由她来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