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距离正殿门口也不过五丈距离,然白哲英此刻行走速度却是一步一步,缓缓地,这说了半晌的话,竟是依旧距离林立和海大贵尚有三丈距离。只是仅仅三丈距离,就已经让林立倍感压迫。暗暗心惊于这一袭华美白裘的少年散发出来的压迫气势,嘴上却还是想要力图争取,毕竟没必要招惹敏哲宫。在他想来,敏哲宫虽然现在势大,倒不至于与整个武林为敌。更何况他们无非是将南宫神医抓来以求逼出毒娘子,并不欲加害身为白哲英师傅的南宫神医。而那毒娘子不管怎么说都还只是其师娘,即便南宫墨轩按捺不下这口气,没有做出伤及其师的事情,白哲英及敏哲宫便没有理由与整个武林为敌。
“我等只是,为了清算旧账而稍稍用了些计谋而已。”林立道。
白哲英闻言,倒似乎是极为认同地,轻轻点了点头,如玉面容上浮出一丝看不出究竟何意的高深莫测之色,浅浅笑道:“你说得,倒也算有理。”
林立一怔,万没想到她会这般说。但觉得尚有一丝转圜余地的林立当下便接话道:“白少侠能明白,真是再好不过。请少侠放心,待擒了毒娘子芦荟,我等便自当放回南宫神医前辈,断不会做出伤害前辈之事。”
然下一刻白哲英却又向前迈了一步,面上神色不变,语气不变,甚至那云淡风轻的态度也不曾有一丝改变,可出口的话语却是与那面上魅惑的笑意全然不搭:“可是本宫……不喜欢等。”
林立面上闪过一丝异色,就在此刻,原本就在庭院中观望的众武林人士并巨海帮帮众齐齐持兵将白哲英团团围住。白哲英竟是全不在意,微微抬了眸光,便见两边房顶屋脊中也都围了密密麻麻的武林人士。
她微微抬手。众人屏息,紧张万分......原本按理来说,这里除却巨海帮,其他武林人士皆是在江湖上摸打滚爬过的,不该害怕这一个看起来才十几岁又身子赢弱的小少年,但不知为何,他们无端紧张,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微微刺痛。
“本宫的师傅......在何处?”根本不曾有人看清那一袭白衣是如何眨眼间便出现在了林立身后,那抬起的手却是并指如刀,搁在他脖子旁边。待这一声问话话音落地时,林立身边原本立着的巨海帮几人,竟皆是已断手断脚倒在地上,惨嚎不已。
这一幕,让余下的武林人士皆是脸色一白。海大贵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一袭白衣,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们这是,究竟踢到了哪块铁板……
林立被近在咫尺的杀意笼罩,满额冷汗直流,却还尚有一丝身为名门正派大弟子的节气,只是紧闭了口,没有要说的意思。
见他如此,原本便没有多少耐心的白哲英便直接动了动手指,随即另一手微微一推,便见已经歪了脖子气绝身亡的林立的尸首,啪地摔在了正殿门口,血流满地。
许是见了血,终于将那参与围剿的众人刺激地回过神来,一时间喊杀声四起,众武林人士皆是持了自己的兵器,杀将过来。
混战。
不多时,中庭就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十几具尸首,血流满地。
尚还活着的武林人,有些已打了退堂鼓,有些却仍有战意,但无一例外的,几乎人人身上都带了或深或浅、或大或小的伤口。
那一袭华美的白裘上也溅了不少血迹,星星点点,仿若肆意盛放的雪中红梅。只是没有一朵,是以白哲英的血画成的。她依旧长身玉立,站在众武林人士的包围圈中,却神色漫漫,仿佛一切都不曾入她那一双美丽的墨玉眸子。
中庭之中,平白起了一阵凛冽的寒风。拂过时,沾了血迹的白裘宽大的衣袖与长长的衣摆随风而起,那三尺青丝,更是飞扬飘舞,衬了那一张清雅魅惑的如玉容颜,煞是摄人心魄。
终有人忿忿一句怒骂:“妖孽!”
那一袭白裘优雅地回眸望去,随即便是缓缓抬起手臂,风姿清雅地凌空一指,那人遂保持着惊呆的表情,面向大地倒了下去,额头正中一个血洞正汩汩地向外涌着鲜血。
“哥......”另有一人凄厉地叫了一声,随即便不要命似的提剑直刺向那一袭白裘。白哲英不甚在意,不过微微侧了侧身子,衣袂飘舞间,衣袖一挥,那提剑之人便直直地坠下了地去,双目怒睁,似是死不瞑目,又似是来不及闭上眼眸。
又折损两人,而且竟都是一瞬间的事情。这样看来,方才那一段时间内的拼杀,竟是他们不自量力地自以为再多努力一些、拼着受伤便可除掉这杀人不眨眼的白衣公子,此刻看来......此刻看来竟是他们太过高看了自己,方才这白衣的美丽少年不过在……陪他们玩罢了。
从那完全不在意的淡淡神情来看,也或许......他们此次不但杀不了毒娘子,更是可能会将身家性命都交代在这里。尽管日后武林或许会因之杀人而制裁其罪,可到底人是在意自己性命的,日后怎样,都得你有那个命可以等到日后才行。是以,此一刻,萌生退意的人愈发多了。
只可惜......他们有心退却,那一袭白衣却尚未尽兴。
等了片刻,却还不曾有一人再攻上来,白哲英稍稍有些疑惑,兴致缺缺地道:“既是你们不愿再来,那本宫便动手了。”话音未曾落地,那一袭白衣身影便倏地消失在了原地。
众人心道不好,忙回身四望,却只听一声惨叫,却是那一袭白衣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他们的包围圈外,并指如刀,眨眼间又是一具尸体坠地。
明白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也明白若是此刻逃去只怕根本跑不过这身法诡异的白衣公子,众人竟是不约而同地一齐发力,各种各样的兵器一并向着那一抹仍旧漫不经心的华美白裘而去。
白哲英唇角勾起一个破似满意的笑容,随即脚尖一勾,却是将方才那人掉落在地的银剑勾起,执于手中,微微曲了手肘,将那银剑横在身前,而后便轻轻转了个身。发丝与衣袂那一霎飘飞临空,煞是好看。然那一群攻过来的人却没了看的兴致,一道泛着银光的巨大剑光横斩而来,反应快些的忙回剑自救,却也受了不少剑气震荡;反应不过来的,自是血溅当场。而那剑光之强,力道之大,竟是在击飞数道扑来的人墙之后,还余了一丝,直接划过众人身后的屋宇,削下一角墙壁来,霎时,瓦砾乱飞,烟尘四起。
一时间,尚还能拿着兵器站着的人,已不到五十人。
人人面上,俱是惊疑不定的神色,夹杂着恐惧。
......此人,日后必将......为祸江湖!
待在这临时歇脚的小园见到罪罗,舞烟罗心中便涌上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罪罗!”她疾声唤道,然而那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小少年却好似不曾见到她一般,直直地自她身边走过,半点停留也没有。
“罪罗!”有些气急败坏,舞烟罗伸出一只手扯住那面无表情的小少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罪罗是专门负责清理门户的……而此次主上前来露语国,只带了她与执杀、希罗,为何罪罗会在此处?当然绮罗身为主上的贴身暗卫是一直跟着主上的,可罪罗寻常不是只在罪寻司里的吗?为什么……难道说……
那面无表情的小少年被她扯住,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慢慢转过脸来,依旧一尘不变的表情,依旧平板无波的声音:“舞烟罗。”
一袭紫色衣裙的妖媚女子松了手,然而面色却严肃起来:“是……执杀吗?”
......主上终究……还是弃了执杀吗?
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甚至依旧还是那副一片空白的面无表情,小少年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走开了。那一眼,似乎别有深意,又似乎什么意思也不曾有。
舞烟罗伸出手去还想拽住他问个清楚,却终究无力地垂了下来,任凭那花花绿绿的小身影愈走愈远。
......她自己都尚且顾不全了,更何况……罪罗出手,从无失手。
......就算……就算那个人是......他的哥哥也一样。
不久之前,那冷若冰霜的面瘫脸还倔着死脾气不肯说为什么失手,可这一次,这一次……明明他的任务与那个什么白哲英半点干系也没有,为何……为何主上就偏偏弃了他呢?
眼前忽地闪过那一日地下囚室里执杀面上的那一个笑容,舞烟罗苦笑一声,微微垂了脑袋,转身向放着寒月冰棺的房间走去。
......不管如何,她还要活下去。
......在找到那个东西之前,她,不能死。
推开房门,舞烟罗走进房间,却在下一刻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那一袭紫纱广袖罗裙的绝色少女,此刻正一脸温柔地依偎在主上身边,而主上则好似对待什么宠物一般,那般温柔地抚摸着那少女的脸颊。
见到她走进来,身着银蓝色袍子的俊美男子唇角划开一个弧度,向着她道:“烟罗,敏儿说是饿了,快去吩咐备膳。”
“咦,哲儿,你什么时候又收了这么一个漂亮姐姐的呀?”那绝色少女见到她,随即好奇地凑了过来,“你叫‘烟罗’是吗?真是好听的名字耶!”
舞烟罗惊讶地看着眼前围着她转个不停,好像十分亲近的少女,又抬眸看了看神色莫测的主上,终究还是微微垂了眸,应道:“是,主上。”说完,她便转身掩了门退了出去。
而门内,洛紫敏蹙着眉头看向那一袭银蓝袍子的俊美男子,口中唤着:“哲儿,怎么她叫你主上?喜月她们不都是叫你‘公子’的?”语气里满满的疑惑,那一双杏眸眨了眨,浮上奇怪的神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