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汉梦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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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刑讯逼供

在这阴冷潮湿的牢里睡了半个月,我感冒加重,半夜渐渐发起烧来了。我又冷又饿,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盖着我那脏兮兮的“芦草被”,酸腐的臭味直往我的鼻子里钻来,我感到一阵恶心,喉咙干燥难耐,不断地咽口水,却越咽越干。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了,头晕晕沉沉,我好像听见了墙外面下雪的声音。它们轻飘飘地在寒风里嗖嗖地落下来,“嗒嗒”地躺在地上,然后越积越多,有人踩在初雪上发出脆脆的声音,像是在吃蛋卷一样。我听见自己的肚子呱呱地叫唤,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晚上饿了可以去吃夜宵,吃汤圆吃烧烤,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不自在,现在真怀念那些时光。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整个人迷迷糊糊地喃喃自语了起来,直到有人开了我的牢门,边叫我起来边扶我。我努力打开沉重的眼皮,见是阿豹正使劲扶起我,门口那站着一个矮矮的狱卒。

“杨诗兰,你发烧了?”阿豹摸了摸我的额头,着急道,“你生病怎么不早吱声,现在可怎么得了?”

我没有力气理他,心里奇怪他这是要带我去哪里,难道准许我出狱了?这貌似不可能,如果东方朔帮我洗清冤屈了,玉姣和卫青会来接我出狱的,不可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抓着阿豹的手,我虽然发了烧,可是双手却是冰凉的,感觉到阿豹热乎乎的手,我才知道自己的手像死人一样的冷。不知阿豹是不是因为我的手这么凉,他有点被吓到了,语气怪怪地问道:“你想说什么?”他把头靠近我的脸听着。

我气若游丝地答道:“我想喝口水,喝水……”

“哎呀,阿豹你倒是快点啊。”门口的矮狱卒不耐烦地催道,“廷尉大人还等着呢。”

“你没见她发烧了吗!”阿豹突然回头气汹汹地冲矮狱卒吼了一声。矮狱卒大概没料到他会蓦地发脾气,一下子语塞,尴尬地从门口走了几步出去等着。

阿豹觉得扶我起来有点吃力,我难受地一点力气都没有,实在没办法配合他站起来,我还没完全立起身,头一阵晕沉,眼前发黑要摔倒在地,阿豹眼疾手快抱住了我,直接把我背上他结实的后背,向审判的房间走去。

那个矮狱卒刚说的廷尉大人正襟危坐地坐着,他前面是一张放了些许纸墨的四脚矮方桌。阿豹把我放下来,对那个廷尉大人报告:“李大人,杨诗兰发烧了,是不是应该马上给她看病?”

那个胖乎乎的廷尉满脸油光,一撮长长的胡须花白花白的,我视线模糊地望着他,甚至感觉他的胡须都在发着刺眼的油光。

“发烧了?”李廷尉眉毛一挑,似乎是觉得不顺心了一样,烦躁地说道,“把她给本大人放下来,按计划进行。”

“可是大人,杨诗兰病得不轻啊,我怕她挺不过今晚……”

阿豹还想说下去,那个李廷尉怒声喝道:“大胆,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我叫你把她放下,太后娘娘有旨,今晚必须审判罪人杨诗兰,把这个案子早点了结喽。”

阿豹背着我,一动不动但也没有说话,我感觉到他身体在抖,他是在生气。我不想给阿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个血性方刚的人,谁也不怕。连太后也不怕的人怎么可能怕眼前这个小廷尉?我赶在他发火之前,我挣扎着从他的后背爬下来了。

“诗兰姑娘?”阿豹一惊,赶紧扶住我。我把手臂移开,阻止了他。

我跪在地上:“廷尉大人,杨诗兰在此。”

“嗯。”李廷尉满意地摸着他的胡须,摇头晃脑地看着我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用射木偶之术诅咒皇后娘娘?”

我咽了咽口水,嘴唇干裂出血了。我道:“我没有诅咒皇后,那个木偶不是我做的。”

阿豹急步走了出去,李廷尉喊道:“你个小狱卒没等本大人发话,你要去哪?”

“拿水!”阿豹头也不回地答道。

“我是有点渴了。”廷尉呵呵笑道,转而冲站在一旁的矮狱卒骂道,“你这小子该向他学习学习。”

矮狱卒俯着身子忙赔不是:“是,大人,是小的无知!”

“杨诗兰,你有什么证据说那个木偶不是你做的?”廷尉问道,“拿不出证据,你就是在狡辩。”

我苦笑道:“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说那个木偶是我做的?你亲眼目睹了吗?”

廷尉一愣,被我这一反问弄得无话可说,就恼羞成怒地拿着桌上的铁板拍了下桌子:“东西是从你的衣柜里找出来的,不是你还能有谁?再说了,你衣柜里藏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你是女巫还说不定呢!”

木偶果然是放在我的衣柜里,我那天睡觉听到有人进来的事情是真的,不是在做梦。那些士兵翻找我的衣柜的时候,肯定把我背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看了。

我说:“那又说明什么?如果我偷偷地把木偶放在你家里你却不知情,别人一口咬定是你做的,你也会觉得很冤枉吧?”

李廷尉哑口无言,怒道:“你说你是被冤枉的,我就相信你啊?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玉体不适,原来竟是你在用木偶诅咒她,要不是有人举报说你的行为诡谲,怀疑你行巫蛊之术,太后娘娘这才起了疑心,还不知道你会不会害死皇后呢!你……”

皇后前些日子玉体不适?怪不得陈阿娇吃了巴豆粉之后两天就好了,却还派婉云来宣室殿请刘彻去椒房殿看她,原来是早有预谋的啊!她要制造一种她身体不适的假象,以便有充足的理由指责我“诅咒”了她。

阿豹端着一碗热水回来了,廷尉招手道:“快,骂地我渴死了。”

阿豹看也没看廷尉一眼,径直向我这边走来,把水端给了我:“喝下去会好些。”

我看到碗里有姜片,虽然讨厌姜的味道,但这个时候是不得不喝的。喝了一碗热水下去,胃里开始暖了起来,我身体舒服许多,我朝阿豹感激地点了点头。

李廷尉没想到阿豹根本没把他放眼里,气不打一处来:“你居然无视本大人的存在,你胆大包天!我可是太后派来的,你无视我,就等于轻视了太后!”

“我不是你的奴才,伺候你不是我的本分。”阿豹不屑地冷笑一声。

李廷尉瞪着他的小眼珠,膛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矮狱卒见情势不妙,可能平时也了解阿豹的品性吧,就替阿豹求情:“大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他一般计较,他可是我们这出了名的傻愣牛。就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一个劲只知道往前冲的猛牛,您就别和他计较了。”

我一听“猛牛”二字就扑哧笑了,想起网络上的一句话:不是所有的牛都是猛牛。

李廷尉神色稍微缓和了下来,冲着阿豹甩甩手:“你给我下去,别杵在我眼前,把别的狱卒叫进来。”

阿豹犹豫了一下,矮狱卒对他使了个眼神,他不情愿地出去了。不一会,一个高高瘦瘦的狱卒跑了进来。

李廷尉忽然严肃地看着我:“杨诗兰,我没时间和你废话。这夜也深了,外面还下着雪。你赶紧把一切都招了,好让我回去和太后有个交代,我会给你找人帮你治病,要不然,你让我为难,我也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着声音说的,以为能吓住我,让我乖乖听话。我才不吃他这招,这种嘴脸电视上看的多了去了。

见我无动于衷,这个李大人命令刚进来的那个狱卒:“你去,拿几罐醋来。”

“啊?”矮狱卒失声叫道。

那个高狱卒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廷尉瞟了一眼矮狱卒:“又不是要你去,你啊什么?”

“大人,您真要用这招啊?”矮狱卒的声音渐渐没了底气,“这不是严刑逼供了吗?”

“轮到你来教我怎么审问啦?”

“小的,不敢。”

我心里纳闷,他想严刑逼供我,为什么不用火烫或者是鞭抽呢,拿醋做什么?

不过,这样我心里放松多了,我就算身体强壮也受不了那些折磨,更何况我还生着病。让我喝醋倒是可以忍受。

高个子狱卒抱着两罐醋回来了,放在四脚桌上:“大人,就只有这两罐了。”

廷尉一摇手,对高个子狱卒说:“给她灌,直到她愿意说为止。”

高个子狱卒拎起一罐醋,一脸不忍的表情,走到我前面,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

“我自己喝还不行?”我伸手要拿狱卒手中的醋罐。

廷尉对矮狱卒呵斥道:“你还不快去帮忙,闲得慌啊!”

矮狱卒慌张地跑过来,和高个子狱卒互相看了看,满脸愁容。我这才明白,他们不是要我喝醋!

矮狱卒把我的手反绑放在后面,高狱卒打开了醋罐,一股强烈的醋味冲了出来。我皱了下眉头。

矮狱卒双手抓着我的头往后仰去,我喊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高个子狱卒捏住我的下巴,竟然将醋罐对准我的鼻子,把醋灌进我的鼻孔里。满罐子的醋味全挤进我的鼻子,那些醋从鼻孔里流进我的口腔、喉咙,我呛着想咳嗽,拼命地想躲开,可是手被绑住了,他们一个按着我的头,一个捏着我的下巴。我浑身没有力气去抵抗,想大呼救命,可是又喊不出来,只一个劲地呛着。

李廷尉拍着他的铁板,得意地问我:“怎么样?不好受吧?赶快招了,我好过,你也好过。”

高狱卒灌完了这罐醋,走到桌子边还要拿第二罐,李廷尉示意他退下。

李廷尉拿起桌上的毛笔,矮狱卒忙过去帮他铺好纸张。

想让我招供莫须有的罪名,看这情形,太后是认定我作的案,一心想置我于死地了。既然横竖都是死的话,我何必要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我的尊严才不要给这种昏官低头!

我倒在地上,一声不吭,心里却是气恼地很!

为什么要我穿越来这个鬼地方!莫名其妙受人欺负,吃了这么多不该吃的苦,我想回家回不了,谁也救不了我,我真的要死在这里吗,我又不是灵魂穿越,难道我死了就能回二十一世纪?

刘彻不是派东方朔在暗查这件事,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刘彻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觉得他离得好远。说到底,我落得这个下场,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别人嫉妒他喜欢我。我来路不明,背景不详,却得到他的青睐,其他的宫女不羡慕嫉妒恨才怪,更何况是娇蛮霸道的皇后!太后之所以能当上太后,和馆陶公主当年努力让刘彻被立为太子是有直接关系的,她会和皇后以及馆陶公主站在一边理所当然。

我觉得头昏重不堪,鼻子里和口腔里的酸味让我呕吐不已,可是我肚子空空如也,吐出来的全是带着酸味的苦水。我渐渐地失去了意识,李廷尉的声音仿佛在远离我:“你到底招不招?你们再给她灌醋!”

等我醒来之后,天已经大亮了。迷糊中看见一个人坐在我旁边,我的身上盖着暖和的棉被,我仍然躺在我的牢房里。

“醒了?”阿豹松了口气般微笑着看我,“你的烧退了,总算没事。”

我撑起我的上半身,头靠在旁边的墙上,惨然地笑了笑:“我活着啊,还是你也死了,我们这是在阴曹地府相遇了?”

“你这个女人,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阿豹哈哈大笑道,“我就欣赏你这一点。”

我愣了愣,盯住他看,他昨晚一直护着我,都不怕那个李大人,我对他没有那种阿谀奉承的俗气而敬佩他。原来古代也有正直的,什么也不怕的人。

阿豹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了,干咳了两声,粗声地说道:“干嘛那样看我,没见过我这么帅的男人?我十几岁的时候,好多女孩子都喜欢我呢。可惜在下无心谈情说爱,只想浪迹天涯。”

我说:“想去浪迹天涯,那为何进这里当起狱卒了?”

他努了努嘴,不以为然地笑了。我感觉他有什么话不愿意说,便也不追问了。

不过,他很自恋——将近一米八的个头,身体壮实,身材倒是不错,但五官只能说是清朗端正,说帅还差那么一点,至少我的审美观里,刘彻和卫青那才叫帅。

“那你现在几岁了?”我笑嘻嘻地问。

“比你大,小丫头,居然用这种口气问我几岁。我又不是小孩,”他居然自拟害羞的闺房女儿家的口吻说道。“芳龄二十七了。”

“哇,看你挺年轻的,竟比我大八岁。”我调侃他道。

他淡淡地笑了:“我不和你说了,你才刚退烧,好好歇着吧。”他站起身来,要往外走去。

我叫住他:“昨晚我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那个胖廷尉说什么了吗?”

“没事,他估计是不敢再来了。”他打开他腰间的酒壶,咕噜地喝了起来。

我撅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心里想着那个李廷尉下次再来刑讯逼供,不知道又会出什么狠招。

远远地传来矮狱卒的声音:“我说阿豹,你是不想活了哇,居然敢为一个囚犯冒犯李大人。你把他赶回去的时候,他那个灰溜溜逃掉的样子逗死了!哈哈!”

接着是高个子狱卒的声音:“你的脾气真不适合在这里当狱卒,受不了指使,也不肯帮忙逼供,我看你在这里混不了多久了。”

阿豹不屑地说道:“我不也干了七年?我看你说的没错,我不适合在这里当个小小的狱卒,我呀,就应该是将军的命!”

“哟,你还想当将军,做梦去吧你。”矮狱卒嘲笑道,“都不知道太后会不会要了你这条小命……”

听着他们的话,我心里既感到温暖,又为阿豹担心。我和他刚认识半个月,他却待我这般好,昨晚若没有他相救,我可能晕过去就再醒不过来了。有时候,想想在这里,我能认识玉姣、清韶和卫青还有阿豹这些好人,未必不是一种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