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汉梦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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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回家

“咚咚,咚咚——”

这一阵阵的敲门声听来是那么的急促,可见敲门人有多急躁。

杨鸿在客厅看报纸,正仔细阅读国内一个成功的教育案例,他是一个中学老师,对教育专题的新闻自然是感兴趣。他冲厨房里做晚饭的老婆张之蓉懒懒地喊了一声:“老婆,有人敲门!”

张之蓉没听清楚,便高声问了一句:“什么?”

“有人敲门……”杨鸿刚想大声地回应,转念一想,还不如自己去开门比较快,便低低地应了一声。如此一来,张之蓉更听不清了,索性就不管他说什么,一心炒着锅里的尖椒炒肉——女儿最爱的菜,尽管女儿现在不在家。

杨鸿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猛地怔住了:“宝贝女儿,你早上不是才去了西安吗?怎么晚上就回来了?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嘛……”

“爸!”杨诗兰扔下手里提的大背包,哭着扑进父亲宽大的怀里。她终于又见到家人了,她终于可以回家了!多少次在梦里见到爸爸妈妈慈爱的脸庞,多少次在脑海里勾勒回家的路,她却一直在困在未央宫里,来去不由得自己!

“诗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杨鸿不明白女儿怎么会突然回来,而且还是这么奇怪的表现,好像他们分离了很多年似的。

张之蓉端着一盘尖椒炒肉从厨房出来,看到门口父女相拥,也甚感奇怪,忙放下手中的菜碟,奔至门口:“诗兰,你……”

杨诗兰转而扑进妈妈的怀里,撒娇地哭着,就像她小时候被邻居大男孩欺负了回家和妈妈哭诉的样子:“妈妈,我好想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和爸爸了,我真的很想你们!啊……”她哭得越来越凶了,对门的邻居王奶奶听见动静,心疑地打开门来看,关心地问道:“诗兰怎么了?”

杨鸿笑道:“这闺女敢情没去成西安,回来哭呢,没事。”

老奶奶相信地点点头:“下次再去也行嘛。”

“我再也不去未央宫了,再也不去了。”杨诗兰抹了抹眼泪,收敛哭声,一脸的失魂落魄。她不愿再去那个地方了,不是怕再次穿越回去,而是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那些惊心动魄的风风雨雨,她统统都没有勇气再去回忆。

对杨诗兰来说,这次回家的意义非比寻常,她又能吃到妈妈亲手做的尖椒炒肉了,那种满满的幸福感来得多么不真实。

吃着这顿晚饭,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落进香喷喷的米饭里。这可把张之蓉和杨鸿吓坏了,两人担心女儿是不是在外面遭坏人欺负了才会突然回来的,但怎么问她都不肯说出原委。杨诗兰吃完饭,无心洗漱,直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床上发呆。她没有开灯,屋里暗暗的一片,窗外则是暗蓝的天空,几颗星星烁烁发光。她忽然很想吹风,便打开了窗,探头到外面,深深地呼吸着春末的习习晚风。

那是一场梦吗?

她问自己。

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似乎是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蓦地又回到了世界的怀抱,自己一下子感觉不到活的气息。寂寞,孤独,悲伤,思念。

她此刻的感受就是这样的。

“我真的回家了。”她又笑又悲伤地说道,心中百转千肠。“彻,我回我的桃花源了,你现在在哪里呢,你在做什么?你会想我吗?”

忽然一阵大风卷过来,她冷不防丁地打了个喷嚏,慢慢地关上了窗子。她手机突然响了,是香婷打来的。香婷也回家了,她家离南水大学还挺近的。南水大学是杨诗兰和香婷就读的大学,两人同班同宿舍。

杨诗兰接了电话,懒懒地“喂”了一声。只听得香婷在电话那头不停地说着:“你吃饭了吧?我还没吃上饭,我妈不知道加班到什么时候才回来,我爸在武院和学生在一起。饿死姐姐了,今晚只有吃泡面的份喽。”

香婷的父亲周大尚是南水市武术学院的校长,香婷打小就和父亲习武,但她那点耐性没有让她坚持下来,不过她那一套三脚猫功夫拿来防身绝对绰绰有余。

杨诗兰默默地听着,也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她的心情落寞到了极点,整个人的心都被掏空了一样,刘彻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突然很想他,想得发疯,却再也见不到他了。“好像是一场梦一样,太痛苦的梦了。”她心想,眼泪又流下来了。

香婷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哎,杨诗兰,我告诉你哦,我刚给我爸爸打电话,他说武院来了一个挺特别的剑术教练,叫什么炎豹,你说名字怪不怪?哈哈,我爸爸说那个教练是个人才耶……”

炎豹?杨诗兰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想起阿豹来了。接着,她又想起了卫青,小英,玉姣,小凌,卓文君……那么多的人啊!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倒在床上,把枕头盖住自己的脸,压着声音大哭了起来,手里的手机已经不知不觉地被丢到了一旁,电话里香婷还在不停地说着欢快的话,她也不想去理会了。

轻轻地关上杨诗兰没有关紧的房门,张之蓉和杨鸿背过身来互视着,两人不禁愁容满面。

张之蓉拉着杨鸿躲到厨房里,悄悄地说道:“你说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大早上出去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晚上回来就成这样了?”

杨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叹气道:“怕是受别人欺负了,我现在是担心咱女儿给……”

“别瞎说!”张之蓉猛地拍了杨鸿的胳膊,又担心又不安的样子,“香婷和她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香婷会武功啊!”

“我看,我还是给香婷打个电话问问看。”杨鸿掏出手机正要拨号,却被张之蓉一手夺过手机,她说:“瞧你这记性,刚才不是看到诗兰和香婷通话中吗?你怎么可能打得进去。”

杨鸿一拍自己的脑门,大悟道:“说的也是。那你说怎么办?”

张之蓉想了想,开始踱起步来,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了解女儿的个性,只要诗兰不愿说的事,费尽心思想套出话来也是白搭。

杨鸿摸摸自己的平头,一只手掐在腰上,看着老婆漂亮的眉毛紧紧地皱着的模样,就知道她也想不出办法来。张之蓉年轻的时候曾是众多异性追求的对象,杨诗兰的美人胚子便是承继于她。杨鸿虽然五官不算格外英俊,却也是风度翩翩的才子一个,和张之蓉可谓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两人又潜回客厅,蹲在杨诗兰的房门边,静静地偷听了一会,里面却是半点动静也无,偶尔若有若无地传来轻轻的抽泣声。两人面面相觑:女儿在偷偷地哭什么呢?今天的她,沉郁寡言,这和她往常快乐无忧的性格太不一样了,那陌生的感觉好像隔了几年没见过她一样。

第二天,天气不太好,闷闷的,太阳躲在一层厚厚的乌云后面,阳光都透不过来。杨诗兰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天空悲伤地要哭却哭不出来似的。

杨鸿和张之蓉哪里也不敢去,想着要看住女儿,生怕她出事,她昨晚的状态真是太奇怪了。他们早上给香婷打了电话,问了一大堆话,结果香婷什么都不知道,只道是在未央宫遗址游玩的时候,诗兰曾莫名其妙地晕倒在地上,醒来后情绪就不正常了。

张之蓉说:“说不定那个地方有邪气,两千年前的地方,里面得有多少冤魂啊,我们要不要请人做做法事?”

杨鸿是高中语文老师,平时除了教学,自己也写了不少东西在报刊上发表,思想自然没有老婆那么迷信了。他说:“这不胡闹嘛,你平时不是不信那些吗?浪费钱不说,什么作用也没有,还遭人耻笑!”

张之蓉鼓着腮帮,气道:“那你说怎么办吧,女儿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你不心疼啊?”

杨鸿说:“要不,我们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张之蓉怔了一下,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她笑了:“这倒是个好主意,赶紧换衣服。”

于是,这对夫妻开始换上外出的衣服,匆忙间瞄了一眼房间里的墙钟,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换好衣服,张之蓉去敲杨诗兰的门,竟半天没人回应。她想是不是诗兰在睡午觉?她轻轻地推开门,才发现诗兰根本不在房内。她马上急了,冲着客厅就喊起来:“诗兰,你在哪呀?”去厨房、厕所,都没有杨诗兰的影子!

杨鸿出到客厅,一听诗兰不在家的消息,头立马就懵了。诗兰从来不会一声不响地出去的,这太奇怪了!她的手机还留在房间里,她去了哪里?

“喂?香婷,我们家诗兰在你那吗?”张之蓉打给香婷,“她没拿手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们找她呢。”

香婷此刻在电视机前啃着西瓜,一边咽西瓜水,一边心不在焉地答道:“她今天没和我联系,我不知道哦……”

在人群熙攘的街上走着,杨诗兰居然有些不习惯这么吵闹的街道。以前,她非常享受在热闹的街区行走,感受那些浓浓的生活气息。有时候,她和香婷会一人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在人群里你追我赶,全然不顾他人的异样目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稚嫩可爱的中学生呢。

她走了很远的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但她知道如果一直呆在一个地方,她会胡思乱想,陷入那一片无法自拔的记忆的沼泽里。谁也看不懂她脸上的表情,在痛,在疼,在笑?

她走上了一座高高的天桥,下面是高速公路。

这里安静得出奇。

天空上的乌云早已散开,阳光照在脸上,很是刺眼呢。她的眼睛被这强烈的光线逼得微微地眯起来,快流出眼泪来了,眼角涩涩的。站在天桥上,桥下的汽车快速开过,大家的生活都那么匆忙。

她忽然停在这天桥上,不愿再走了。风儿吹着她的垂落至腰的头发,吻****眼角的涩泪。乌云散后,天空变得万里无云,看着一望无尽的蓝色,她的心情蓦地舒畅了许多。她微笑着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着。

“思往事,惜流年,易成伤。未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她幽幽地念着。

再睁开眼的时候,余光瞥到身旁站着一个人,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何一点声响也没有?

那人在带笑地望她。

她一惊,忽然觉得很害羞,刚才不过是一时感触而吟咏,全然忘了自己身处21世纪了,这个社会有谁会平白无故地吟诗呢?

她偏头一看,他冲她点点头,表示友好。她却浑身僵住了,美丽的眼睛怔地一眨不眨。

他吃惊于她那样的眼神看她,仿佛认识了很久的故人,眼里有怨艾有思念,还有满满的爱意!

她居然失控地扑进他的怀里:“彻,是你吗?彻!”

她高兴的眼泪飞了出来。

他愣住了,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他一下子慌了。身为南水市安莎曼珠宝集团的总裁的他,尽管一向以冷静来面对突发情况,而这一次,他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特别的女孩。

他不过是开车路过这里,车子在路上坏掉了,无法再发动,他叫了修车公司的人。与其在车里等着,不如出来透透气,遥遥地看见这个女孩立在天桥上仰望天空,静止地像一幅美丽的油画,吸引着他走上了这座天桥。然后,听见她吟诗,当她侧头望他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有些心动了,更为奇怪的是,他竟觉得她似曾相识般熟悉地不得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问道:“这位小姐,你认识我吗?”

声音还是那么熟悉而温柔!她哭了,松开抱他的手,盯着他的脸,再一打量他一身黑色的西装,连发型也是现代的,他长着和刘彻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俨然一个现代人的模样?她想不通地摇摇头,捂住嘴巴哭了,眼泪越流越多。

“彻……”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脸,她的脸都哭成花猫了,他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条紫色格巾递给她:“我的名字里确实有个彻字,但我想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她没有接过帕巾,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的脸,一双水盈盈的眸子贪婪地看着他的脸。多么熟悉的脸,多么熟悉的声音!她想这会不会是一场梦?于是,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脸,轻轻地,柔柔地摸着他的鼻梁,他的嘴唇。最后,她纤细的手指停在他微皱的眉间。曾经,她温柔地抚平过他紧皱的眉头,那时他说他累,她便一晚都陪着他。

“如果遇见你是一场梦,我希望这梦永远都不要醒。”她呢喃道。

他抓住她的手,望着她眼里无尽的思念和柔情,他忽然心软了,这个陌生的女孩一眼看着就叫人心疼不已,似曾相识的美丽。

“你叫什么名字?”他眼神炽烈地看她。

她微微一笑:“奴婢杨诗兰,陛下不记得了么……陛下。”

“陛下?”他吃惊了一下,这个女孩实在太奇怪了,一会吟诗,一会错认人,一会又叫他陛下。他说:“我不知道你把我当成谁了,但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叫欧阳彻。”

“欧阳彻?”她木然地重复着,“彻,你也是彻,你也是彻。”

“诗兰,为何你要逃离朕的身边,为何你要嫁给卫青?”当她向太后求赐婚,他痛心地质问她,“你恨朕是不是?你恨朕不能给你后宫之位,你恨朕不能保护你和孩子,你一直在恨朕。那好,你走,你走!你要嫁给谁随你意,反正折磨我,你便会开心,那你就折磨我好了,我们再不相见!”

她当时只是笑着流泪,一个字也不说,只是默默地看他生气的脸。他不知道她已经把他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笑容,每一个生气的样子都深深刻在心里,去到哪里,均小心地装着。

她说:“彻,我不是恨你,我只是不敢爱你……我们之间是一段错落的缘,怎么努力也无法跨越的时空!”

欧阳彻莫名其妙地看她,刚想开口问她是什么意思,手机却响了,修车公司的人已经到了,他不得不赶回车子那边。可是就这样丢下这个神智似乎不太清醒的女孩,他于心不忍。

她却晕了,倒在地上,没有了知觉。

他“喂”地大叫了一声,看来真是不能将她丢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