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相对于交错迂回的长廊、错落有致的庭院,这间房间显得过于朴素,充满阳刚味。
“这是哪里?”武别鹤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星眸半闭,看不出喜怒。
“落霞居。”他赶紧回答,她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女人,但这次却没有动怒,难道是她掩藏得太好了?
“你的居所?”直觉地,她这么认为,因为他并非一个注重礼教的人。再说,这间房间没有丝毫的人气,显然是许久未曾有人住了。
以为她怕招来流言飞语,他解释道:“下人们不会碎嘴的,你放心。”
“放心什么?”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不同时代的人果然有代沟,“我只是随便问问,再说,我要是怕闲言碎语就不会在长安开歌舞坊了,我可是没有什么贞洁观念的人。”
“这样最好。”他坐在床沿,望着她愕然的表情,淡淡地道:“我也不希望你在乎这些。其实寡妇并非一定要守贞守节,你也可以……改嫁的。”
她露出个古怪的表情。唐沛的思想怎么跟别人不太一样?还是因为唐朝风气过于开放呢?但是,照历史书来看的话,在开元年间,对女子贞德的要求还是极为严格的,他怎敢说出这种离经叛道的话?
“鹤儿,我喜欢你,不会因为你曾嫁过人就会有所改变。如果你真的在意别人的眼光的话,我们可以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只要你能留在我的身边。”如果他能早些遇见她,怎会让她嫁给他人;如果她的丈夫还未死,他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样的事,只怕到时……
“解开我的穴道吧,我答应留下。”总得找一个平衡点的。如果她再强硬下去,只怕他会闹个玉石俱焚,她可不想惨淡收场。
喜悦之情染上唐沛的黑眸,他出手如电,依言解了她的穴道,反正她哪里也去不了,凭他的功夫想要留住一名女子绰绰有余。
她起身下榻,活动活动有些麻痹的筋骨,仰首与他平视。他眉宇间的温柔神色与哥有点相似,但不经意间流露的霸气证明他是一个强悍的男人。哥对依凰是无怨无悔地付出,不求回报;而唐沛,要的却是一份同等的感情。这样的人,他们的感情也是激烈的、容易伤人的。
“既然你愿意留在唐家,那我们择日成亲。”只有成了亲,他才不会患得患失。
“不行!”她断然拒绝,看到他怀疑的眼神,她的语气软了下来,“有些事等我见了你师父后,自会与你说个明白。相信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不勉强你,但我希望你不是在敷衍我。师父的下落我会尽快打听出来,你安心住下吧。”
“唐沛,如果你再怀疑我的话,那我……绝不会留在唐家。”她板起面孔,冷哼一声,“你点穴的法子不是每次都奏效的,如果我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我。”她的性子向来刚烈,更容不得别人欺辱。唐沛今日的所为已是极限,再这样下去,她就不能再容忍了。
“鹤儿,我怎会如此待你?”他笑了笑,“你该明白,我从来都不想伤你。”
武别鹤的态度也跟着软化下来,轻吁一口气。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以爱为名行伤害之实。
卧寒轩果真是冷得没道理,外面是枫红似火,这里却冷得像冰窟。庭院里,青、白两道身影在花树丛、楼宇间穿梭,一来一往,势均力敌。
武别鹤坐在亭子里,悠然地品茗。唐孟卿却是浓眉深锁、脸色铁青,他已经喝阻多次,可这两个劣子就是不罢手。
二夫人桂香一脸惨白,险象环生的情形让她心惊胆战。可是连老爷都没办法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如何呢?
梅绛蕊站在二夫人旁边,担忧地绞着手中的香帕,还没从婚礼的混乱场面中恢复过来,又看见唐家两兄弟在以命相搏。
“沛儿!”一声微弱的惊呼从背后传来,连足不出户的叶凝雪也闻讯赶来了。
唐孟卿赶紧上前扶住她微颤的身躯,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你怎么来了?”这个劣子,要让凝雪担心死吗?只恨他不谙武功,只得由着他们兄弟俩胡闹。
“老爷,我……”叶凝雪气弱地微喘着,扶着唐孟卿的双臂,踮起脚尖眺望园中相斗的两人,“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你应该问她!”唐孟卿恶狠狠地瞪着旁边气定神闲的红衣女子。既恼怒她挑起祸端,又佩服她的勇气。适才天儿的剑尖离她的咽喉不到一寸,她竟然还可以面不改色。若非沛儿的反应敏捷阻了一下,只怕她早已香消玉殒了,但剑尖还是在她的颈子上留下了一点触目惊心的嫣红,于是,沛儿大怒,与兄长动上了手。
武别鹤叹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在唐家,她最不忍心伤害的就是这位温柔如水的夫人了,“其实,要让他们停下来也很简单,只要有人敢闯那儿不就行了。”纤长的手指指向园子左前方的一座楼。
人人面面相觑,谁都知道那里是禁地。今日,武别鹤就是想要硬闯,才跟唐驭天在言语上起了冲突。她轻抚自己细白的脖子,刚才在生死关头,她在想些什么呢?不是回家,不是亲人,甚至也不是……哥,而是唐沛的那句“我爱你”。她在坚持些什么?无端地折磨了两人。
唐孟卿怒气腾腾地拽住朝着“禁地”方向走去的叶凝雪,喝道:“你干什么?天儿连我这个当爹的话都不听了,更何况你这个大娘。”
“你……别拦着我,既然没法子阻止他们兄弟相残,我试试又何妨?”叶凝雪泪眼婆娑地望着依然英俊如昔的丈夫,虚弱地央求着他。
“不准!”唐孟卿紧紧地抱着叶凝雪纤细的身子,生怕儿子真的伤了她,他惊恐地低吼:“我不准,听见没有?”
“她上楼了!”梅绛蕊喊出了声。
叶凝雪从唐孟卿的怀中抬起头来。梅绛蕊第一次看到这位神秘的唐夫人,她情不自禁地惊呼了一声,只不过众人的目光被武别鹤吸引了过去,没留意到她的异样。
果然,白、青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隐没在楼里,跟着武别鹤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老爷……”叶凝雪素净的脸上有着许久未见的激动。
“放心。”唐孟卿轻拍她的手背安抚着,唤来前面的梅绛蕊,“好生照顾我夫人。”
梅绛蕊点点头,视线仍落在唐夫人温婉素雅的脸上。这张脸,她在家中的画轴中从小看到大。直到此刻,她才明白爹为何要她勤习琴棋书画,为何要努力与唐家攀亲,为何总是对画中人长吁短叹?原来是因为这位女子啊,就因为她是唐夫人,爹永远不可能得到她,却希望能见着她、知道她的消息。
接着,唐孟卿也上了卧寒轩的摘星楼。
武别鹤伸出手掀起床榻上垂下的白纱幔,一张绝世容颜显现在眼前。只是,白衣女子的脸色比初见的时候更加苍白了。
冰寒的剑锋从身后架上她的脖颈,只闻一声熟悉的低吼:“大哥,不要!”
“你若杀了我,看你的小师姑还活得成活不成?”她伫立在床边,凝神不动。
剑锋颤动一下,唐驭天狂怒地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武别鹤用指背拨开剑锋,转过身来,答非所问:“她醒过没有?一直都这样吗?”
唐沛赶紧掠到武别鹤的身旁,将她带离床边,低吼道:“你不要命了吗?什么事都敢惹?”
“如果你想要害死她,就继续保持沉默吧。”武别鹤冷冷地望着唐驭天,一手拉着唐沛坐下。
唐孟卿跟着也进来了,他冲着唐沛吼:“还不下去看你娘,你想要她担心死吗?”
唐沛一惊,但他下楼后,如果鹤儿有危险,谁来护她?武别鹤笑着回望他,柔声道:“别担心,我有救她的法子,你大哥不敢把我怎么样的。”吟吟的笑语引来唐驭天发狠的怒视。
虽然她胸有成竹,但唐沛仍不放心地低声嘱咐:“小心些,别激怒大哥。”
“嗦!”她笑着赶他走,知道他担心他娘亲的情形。何况这事本就因她而起,实在不敢惹得那么温柔的夫人担惊受怕。
临走时,唐沛回首丢下一句:“别伤她,我不想成为第二个你。鹤儿能帮你留住你的小师姑,想必也能让她醒来。”鹤儿是个奇特的女子,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良久,唐驭天终于开口了:“有什么办法?”
“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知道?”她哪来的信心啊!
寒光一闪,武别鹤望着掉落地上的青丝,怒道:“你发什么疯?早知道你会把她害成这个样子,别指望我会帮你。”唐驭天正欲发作,唐孟卿抢先一步,“天儿,这么久以来,我们由着你胡闹,你也该清醒一点了,我们不是你的仇人。”
别鹤疑惑地望了唐孟卿一眼,没想到一向看她不顺眼的人竟会为她解困。接到她笑盈盈的目光,唐孟卿尴尬地转过头去,微怒道:“你有什么法子就直说吧,别卖关子了。”
“没想到啊!”她爽朗一笑,“唐家老爷也会在乎小女子的生死。”
“我是不想他们兄弟相残,你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其实呢,她……”别鹤悄然地靠近床榻,在唐驭天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迅速地挑开了白衣女子胸前的襟带。这位女子穿的服饰与唐代仕女的日常衣着略有不同,束领系带,不肯露出一丝肌肤,十分保守。
白衣女子倏地坐起来拉好自己的衣襟,薄怒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唐驭天本欲阻拦武别鹤,却见昏睡了半个月的小师姑突然清醒过来,顿时呆立当场。
“对不起呀,我也是没法子。你再这么‘昏睡’下去,唐家真的就鸡犬不宁了,你没见到唐驭天的样子,他跟疯了似的。”武别鹤充满歉意地望着白衣女子,却不后悔把她拉下水——毕竟,一味的逃避也不是办法。
“小师姑……”唐驭天正欲上前,却被白衣女子陌生的眼神所阻。
白衣女子曲膝下榻,黯然地望着武别鹤,“你真的很聪明,又看出来了。”
“若不是我多管闲事,你也不会失去武功。”
“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怪不得你。”白衣女子轻叹口气,抱歉地望着唐孟卿,“师兄早逝,他临终之前托我照顾天儿,我却没能好好照顾他。天儿……他其实是……是个好孩子……”她也不知道怎么说,人家把孩子交给她,却给她教成这样,她实在是愧对师兄、愧对唐家老爷。
唐孟卿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天儿从未对他提起过天山学艺的事,想来必是和他师姑有关。
“好孩子?!”唐驭天古怪地一笑,“在你眼中,我永远只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小男孩。你才多大的年纪,就想用长辈的身份压我?”
“天儿,你是我师兄的徒儿,是我的师侄啊。我教养了你整整四年,你的一身武功是我所授。虽然你不承认,但我的的确确是你的师姑。”若不是天儿在信中说她一日不来,他就一日不成亲,她也不会孤身下天山的;她不来,也是怕节外生枝,但终究还是来了,却闹成这个样子。
“教养?”唐驭天嗤之以鼻,嘲讽道:“也只不过是个大孩子带个小孩子,你很老吗?当年你也不过只有十五六岁,你能教养我吗?你虽是我师姑,却只比我大四岁,朝夕相处,我怎么可能只把你当做我的长辈?!”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武别鹤忍不住插嘴进来,惹得唐驭天暴跳如雷,但武别鹤依然优哉游哉地火上浇油,“亏得你师姑忍了你这么多年。”
“天儿!”白衣女子往武别鹤的身前一挡,逼得唐驭天收回手中的长剑。
白衣女子转过头来望着武别鹤,不悦道:“姑娘,你莫要再惹怒天儿了。天儿的脾气一向不是很好。”
“我还见到脾气比他更坏的呢。”武别鹤不在乎地耸耸肩,突然转身拉着白衣女子的手问:“你想回去吗?我可以帮你,反正唐沛的功夫还不错。”
“妖女,你要他们两兄弟手足相残吗?”唐孟卿怒喝,对武别鹤存有的那么一点点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武别鹤狡黠地一笑,望向脸色铁青的唐家父子,嘲讽道:“难道你们要强抢啊,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不用强抢,她本来就是我的女人。”唐驭天走向前来,蛮横地将白衣女子拉入怀中。闻言,白衣女子难堪地别过头去,眸子中出现一闪即逝的痛楚。
“鬼扯!我看她挺不乐意的,凭什么说他是你的人?”看不顺眼他霸道的行为,她存心讥讽他。而那位姑娘的神情更让她起疑,这唐驭天该不是对人家做了什么吧,瞧他说得理直气壮的。
白衣女子闷哼一声,细致的眉不自觉地皱起。唐驭天抬头一看,白衣女细白的手腕已经被他勒出了一圈惊悚的红痕,他赶紧松手,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没事吧?”武别鹤望向面色苍白的白衣女子,心中暗自惊讶于对方的虚弱。
而白衣女子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却依旧垂眸不语。
武别鹤的心中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原以为这个女子只是碍于她与唐驭天的身份才不肯放开怀抱,可如今看来,这个女子根本无意于唐驭天,她的不甘愿显露在眉宇之间,比起初见时的超然外,更添了些轻愁。这一点连武别鹤这个局外人都看出来了,唐驭天难道都不知道吗?
哎……她的自以为是害苦了这个淡雅的女子。
“你放了她吧!”武别鹤脱口而出,真心真意想要帮助眼前面泛轻愁的女子。武家人天生寡情,只重视家人,但武别鹤却对眼前的这名白衣女子涌起一种类似家人的感觉,也许是白衣女子那种柔弱堪怜的气韵像极依凰的关系吧。
“别以为你是我二弟的女人,我就不敢动你。”若非看在她曾帮忙的分上,唐驭天早就将她撵出卧寒轩了,怎由着她在这里放肆。
望着和针锋相对的两人和一旁干着急的唐孟卿,白衣女子轻叹了口气,“姑娘,我想和天儿说一会话,你和唐老爷先离开好吗?”
武别鹤一愣,没想到对方会下逐客令,她明媚的大眼望向僵硬地依在唐驭天怀中的女子。对方的无奈如此明显,想必是不忍心吧。
武别鹤点点头,与唐孟卿一起离开。在下楼的时候,武别鹤听到一声类似绝望的低吼:“冼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唐驭天的当场悔婚让太原府尹颜面扫地。为了替女儿讨回公道,梅天海亲自登门问罪。唐家正值多事之时,虽然富贵依旧,但已盛景不再。
“唐某与梅小姐成亲一事是另有隐情,何来负心薄幸之说?”唐驭天神情冷漠地站在一旁,丝毫不惧府尹之官威。在人前,向来只有别人怕他的分,更何况他无愧于心。
“你!”梅大人拍案而起,喝骂:“你居然如此大逆不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区区‘隐情’二字就可以掩瞒过去的?你若执意悔婚,老夫就进宫面圣,请圣上主持公道。”
唐孟卿脸色微变,口气略显不悦,“亲家何须动怒?要定天儿的罪也得让他说完才成啊!这其中的曲折也只有他们小辈们才知道。”
“无论如何,绛蕊既然进了你们唐家的门,断无让她回去之理。要么即刻拜堂成亲,否则老夫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唐驭天断然拒绝,却看见躲在屏风后面的女人。
正在梅天海大骂唐驭天无情无义之际,武别鹤从屏风后向坐在大厅里的唐沛招手。唐沛走了过去,武别鹤一边和他耳语,一边比划。唐沛抬起头来,疑惑地望了她一眼,为难地点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上。
“梅大人,如果我大哥在言语上得罪了您,还请您看在唐梅两家的交情上,多多包涵一下。”不知道鹤儿为什么非要他插进来?
“你大哥?”梅天海神情古怪,望向坐在主位上的唐孟卿,“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唐孟卿不明所以地回答:“他是次子唐沛,长年在外,最近才回家。”
梅天海细细地打量起唐沛来,越看越觉得唐沛的模样像极了那个人。难道说自己从一开始就找错了人?这个才是“她”的儿子吗?
“绛蕊呢?”他得问个明白,才不会让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梅小姐由我大嫂陪着,府尹大人不用担心。”唐沛照着武别鹤教他的法子去应对。
“唐驭天已经娶亲了?”梅天海不信。
唐沛颔首,“大哥已成亲多日,只是因一些小误会气跑了大嫂,这才与梅小姐合演一出戏激大嫂回来,这是梅小姐心甘情愿帮忙的。”这一袭话,半真半假让人猜不透。梅小姐的确知道原委,但她肯牺牲清誉去帮助大哥,这其中的情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梅天海在官场中打滚多年,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被唬住,冷哼道:“可老夫听说喜堂之上,唐驭天称那名女子为小师姑……”
唐家人顿时都愣住了,没想到梅天海竟然对当日之事了如指掌,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注意到了,大家的心中顿时疑虑丛生。
“人家夫妻间的事儿,梅大人怎么问得这么仔细啊?”武别鹤笑吟吟地从屏风后走出,顾盼之间风情万种、妩媚动人,“唐大少一向喜欢称自己的妻子为小师姑,那也是他们夫妻间的情趣,梅大人也要管吗?”解困之余,她也不忘损损唐驭天,以报当日削发之仇。
面上一红,梅天海尴尬极了。他望向言语大胆的艳丽女子,颇觉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你是何人?小小女子也敢出来大放厥词。”
“我只是唐府的小丫头而已,说出名字只怕污了大人的耳。”武别鹤的一番话夹枪带棒的,着实让人不好受。
“唐府的丫鬟就这么没规矩吗?主子在这里说话,哪有奴婢插嘴的分。”梅天海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一般丫鬟哪有这种气质,这个女子举手抬足间尽是优雅,比绛蕊更像千金小姐。不过她既然自称丫鬟,他也乐得贬低她。
武别鹤已经料到梅天海会有此一说,她微笑着走到唐沛跟前,笑道:“还不是二少爷给宠的,已经让奴婢无法无天了。唐府的丫鬟就是敢和主子说话。”其弦外之音,再愚笨的人也听得出来。
明知道她是为了搪塞过去才胡乱找的一个借口,可唐沛就是禁不住对她爱娇打趣的神情心动,痴迷于她那介于顽皮与妩媚之间的风情。唐沛悄悄地握住她的柔荑,鹤儿是越来越开朗了,还是她本性就是如此,冷艳只是一种伪装?
武别鹤回眸冲他一笑,视线又落到大厅之上,眉头轻皱地听着他们商谈条件。唐沛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外界之事再也入不了他的耳。
“沛儿?”唐孟卿望着失魂落魄的儿子,心中不悦。这孩子莫非痴了不成,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武别鹤回过头来,迎上唐沛热切的目光,心中一暖,柔声道:“你怎么啦?你爹问你话呢?”
“不管他问什么,你应了便是。”他心不在焉地小声说道。反正今天的主角是大哥,又没他的事。
“真的?”武别鹤眼睛一亮,一抹狡黠的光芒在眼底浮现,“真的只要我应了就成?”
唐沛顿感头皮发麻,他太熟悉她这种神情和说话方式了,那预示着某人要遭殃了,而这次很明显是针对他。
“慢着!”他小声地阻止,“他问了何事?”
“他要你娶梅小姐,还说……”
“休想!”他怒喝一声,把在场的人吓了一大跳,包括武别鹤,她知道唐沛定然不会同意,只是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而已,“婚姻大事又不是做买卖,可以讨价还价。”
她的眉宇之间本就皆是笑意,这下更加忍俊不住地笑出声来,唐沛无奈地瞪着她,为她的坏心肠而苦恼。
两人间的打情骂俏激怒了紧绷着一张脸的梅天海,他恶狠狠地说:“唐沛你欺人太甚了!”他不会是凝雪的儿子!凝雪那么温柔的性情,怎会生出这种口出恶言的儿子!
“沛儿是因为何事开罪大人了?妾身先在这儿给大人赔个不是。”唐夫人叶凝雪在梅绛蕊的搀扶下徐徐步入大厅,素衣如昔,性情如昔。
“凝雪……”梅天海朝思暮想了二十六年的女子今日终于得见一面,陈年往事全都涌上心头,最后化为无奈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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