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潺默默点头,声音清冷。“父亲,我知道,这三件事便是国法,家尊和人心。”
老人的视线,短暂地落在子潺的脸上,默默说道。“为父并没有做错事,相信这一次只是奸人嫁祸,很快就可以出狱的。你别担心,既然是真心,那就要善待人家。”
“父亲,我会的。”
“等到为父洗清冤屈出狱,一定给你们风风光光办一场婚事。”
话音未落,声音戛然而止,江老爷的视线,久久停留在我的脸上,不无惊愕。我的心蓦地一紧,像是心中即将触碰到的安定,转瞬即逝,甚至,快到,我还来不及伸手抓住。便要,眼睁睁地看着它,在我眼前消失。
老人握住子潺的手,蓦地松开了,声音也在颤抖着。“子潺,你说得女子,便是她?”
子潺也察觉到了江老爷的反应,侧过脸,望着我,执起我的手,说道。“是,父亲。”
老人的脸上,尽是激动,眼中只剩下怒意。“你是……你是慕容家的小姐,是不是?你是当今尚书大人之女,是不是?你是慕容晚,是雪麟国的花络女,是不是?”
望着沉默的我,老人神色冷凝,大声训斥道:“皇上驾崩,天下大丧,你居然作出这等有悖国法家尊之事?混账!你可知她是皇朝的花络女,是天子的储妃!你这个不孝子,居然敢违背国法!还不放开她!”
“父亲……”子潺的声音之中,不无恳求。
“逆子!你还不放开她!难道你想被惩以国法,乱棍打死,还是想看到我们二老无人送终?”耳边,这个声音,分外刺耳,像是一把剑,准确无误地刺中了谁的心,一针见血。
也许,是子潺的。
也许,是我的。
望着子潺复杂的眼神,我的心,蓦地一沉。他的眼神闪烁着,幽幽地望着我,但那是动摇。
不敢置信,他在那一刻,放开了我的手。
手边,只剩下无形的空气,透露着冷意。
望着这样痛苦着纠结着的子潺,望着满脸愤懑的江大人,我咽下了心中升腾起的苦涩,转过身,默默离开。
此刻的我,除了选择先走,还能有更好的方法吗?
一路上的我,都这么问自己,心的最深处,还在隐隐作痛。怅然充斥在心中,久久没有摆脱。
我转过脸,望向身后,本以为,每一次回头,都看到他站在我的背后。
但是这一次,他也没有追上来,我的身后,只是一片空白。
也许,孝道在子潺的心中,胜过了我。
但是,我也不能因此而怪他。
是与非,我分得很清楚。
他只是一时放开了我的手,只是因为父亲的责骂愤怒而放开了我,往后,不会的。
就算为了他一刻的软弱和迟疑,我也不能放开他的手,等待之后,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埋怨他。不能因为容不下他的犹豫,放下这段最珍视的感情,放下这个最珍视的男子。
翌日。
手边,是子潺派人送来的信。字里行间,尽是他的懊恼和悔恨,他要我,原谅他。
我相信自己所一直相信的,所以我原谅。
他说,会在杏花树下等我。
他真的,什么都顾不了了。只为了可以等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再回来取得双亲的饶恕。因为他明白,如果我还继续留在皇城之内,也许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了。
国丧一过,很快,就会有新帝上位。我特殊的身份令我,越来越岌岌可危。
不过,这份感情,他可以守护的。我一直如此坚信着,真情的力量。
我浅浅一笑,低垂着眉眼,整了整衣裳之上的褶皱,转过身去,穿行与黑夜之中,我要出城。
皇城的天气,像是大雨就要下。夏天的风,像是在一瞬间掺杂了满满的冷意,水色华袍在风中翻滚着浪花。
我微笑着站在城外的杏花树之下,等待着子潺的到来。
城门内外,还有些许的人影攒动,进进出出。
我开始相信,离开这一座皇城,走出这一堵围墙,我便不必再顾虑那些纷纷扰扰。
杏花树之下的我,开始翘首以盼。
还记得,那年,我刚满十六岁。而他,方及弱冠。我们彼此,都很年轻。
我身上的粉色衣衫随风而舞,我轻轻走过他的身旁,淡淡一笑。“子潺,你在画什么?”
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亦没有在顷刻之间抬头看我,细致地勾上最后一笔,才满意地抬起头来,直视着我的双眼,眉眼之间,尽是温暖的笑意。
笑望着我,从他的嘴角,逸出一句话。他的声音,有着一种独特的温柔。“画蔷薇。”
我小心翼翼地捧起这一卷画纸,慢慢俯下脸去,清新的墨香迎面而来。纸上的蔷薇花,却只有两种颜色。
墨的黑,纸的白,却不显一分单调,花开的姿态,依旧高雅从容。
“蔷薇,在我眼中,任何的颜色,都是多余。”他顿了顿,带笑的声音缓缓擦过我的耳际。
闻言,我转过身,望着身后的一片蔷薇,眼底烙入一地明艳。指尖轻轻划过画卷,墨迹未干,沾上我的指腹。
“蔷薇生的太美,色彩太艳,我只怕世人皆想采撷。”他顿了顿,夏风把他低低的声音送入我的耳边。“所以,你也不要染上一分颜色。”
我收起了那一卷蔷薇,也把他的话,自此收入心底。
久久凝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