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翠色扳指,缓缓滑落,滚向侍从的脚边。
把自己关入房间,我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但是只记得,我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我又梦到了,那一抹单薄孤清的身影,再度决绝地消失在我眼前。像是他要离开京城去往边城一般,我送他走。
用眼泪,也无法挽留他。伸出手,也只能触及到虚空。
我站起身来,冷汗早已湿了衣衫,凉凉贴在背脊,透骨的冷。
暗暗告诉自己,死心,对彼此都好。
他,也许可以振兴没落的江家,不必再顾忌儿女私情,成为有用之才。想象着他一袭官服的模样,倒也合情合理。
天,又下雨了。
这多变的天气,怕是善变的人心,也比不上。
换上一袭素色衣衫,我依旧不自觉地听他的话,不愿染上一分颜色。
耳边,传来一阵悲哀的乐声,我的脚步暗暗停留在后门,打开门,望着一队素衣之人,从我的眼前走过。
视线,停留在一位满脸悲恸的侍从身上,我脸色一变,背转身,仍抑制不住心中寒意。
他,是子潺的侍从。
“小姐……”
他看到了我,些许的惊愕之后,哭腔之中只剩下嘶哑。我蓦地感受到了什么,望向他身后的棺木,身子僵了僵,一步步走向那棺木,万念俱灰。
“少爷他……”
后面的话,像是被大雨淋湿,我无法挺清楚。
站在雨中,指尖轻轻抚过光滑的棺木,我努力弯起嘴角,微笑,眼角的泪水,却无法停止要流下。
最珍视的人,我还是没有像自己说的那么轻描淡写,我最终无法留下他。
他的痛苦,比我更深,在狠下心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在他把我推向那个人的时候,在他站在不远处望着一身华丽的我的时候,他想必也在心痛吧。子潺,这段感情,我不会再怪你了,因为,我们皆身不由己。
慢慢俯下脸,贴在冰冷的棺木之上,我淡淡问道。“你是再问我,觉得委屈吗?”
微笑着,流着泪,我的眼前,还可以依稀见到他眼眸之中的暖意。声音之中夹杂了颤抖和决然,我缓缓回应道。“不,怎么会委屈?我得到了那一份最珍贵干净的感情,我又如何会委屈?我很满足了。”
还记得他低低唤我,语声温柔如春夜暖风。温热的泪水,漫上黑色棺木,将心痛浇灌。
睁开着双眼,却依旧看不清,眼前光景。眼底,迎来一片惊痛。
身下的棺木,就像是那一夜的一扇门,将我们相隔了两个世界。
“至少,你的心中,永远都是我最美的容貌,我不会担心会在你面前容颜老去。至少,你的眼中,永远都是蔷薇花开的模样,不必等待花朵凋零的时刻。”
“你有你的无奈,我已经释怀了。”
泪水更是无处宣泄,泪水划过指尖,那回忆紧紧追在身后,只剩下无力的寂寞。“子潺,你不必再觉得对我亏欠,你给我的真情,胜过了我所拥有的一切。”
真的,我释然了,接受了。这世间对我和他的残忍,我接受。
“小姐,小的想,这是少爷想给你的。”
望着那一枚扳指,轻轻落入我的手心,却万分沉重。抬起眉眼,望着这一行人,不再停留,目送着他渐渐离开,我竟无语凝噎。
闭上眼睛,胸口泛上隐隐的痛,为何我竟觉得心境苍老至此?紧紧咬住下唇,这样却能止住颤抖。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子潺,往往近在咫尺,与我相望,仿佛伸手可及。从今日之后,我们却再无相见的可能。除了,在梦中。
原来,那一个无论如何也难以醒来的梦,便是这个预兆。他不想我醒来,不想我听到这个噩耗,不想我为他流泪。
我手足冰冷,木然跟随着他,一步步,最终停下了跟随的脚步。
还记得,我对他说:“只要你不放开我的手,我会一直跟着你,子潺。”
还记得,他对我说:“如你所说,我们什么都带不走,但是,唯一可以带走的,便是我们的真情。”
之后,即使我不放手,我也无法跟着他了。
但是,子潺,我最珍贵的这段感情,请你带走。
子潺,才二十一岁,我亲眼目送着他离开,被尘土掩埋。在那一刻,同时也埋葬了我还未来得及开花的感情。
他曾经是一个多么善良的男子,心头百转千回,淡淡垂眸一笑,心下只是黯然。紧紧握住这个扳指,一阵凉意,沁入骨髓血液。
一切已经太晚,这一生爱恨痴缠,俱已成灰。
从此之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轻易看到我的内心。
我的心,已经不会再给任何人,也再也不会被轻易偷走。
咽下心中的苦涩,转过身,如果这便是花络女的命运,那我继续忍受。因为心痛过了,不会再有任何感觉了。
行走在大雨之中,无数次地问自己,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真正干净的感情?
真正干净的感情,我告诉自己,我得到了。
就此过一生,不再生出任何的希翼,守护着这份宁静,不被世间的纷扰打动。
站在慕容府的朱色大门之前,东方戾的王府和慕容府,对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他不会想到,我会选择离开。
重新适应自己的身分,我需要一点时间和距离。
伸出手,冰冷的雨水轻轻